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咫尺天涯间》墨之绚

4、重逢4

　　城市休闲广场上的石椅上，她和他并肩坐着，他抽烟的动作很是熟练，吞云吐雾间她似乎听得见他深重的呼吸声，她真的害怕面对这样的他，冷冰冰的拒人以千里之外，跟她曾经熟悉的那个温润如玉的他简直就是天壤之别，他变了，变得更内敛更稳重更儒雅，只是这样优秀的他再也不是属于她了。
　　“这些年，过得很幸福吧！她很漂亮。”
　　他没说话，继续吞云吐雾着，暗夜里那神情像极了《上海滩》里的许文强，忧郁中带着一种吸引人的媚惑，谁说只有女人才配用这个字眼？男人也可以。
　　“她真的很漂亮！”见他不话说，她有些尴尬。
　　而他，还是沉默着。
　　“如果你没有话要说，那我，走了。”她实在很窘，停顿了片刻见他还是不说话，她实在心慌得很，这样的他居然让她害怕，起身便要离开。
　　“你让我说什么？”他终于开口，“你想听我说什么呢？告诉你这五年没有你的日子我过的很不好，很想念你，一点都不快乐？你是要听这些吗？”
　　转过头她看着他，他的眼神有种致命的诱惑，看得她有点出神，她几乎一下子就信为真了，可他接下来的一番话足以让将她的血液从骨头里抽空，要命的窒息。
　　“可是我真的没有你想像的那么不堪，我一度以为失去了你我真的没有继续活下去的勇气，可是我真不想骗你，那都是电视剧里骗人的鬼把戏，没有你我照样活得很好，真的很好，我师傅把我推荐给上海一家汽车维修公司，我从最低层做起，每天六点起床零晨三点四点才睡，有很多个通宵工作的经历，累到胃出血躺在医院的时候没有一个亲人在身边的那种孤独感我也体会过，不是痛苦，只有心寒，再后来我觉得自己能行了，所以我跳槽到一家行业内赫赫有名的汽车销售公司，我从一名汽车销售业务员慢慢做到这家公司的销售总监，三年的时间我爬到了人生的第一个顶点，可是我觉得我的人生不止如此，这不是我人生的终点，所以我离开那家公司自已开始创业，因为竞争压力过大我一次次被打击得完无体肤，在我人生的最低谷我遇到我的妻子许诺言，她是这辈子唯一值我去珍惜爱护的女人，她安慰我帮助我跟我共同进退，哪怕我被扯进一场经济纠纷案，她还是一如既往的站在我的身边支持我，她不求任何回报的陪伴着我，直到一年前我觉得我终于可以给她一生幸福的时候我向她求婚了，结婚一年来她包容我，协助我，她把一个女人最美的年华都给了我，所以我真不想骗你，我过得很幸福，很幸福！”
　　她的脸瞬间刹白，低着头久久不能说话。

　　这样静谧的夜晚倾听他这五年来的种种，她从不曾知道他过得竟是这样的苦，而那时的她却没有好好的陪伴在他身边，蚀骨的痛溢满全身，她的泪在这个夜晚路灯的照射下亮晶晶有如天边的一颗星星，晶莹剔透。
　　他看着她低着头双手交错着安静的站在那里，看着她长长直直的黑发柔柔垂落于肩前，额前有弯弯碎碎的流海盖住了浓黑的眉线，看着她睫毛上挂着的泪滴像一场雨后的荷叶上闪闪发亮的露珠，一幅可怜兮兮的样子不是不动人！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掸了掸烟灰，转过脸便不再看她，她在他最爱她的时候选择离开，想想都觉得可恨，可再大的恨也抵不过对她的思念，他承认自己是败给了她，从十五岁到二十八岁整整十三年，他就这样轻易的败给了她，败得这样彻底。
　　零晨四点，她和他这样足足坐了两个小时，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沉默中只听得各自的呼吸和心跳的声音，再也找不回当年的感觉，就这样结束，一切从此了结，她和他从此只是陌路。
　　她并不看他，轻轻的说：“只要你幸福就好！”
　　“我送你回去！”见她要走他掐灭烟蒂对她说。
　　“不用!”她拒绝，头也不回的离开。
　　她走了，看着她渐渐远去寂寞的身影他总是在想，某个晴朗的午后她一脸灿烂的笑容，温软细语：
　　“凌学礼，这辈子除了你我谁都爱不上怎么办啊？”
　　“那就嫁给我！”
　　“你想得美！除非你从今往后服从于我听我的话，我要你向东你不可以向西，我对你要听我的，我错你不可以凶我，要做到目不斜视眼里永远只有我的存在，别的女人尤其是美女你连瞧都不许瞧一眼，要做到两个准时两个一定：工资准时交、随叫准时到、我哭一定哄、一定别跑掉！”
　　那时的她说完就咯咯的大笑起来，他一直以为每天早晨醒来，她和阳光都在，便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可这种幸福永远停在了那一年里她离开的时刻，再也没有未来。
　　时光流转，他再也找不回自己的幸福。

　　“墨歆，你确定你要找房子？”珏灵一脸讶异，仿佛是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一样。
　　“这么夸张干什么？”墨歆忍不住伸手去掐了下珏灵的脸蛋，真是吹弹可破的冰雪肌肤。
　　“那伯父伯母都知道吗？欧尚儒也太不是东西了，就算是要离婚也不能收回房子啊？再说房子也属夫妻共同财产，就算要离，他也没权全部收回去。”珏灵一脸气愤。
　　“那是他父母名下的房产，本来就不是他的，怎么算是共同财产？”墨歆淡然一笑，她不想为这些琐事无谓的争夺什么，即然走到这一步她也就不在乎这些了。
　　“简墨歆，你是真傻啊？他说是他父母名下的房产你就信啊？你知不知道现下的房子有多么千金难求，欧尚儒他精明着呢，你真把自己当猪猡给他宰啊？”珏灵一向对墨歆的白痴行径很是恨铁不成钢，只得不断的提点她。
　　“珏灵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不要有关他家的任何一样东西，什么都不要！”墨歆很坚定的说。
　　“你真是我这辈子见过的最笨的女人！”珏灵拿她没辙，气得只会翻白眼了。
　　这间位于超市第五层的咖啡厅很是幽静，她们选了个靠近落地窗的位置面对面的坐着，自墨歆结婚去了深圳后，她们便再也没有机会像今天这样悠闲的谈谈心情打发时间，相隔五年她们要重新找回当年快乐的时光。
　　“真不知道你这是为什么？五年前谁劝也不听的要跟欧尚儒结婚，五年后又什么都不要的跟他离婚，简墨歆，你这是何苦？”珏灵叹息。
　　墨歆双臂交握着，偏着头靠在软软的沙发后背上，闭上眼不再说话，她实在太累了！珏灵不无心疼的看着她，这个女人究竟是在怎样的一个世界里挣扎着，弄得自己伤痕累累、身心俱疲。
　　咖啡厅的上空回旋的音乐轻轻柔柔却不无忧伤,是林忆莲的<<至少还有你>>,到了今天，生生摆在她面前的只有深爱却不能爱,深爱却又不能在一起,那才是真正侵入骨髓的痛.兜兜转转这些年她一直以为至少还有他,可是梦中泪醒时才发现,原来他早已不在她身边。
　　我怕来不及我要抱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皱纹
　　有了岁月的痕迹
　　直到肯定你是真的
　　直到失去力气
　　为了你我愿意
　　动也不能动也要看着你
　　直到感觉你的发线
　　有了白雪的痕迹
　　直到视线变得模糊
　　直到不能呼吸
　　让我们形影不离
　　如果全世界我也可以放弃
　　至少还有你值得我去珍惜
　　而你在这里
　　就是生命的奇迹
　　也许全世界我也可以忘记
　　就是不愿意失去你的消息
　　你掌心的痣
　　我总记得在那里
　　在那里......

　　欧尚儒从深圳回来的时候,她正在一家休闲娱乐场所上着班,因为是做行政工作倒也轻松,所以知道欧尚儒回来了她立刻请假回了家,真正见到他时他刚从沐浴室冲完澡出来,白色宽大的纯棉睡衣也掩饰不住他极好的身材,身上还散发着淡淡沐浴露的香味很是好闻,撇开别的不谈说心里话他是真的好看,绝对是属于那种女孩子第一次见到就会喜欢上的类型。
　　“你好像瘦了些?”看到她,他并不惊讶,仔细的盯着她看了好一会便伸手去摸她的脸颊,确实瘦了不少.
　　“回来也不说一声。”她偏开头躲开他的手，淡淡的说。
　　“不是想给你一个惊喜吗?怎么,不想见到我?”他随手从玻璃茶几上的烟盒里抽了根烟出来,点燃吸了一口,漫不经心的反问。
　　“打算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她看着他问.
　　“这么急?遇到你的老相好了?”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什么手续,可他偏不想如她的愿,离婚，没那么容易。
　　“什么时候去办手续?”她不想跟他多说,盯着他问.
　　他吸着烟并不理她,额前的几缕细发因为没有全干还有水珠滴落,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烟草味,跟他身上的沐浴露香味混杂在一起有一股很特别的香味,幽幽淡淡的泌人心脾.
　　见他不说话,她识趣想要离开,便说:
　　“那你先休息一下,决定什么时候要去再通知我,我回去上班了。”
　　转身欲走的她不想被他一把拉住,他的手劲实在太大捏得她的手腕生疼,她倒吸一口凉气,看着他那张因为愤怒而变得扭曲的脸,她就知道即将要发生什么了,这样的他,她不是没见过,因为生气因为恨她,这样的他会很暴燥,果然听到他咬牙切齿的愤恨:
　　“简墨歆,你别忘了你现在还是我老婆,这么急着想跟我离婚你安的什么心?你的老相好等不及了是不是?你们俩尽想些不要脸的苟且事了是不是?我告诉你简墨歆,你给我识相点,没有离婚之前最好给我安份点,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说完狠劲的一把将她推开,她一时没站稳便摔在了地上,头差点没磕在茶几角上,她的心除了冷还是冷,再也没有力气跟他争吵,她连跟他吵的心思都没了,只是忍着疼的从地上站起来,走到门口说:
　　“欧尚儒,我只要离婚!只要离婚!”
　　她走出大门的那一刻听见屋子里有东西被强烈摔碎的声音,就是这样的场景,五年的婚姻生活里无数次这样的场景,她早已麻木不仁,早已身心疲惫.
　　其实欧尚儒并不是真的有多么爱她,只是那样好面子的男人定然不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事事与他背道而驰,他不喜欢做什么她就偏要做什么,她所做的一切他就是不能喜欢,这样的两个人与其说是一对怨偶夫妻,倒不如说是完全两个陌生的男女,只不过是在人生的旅途上恰好遇上了,又没有旁的人只得结伴而行.仅此而已,没有任何感情可言,相识本身就一个天大的错误!离婚就成了必然。

　　休闲娱乐场的工作对她来说真是悠闲,一些零碎琐事杂七杂八,遇到什么做什么,今天这个请假记录一下,明天那个要办什么事情复印一下证件,用深圳的话说就是:行政文员.没有多大的建设性.她承认自己是慵懒的,需要用到大脑的工作她真不想再去做了,累人累心。
　　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出现在这里的,他不是和妻子回上海了么?珏灵说的，见他此时正悠闲的坐在总裁办的大班椅上玩味的看着自己,她当下就明白了几分,难怪?自己不费任何的力气的就被这家大型娱乐场所聘为行政助理,想来也是不可思议,珏灵拉她来面试的时候只说是顾晨斌的一个朋友开的,她怎么就没想到这个朋友就是他呢?她真是笨到极点,，她真的没有把开汽车公司的他与娱乐场所老板这个词联系到一起去。
　　“他们说老板叫我.我没想到是你!”她双手交错着站在他的办公桌前,低声说。
　　“我也没想到是你,简墨歆.”他背靠着大班椅,十指交叉于胸前看着她.
　　“你,您有什么事要交待吗?”她不明白他这句话的意思,很不自然的看着他,他现在是她的老板,所以就算她再怎么不敢看他,但是基本礼貌还是要的.
　　“我要你马上结工资走人,我们这里不需要吃闲饭的,这里每一个人包括楼下那些按摩技师也是靠自己的本事吃饭,你的那份工作实在没有任何存在的价值,只是我没想到是你在做这些没有任何意义的事.”
　　他看着她,看着她的脸瞬间的苍白下去,这样的她让他更加痛恨,她居然敢在他面前装出一幅楚楚可怜的样子,她以为这样他就会心痛半分吗?他一定不会,再也不会怕她伤心怕她难过,现在的她对他来说只是一个没有任何份量的陌生人,此刻她也只是他不想要了的员工.
　　可是为什么?当看到她眼中迅速腾起的水雾他还是觉得于心不忍,心还是会阵阵发痛,他想自己真是心太软,不过是一个多余的员工而已,他用不着讲任何情面,这也不是他一贯的工作作风,而她也再不是他的谁。
　　她的唇动了动始终没有开口,是的!哪一个老板愿意自己的公司存在这样没有价值的员工,他并没有做错,是她错了,她不该以为这样是上天对她的眷顾,这样悠闲的职务她本就不该求得,是她自己太懒惰.
　　她缓缓取下自己胸前的工作牌轻轻的搁在他的办公桌上,做着无谓的解释:
　　“对不起!不用结工资,我马上就走.”
　　背转身再也没能忍住满腔的委屈,自从重逢后她的泪就再没停过,他这样伤她,这样恨她,她也是活该,真是活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