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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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皇上这次举行宴会要让我参加呢？”坐进少将的牛车里，少女禁不住好奇地问。
“皇上说，神子来到京这么久了，却没有机会好好认识，他想借此宴会看看您，也把您介绍给其他大臣们认识……”男人的声音极尽着温柔，他自是不能告诉她，皇上这是为了做给那些以右大臣为首，认为左大臣以驱除鬼族为名义趁机钳制朝廷的大臣们看的。让他们在宴席上相信他并没有偏向任何一边，以及自己力求战胜鬼族的决心。此外，经过那次在宫中闹得沸沸扬扬的白拍子事件，皇上也确实想亲自确认一下这盛传着的守护京城的白龙神的神子是否真的有这般能力……
“是这样啊，那我就放心了……”少女笑起来特别爽朗，与这里女孩的拘谨内向比起来，显得怎么都像个少年，特别是这短短的头发，古怪的穿着。即便少将自恃见多识广，可初见她时，眼中也是忍不住的惊奇。但若说起辛辣，前些日子遇到的那个鬼族的白拍子也算得上他见过得女人中少有的带刺蔷薇，回想起她持着怀刀与治部省那个书呆子少臣对峙的样子，他忍不住也笑了。
宴会上果然无趣得很，除了那些各怀鬼胎的大臣们见所谓神子竟只是个十六，七岁的小丫头时，下巴落到地上的声音以外，就又是无休止的相互吹捧声夹杂着乐师们的弹奏声，而他就想蜷在一边先睡上一个囫囵觉。鹰通只是小小的一个文官，这种档次的宴会是不能参加的，他吞了盏酒，奇怪自己怎么又会想起那人来。也许是人在宫里吧……他这么对自己说。
“为了助兴，我今天还请来了特殊的嘉宾……”皇上的声音从上面飘下来，打断了下面的纷扰。大臣们大概地猜到了嘉宾的身份，也不喧哗，只有神子急忙转向他投来疑惑的眼神。
“贫僧永泉，来此献丑了……”来人的声音纤细清凉，仿佛山间细细的清流。紫发紫瞳却是和当朝的天皇一样，但那眼中却分明地没有分毫的霸气。
“永泉殿下！”身边的神子禁不住叫了一声，现在这位当今天皇的幺弟也是坎之玄武的八叶了“您也来啦……”
“神，神子殿下……”一见到坐在少将身边的女孩，原本平静的水面瞬间起了波澜，少年脸上飞起一片红云。
他自然是知道其中的蹊跷，却也只是微笑着看那少年的窘象。
上座的皇上不知道他们表情的变化：“朕这次是请永泉殿下来为我们吹笛助兴的……”
这位皇上幺弟虽然从小就对宫闱角逐没有兴趣，早早地就一心一意地皈依了佛门，但却对音律极为精通。也许是由于天生有着超乎寻常纤细敏感的神经，令他在对音乐的感悟上更胜常人。上次，正是靠着他这超凡的能力，才破了鬼族十三弦琴的诅咒，拯救了危在旦夕的神子，而他也正是从此成为了八叶的一员。
“朕想请友雅一同合奏如何？”
“不胜荣幸之至……”赶忙起身施礼，曾经几次和永泉合奏过笛子的他，对自己还是有信心的。身边的女孩投来了敬仰的目光，她还不知道，这个花花公子似的橘少将是个在音律的造诣上丝毫不逊于永泉的人呢……
“朕一直听说友雅的琵琶比笛子更优秀呢，这次，就请为大家演奏琵琶吧……”皇上继续说“恰好近日从东土来的高僧送来了一把叫青鸮的好琴，正好可以为少将所用。来人，去把青鸮取过来……”
两个仕女闻言起身退了出去。
“听说前朝曾经有过琵琶成精的故事呢，似乎也是东土来的一把叫玄象的琵琶成了精到处跑，最后解决这事的正是现在土御门安倍泰明的师傅，安倍晴明先生。”他把着酒，说着故事“若是琵琶变的精怪，也真是风雅呢……”他说着，又笑了，其他人也附和着笑了起来……众人正笑着，却只听见门外传来两声女人惊呼。
他一把将神子拉过，斜身护住皇上所在的方向，所有人都噤了声。只见，刚才前去取琴的仕女跌爬着逃了过来：“琵琶……琵琶……”眼神中充满了惊恐。
“怎么回事？”他肃然问道，脸上俨然已没有了一丝一毫方才调笑的神采。
“琵琶……琵琶逃走了……我们去取琴时，只见它在琴架上发着光，接着就飘了起来……”此话一出，顿时一片哗然。
“难道说，又是一把成了精的琴？”看永泉的脸色，倒也不是很吃惊的样子，也许对于琵琶是否成了精，那琵琶精的音色如何，是否是把好琴是更重要的问题……
少将见侍卫们已经全数到位了，也就不再那么警戒。“我这就去追那‘逃跑’的青鸮古琴……”
“去吧，如果需要帮助就去找土御门的阴阳师来……”
“友雅大人请保重……”说着永泉也鞠躬致礼。
出门顺着两个仕女所指的方向赶去没多远，就见前方半空中一点青蓝色的光在虚空中漂浮着，悠悠地向宫外荡去。“如果和上次一样是鬼族的阴谋的话，应该会来威胁皇上和神子吧……看这情况，却是不像啊……”心里想着，脚下却没有停滞，一手按在刀柄上急急地追上去。那光飘的不快，没多久，他就追到了距它三步不到的地方，这时已经看清那蓝光包裹中一把象牙色中泛着青的琵琶，在满月的光辉下美得令人窒息。他一时有些犹豫该不该上去擒它，那琴却一个转向朝着治部省收藏资料的馆阁径自飘去。“诶？”心中起了疑，男人略一沉吟再想跟上去。
“少将……这是……”身后传来的是两个侍卫明显胆怯的声音。现在，乡野郊外毒虫横行，妖兽害人，纵然是被四方圣兽守护的京，也无时无刻都受到鬼的威胁，而瘴气引发的疫病又不断其侵蚀着人们的健康。也许他们的家人，朋友正在遭受着病痛的折磨，或许有的已经丧生在妖物的袭击之下，而现在居然在皇宫里都出现了异动，他们的害怕也是情有可原。挥了挥手“你们去请土御门的阴阳师来……”两个人忙不迭地点头应着，倒退几步转身就跑了。男人叹了口气，自己何尝喜欢和这些东西打交道，不过既然身为堂堂的少将，区区一个琵琶精还是吓不住他的。
转过弯，就见那本应无人的馆阁里透出灯光来，而那蓝光中的青鸮一闪就倏地隐在了门中。他心中一惊，本来还一直在心中默默希望那里没有人的，但看起来自己糟糕的预感还真是会应验。这个时间还会待在那破书堆里的官员，除了自己认识的那个工作狂的书呆子，他还没遇到过第二个人。回想起他第一次提着冷酒夜访此地时，那人眼中惊愕的神情和之后那一丝掩饰不住的欣喜，嘴角禁不住又染上了笑意。不过当下显然不是怀旧的时候，他紧跟着也冲进门去，刀在手中出鞘寸许，背倚着一排排书架向里走去。烛火晃动中四下里没有一点声音，也看不见那琵琶和那人熟悉的身影，手心中微微沁出了汗水。走过几排书架，眼前忽然一亮，少臣持书的身姿在烛台照映下沉静得让人不忍打扰，鼻梁上架着眼镜的青年男子，显然全部心神都已被手中的书卷所吸引，全然没有发觉四周的异动。一抬眼，却见那把青鸮正悬停在男子身后上方屋脊……
“危险！”那琵琶突然朝少臣后脑冲下，他猛地扑上去想推开他。却不料，那人身边的书架本没有想象中的稳固，在两个成年男子的冲击下，居然就轰然倒塌，各色纸张书页卷轴满天纷飞，尘烟四起……而那俯冲下来的琵琶也“砰”地砸在了地上，一时间不再动弹。
“友，友雅殿下……”男人的温润的声音中充满了困惑，他从他胸口支起身的时候，眼镜已经滑落在了胸前，而原本束起的长发也在冲撞下松散开来，墨绿色如瀑布般倾泻在肩，衬着那张本就俊秀的面庞更添了几分柔美。“出，出了什么事？”没了眼镜的他显得有些不习惯地眯了眯琥珀色的眼睛，像是没有睡醒的猫咪。
禁不住伸手抚上那如云秀发：“想不到鹰通竟是这样的美人啊……”这样毫不保留的喟叹显然不会让那人像那些女人们一样脸红心跳，他的脸上还是那副一成不变的无辜表情。“友雅殿下，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他直了身，跪坐起来顶顶严肃地问他。
“啊……我该夸你认真好呢，还是骂你迟钝呢……”看着眼前这张一本正经的脸，他真有些哭笑不得“皇上的宝贝琵琶又成了精，跑出来的时候就一路朝你这边过来了，刚才它想袭击你啊……”少将说着又指了指地上纸片堆里反扣着的青鸮。
治部少臣没有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是……这样啊……”
“我只觉得奇怪，这青鸮为什么会来找你呢？”明明是个对音律没有什么兴趣的书虫，如果要找的话，怎么也该像上次那古琴一样啊，寻知音也该寻到我橘友雅的头上来吧……心里想着，眼角余光却瞥见少臣袖下压着的那卷书轴上写得竟是些“工、商、羽、角”的音调。“那个……是乐谱吗？”他用眼神示意他。
“这个……这个……是大唐传来的曲谱”他仿佛被揭穿了什么秘密似的，表情突然间就局促起来，慌忙把书卷收拢。
男人心中一动：“噢……想不到，这么一本正经的鹰通也是喜好音律的人啊……我还以为你这么晚了是一直在调查八叶的事呢……”
“不，不是……”少臣的脸上这下挂不住了，眼光四下游移“我今天调查近日里送来的文献时，偶然间翻到的……知道友雅殿下喜欢音律，正想过两天给你……”
“大唐的曲谱……男人若有所思地笑了“想来这青鸮琴原来找得是和自己一起来的乐谱，不是找人啊……”鹰通你还记得吗？我曾经告诉过你，女人说谎的时候会直视对方，而男人则会眼神躲闪哦……这乐谱定然不是他无意中查到，而是特地寻来想给自己的礼物吧。他看着眼前人越发局促的表情也不忍再捉弄他了“既然如此，那我就干脆来弹一曲让它心安吧……”说着就抄起了一边地上的琵琶。
“友雅殿下！”少臣见状，忙抬手阻拦“还是不要了，在泰明先生检查过之前还是不要动它比较好，万一也和上次一样是个咒具……”
男人又乐了：“放心、放心……这琴是直接由东土传入的。再说，如果是咒具，它刚才就该对皇上和神子不利，不会飘到着里来对我下手了。”他说着，就一倾身顺带拉着鹰通从地上站起来。
两人一直走到屋外，廊下凉风习习，秋意蒙蒙，一轮银盘似的满月挂在藏青色的穹隆之上，四周微亮着点点的繁星。他拉他又坐下，接过他手中的谱子稍稍翻了几页，便竖起琴来。纤长灵巧的手在弦上翻飞，玲珑的乐声便似秋日里被霜叶染红的山谷间奔流而下的泉水，源源不绝，时而像是秋风中白雨跳珠的湖面，忽而又沉寂下来仿佛凉月映照下夜色深沉的大海……一曲毕，他抬眼就对上了他温润如玉的眸光，一瞬间，两人都有些怔怔地望着彼此，久久的没有声息。终于，他笑笑，再低头，胸中不自觉勾勒着月下那人清丽的容颜，手指在琴上跃动，那美好的形象也在琴声中被描画出来……而琵琶琴身上原本荧荧的蓝光，也在不知不觉中缓缓褪去了。
“没有问题了。”容貌秀美却出奇冷淡的阴阳师看到琵琶的时候就说了这一句话。
“真的吗？明明昨天晚上还跑出去的啊……”神子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蓝色织锦垫子里静静躺着的青鸮。
“也许是昨天晚上友雅殿下的演奏祛除了琴上附着的执念呢……”永泉在阴阳师身旁有些局促地说着，仿佛怕说错什么，他悄悄抬起眼偷偷地看了依旧面无表情的阴阳师一眼。
“他说得没错。”泰明说了第二句话。
“不知道友雅殿下昨天演奏的是这谱上的什么曲子啊？”鹰通在另一旁问道。
少将打开扇子又合上：“《月下美人》”
“《月下美人》？”谱子上应该没有这首歌吧……
“少将，今天晚上是去萤姬小姐那里，还是到明苑小姐那里呢？”赶牛车的侍卫在前面问道。
车窗边别了支小小的玉簪花，竹帘卷起，少将半靠在车中望着夜空中皎洁的月色，轻轻地哼着什么……
“少将？友雅殿下……”
“带上瓶酒，今晚也到宫里去。”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