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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绝别1 ...

  •   窗外,大雪纷飞。

      这一年的冬天似乎格外的漫长,且寒冷,落地玻璃窗外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下,靠窗摆放的温软卧榻之上许诺言侧身而躺,这样的季节总让人有离愁之感,许诺言也一样。

      见到她的第一眼,她在心里默念:原来就是她!原来她就是学礼心心念念的那个人,曾经的无数次学礼笔下那个“翩若惊鸿”的女孩,那个“肝肠寸断”的女孩,那个“一生刻骨”的女孩……许诺言以为,那必然是个惊为天人,不食人间烟火有小龙女气质的女孩,可是只一眼,她便以为,原来只是她!

      那个挚情的女子,那样刻意的掩饰着自己,却越是假装越明显,她眼中的痛楚,她忧郁的神情,她勉强的笑容……一切的一切都那样的明显,原来她还是爱的,爱得深刻,只稍稍一眼,便是情根深种,也才不过二十六岁的灼灼韶华,却有着千帆过尽的苍桑,她该如何不动声色的去维护自己内心的一片惶恐,那女子的楚楚可怜连她也不无动容,又怎么忍心伤害?

      许是累了,她闭上眼,双手静静地安放在已经隆起的小腹上,良久,只是轻轻地一声叹息。

      不知道隔了多久,她感觉到自己安放在小腹上的双手被一双温暖有力的大手紧紧地握在掌心,睁开眼,看着他,她淡然一笑,问:“什么时候回来的?”

      他回以她一个很温暖的笑,腾出一只手将她额前零乱的碎发拨开,轻声说:“很久了,只是小懒猪睡得太沉,没有叫醒她。”

      她“哧”地笑出声来,扯开被他紧握的手作势要将他从眼前推开,他顺势将她从卧榻上扶了起来,说:“小懒猪不饿,肚子里的小小懒猪肯定饿了,我们下楼吃饭去。”

      她站起来的时候冲着他狠狠地瞪了一眼,嗔怪道:“哪有当爸爸的将自己的宝宝比作猪的!”

      他大笑,拥她入怀,下颌摩挲着她的发,长发如云,温软如香,他抱着她更紧,她欣喜于心,只有此刻她才真正感觉到他的存在,她是拥有他的,他便是她今生的唯一,彼此一生不离不弃。

      “告诉我,刚才你在想什么?”他突然问她。

      “什么?”她抬起头,眼光流转之处尽是柔情。

      “我的言言也有不快乐的时候吗?那一定是我做的还不够好!”他低着头看着她,一往情深。

      “我哪有不快乐?你乱猜什么。”她对他的话很是不解。

      “那为什么我有听到你在叹气?不是不快乐,那就是哪里不舒服?”他很执着地问下去,语气不无宠溺。

      “哦?没有什么,真的!我只是……”她再次靠进他的怀里,说:“我想家了!”

      门外响起轻轻的敲门声,是他的母亲,隔着一道门,母亲的声音很是清晰也很柔和:“言言,你饿不饿?我今天给你煲了营养汤。”

      门外的人很是小心翼翼,而门里的两人相视一笑,尽是甜蜜。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轻地说了句:“初二回上海,好不好?”

      她抬起头看他一脸的笑,很不争气地落下泪来。

      “你别以为我是等你呢,我是没遇上一个好的——我要真遇上了,哪还会等你啊。可是尤佳期,我这么多年找来找去,就没能再找着第二个你。”

      她的泪就这样大颗大颗地淌了出来,幸福如佳期,回首往事,还有一个暖如阳光的孟和平在痴痴地等着她,等她转身,她便可以看见那些年,他一直都在那里等着她,不是没有遇上好的,只是再好的在他心里也抵不过缱绻思念的尤佳期。

      珏灵将这本书硬塞给在她手里的时候,眼睛肿得跟桃仁似的,她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便问:“这是怎么了?又跟晨斌闹别扭了?”

      珏灵气急败环,一跺脚道:“什么叫闹别扭?什么又叫又?我才没闲功夫跟他呕气呢!我是心疼东子。”

      珏灵的一番话,她更是不解,东子又是谁?她的新男友?看她这样,那还是跟顾晨斌的闹的,这两人哪一天不别扭了,她大概就得别扭。

      “好了,这到底是怎么了?东子是谁?”她小心地问她。

      珏灵四仰八叉仰躺在沙发里,抓过矮几上水果盘里的一窜葡萄,咬下一颗道:“真甜!”然后很鄙视地瞟了她的一眼,继续说:“东子——阮正东,男人中的男人,男人中的极品,就是你手里拿着的这本书的男主,唉呀,你看完了我再跟你讨论。”

      她总算是松了口气,只记得当时的自己站在客厅里傻愣愣地看着手中飘有墨香的书本,封面上的人物很卡通,封面上的字却渗透着忧伤,短短几行,她竟然也读得心疼。

      可是陶珏灵,她只读懂了的东子爱,却没有体会到和平的伤,这个男人,到底挚情,是不是也以为总会有守得云开见月明的那一天?可是失了东子的佳期,还会一如从前的爱他吗?

      搁下书,看窗外,连日纷飞的大雪今天终于停了,太阳的光线透过窗子照射进来,照在脸上照在身上温暖而和煦,屋顶和地上的积雪还没完全融化,有人踏过的地方一个脚印一个脚印清晰可见,墙角处暗生的绿意随着微风轻轻摆动,居然也是摇曳生姿。

      她断然没有佳期的幸运,先有如痴孟和平,后有挚爱阮正东,这样漫长的岁月,走到今时今日她到底还剩下什么?又或者这就是她的宿命,注定的,这一生她没有幸福。

      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她是一点预兆都没有,电话那端母亲失声痛哭,断断续续的述说,她大约明白了一些,因为是除夕,父亲想着她会回家吃团圆饭,便起了大早的要做她最爱吃的一道菜,这些年父亲身体一直不好,已经很多年母亲都没让父亲沾手做些什么,哪怕是些小事都没有,只是今天,父亲说,歆儿很久没有吃到他做的菜了,难得今年留在家里过年,而自己身体也好了很多,便不顾母亲阻拦下了厨房,只是一切都这样的顺理成章,实在不该发生这样的事,尤其是在这样的特殊的日子,父亲滑到在地,便再没起来。

      母亲几度哽咽,已是泣不成声,搁下电话很长的一段时间,她都是一片木然,几乎是瘫坐在沙发上的,她最爱的父亲,今生今世视她如宝的父亲,儿时的点点滴滴片刻涌上心头,锥心刺骨,生生的疼!她是在赶到医院后看到父亲躺在病床上的样子时落下的第一颗眼泪,于是再没有停。

      父亲消瘦得厉害,却在看到她时还是开心的一笑,连说话都是有气无力,紧握住她的手,她明显感觉到了父亲的冰凉,原来岁月是这样的短,短到她还没有学会如何照顾自己,父亲已要离她而去。

      那一天是除夕,万家灯火,温馨安宁,而她,已经没半分力气再去勉强争取一份或许她从来就未曾拥有过的快乐,医院值班室的电视里远远传来的阵阵欢笑声,于她,仿佛两个世界,那是她和父亲一起的今生最后一天。

      父亲已经不能开口说话,只是望着她笑,笑着笑着便睡着了,她心里一紧,握住父亲的手也随之一紧,父亲便又重新醒了过来,又望着她笑,如此这样三番五次,到最后她竟然不知道父亲究竟是什么时候真正睡去的,直到第二天零晨五点多,护士来查诊才发现。

      今生最漫长的日子,她就是不肯松开父亲冰凉多时的手,凭医生护士如何劝说,她都恍若未闻,只是觉得明明是睡着了,怎么可能呢?母亲抱住她失声痛哭,悲痛欲绝,连欧尚儒、陶珏灵是什么时候出现在医院的,她都记不得了,最后是欧尚儒和陶珏灵一起将她与父亲紧握住的手硬生生的掰开,医生趁势将那刺目的白布盖过父亲的头顶,护士缓缓报出了具体的死亡时间,然后,父亲被推出了病房,她是想伸手去找回父亲的,只是脚不知怎么一下踩空,她的头极度的晕眩起来,她明明看到父亲最后回头看了她一眼,眼里尽是不舍,她想追回,已是黑暗无边,意识渐消前她突然明白,世上最疼最爱她的那个人终是去了。

      她一直以为,生命里最最深爱的两个男人不会舍得离开她,却不知,花开花谢这些年,他早就不在身边,而至亲至爱的父亲,到了今天也要舍她而去,她想,她大约不配拥有幸福,自己离开他的那天起,她就不会再有幸福,这一生,千帆过尽,已是山长水阔。

      仿佛是梦,又仿佛不是,她像是一朵浮云,漫无边际地飘着,不知归处。她又看到了父亲,因为中年得女,父亲自是视她如宝,呵护备至,那时的她刚被父母从外婆外公家接到身边,她对父母还有着些些的陌生和怯意,那时候,父亲一下班就把她背在背上,晚饭之前父亲总喜欢这样带着她出去转悠,见到熟人便乐呵呵地说,这是我女儿墨歆!好长的一段时间,父亲都是乐此不疲。

      后来上了学,父亲就坚持接送她上学,直到上了六年级,同学都笑她是个没断奶的大孩子,她便死活不肯再让父亲接送了,父亲却是一脸的笑容可掬,那样慈详。后来她才懂得,父爱如山,是何等大义的亲情,血浓于水融入骨髓,这便是亲情。

      少时总爱跟母亲顶嘴,脾气对脾气,她的娇气都是父亲给宠出来的,母亲训她,到最后她索性躲在屋子里掉眼泪,却从不肯去先认个错,那样任性,父亲却总能对她晓之以理,分析利害,然后才出其不意的给她送上最爱的书籍和零食,而往往这个时候她都会破涕而笑,等到母亲生着气地进屋,父亲便给她使着眼色,她便走到母亲身边,诚心认错,父亲就在身后呵呵地笑着。

      可就是那样慈祥的父亲,如今也去了天堂,临去的那一刻,她永远记得,父亲的不舍与怜惜,她将耳朵贴近父亲的唇边,声音那样弱,她却听得如此清晰:“歆儿,我的孩子,乖女儿,你一定要快乐幸福地活着!”

      浮云飘荡,她蓦然回首,初见他时不过十一二岁的年纪,他大她三岁,却与她同班,因为转校生的原因,优秀的他硬是被降了两级,从没见过样沉稳内敛的男生,永远安静地坐在教室的角落,抬头垂首间认真地做着课堂笔记,气质翩翩。

      什么时候开始,他为她买来早餐等她从家里到校,明明知道她懒还是会耐心地陪在她身边,看她把早餐吃完,她永远赶不及吃午饭,等到她从教室来到食堂时,他早已帮她打好饭菜占好位置,她是走读生,晚饭会回家去吃,上晚自习前返回学校,他永远都会笔直地站在校门口朝着她来的方向张望,直到看清她的身影,他便浅浅一笑,远远地,她就看见穿着校服的他傻傻地站在那里,他的个子很高,她从不知道原来校服也可以被他穿得这样得体,等到走近时,她从自行车上跳了下来,明知故问:在这儿干嘛?而他,低头笑着并不说话,两人并肩慢慢走近校园。

      学校礼堂里,她调皮地逗他:“凌学礼,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爱不上怎么办啊?”
      他说:“那就嫁给我!”
      那一年,他十七,她,十四。

      是爱的告白亦或是年少无知,她顿时愣了一愣,随即红着脸转过身去,片刻后她又重新面对着他,笑道:“你想得美!除非你从今往后只能服从于我听我的话,我要你向东你不可以向西,我对你要听我的,我错你也要听我的,要做到目不斜视眼里永远只有我的存在,别的女人尤其是美女你连瞧都不许瞧一眼,要做到两个准时两个一定:工资准时交、随叫准时到、我哭一定哄、一定别跑掉!”

      仿佛那才是一生,何其漫长!

      初恋那样美好,也曾有过苦涩,初二的时候有好事的同学将她和他的事情告诉了老师,添油加醋说了一番,她和他便成了老师办公室的客人,那个青涩的年代,对于早恋是谈情色变,她不是优秀的学生,自然得不到老师的和颜悦色,而他,恰恰是老师心头上的肉,到最后免不了训斥她一顿,给他却是上足思想课……

      再转眼,她已是二十的佳年华,八年的情根深种,与他已是亲情般血浓于水,他对她那样的爱护与疼惜,八年来从没间断,于是她想,这一生,只有他才能让她安心,也唯有他,是她今生今世必然的依靠,也一定是必然!

      可是为什么一切变得那样快?他总是借口学徒期会很忙,不会再像从前那样天天陪着她看晨景夕阳,可她却明明看见他与那个学徒班唯一的女孩并肩一起走过那样长的一段路,女孩回头时的嫣然一笑,他也似乎很是开心,虽然背对着她,她依然能感觉到他的愉悦,她告诉自己一切只是一场误会,她假装着一切,他却早已不再耐烦,他不许她挽住他的胳臂,他不许她把头靠在他的肩上,他甚至不许她与他并肩而行……

      他不再爱她,她又何必勉强,为了自己仅存的那一点自尊,她选择了主动离开,他果然没有刻意挽留,如果他爱她,他怎会舍得?她听见自己心碎的声音,踏出那一步便再也没有回头的可能,待到再回首,已是前尘往事。

      她的心好疼,她什么都留不住,留不住自己的幸福,留不住父亲远去的脚步,她到底还能做什么,到底还剩下什么?泪水冰凉,缓缓滑过她的脸颊,漫漫人生路,她该何去何从?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绝别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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