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篇合集》将欲

1、老光棍

　　村西口儿住了个老光棍，五六十了也没讨到老婆。

　　“趁着身体还硬朗去整个老婆回来呗。”
　　黄昏的时候，村东口老婆生了八个娃娃的男人劝，他右手吊儿郎当地晃着个烟袋，左手提着袋白面馒头，脚上还踢踏着自个儿婆娘纳的鞋，神秘兮兮地凑到老光棍耳边去，“我晓得一个牙子，卖的便宜的很哩，瞧见我那个不？大学生！这个数儿！”
　　男人长开一只手，烟袋哐啷一声，散了，烟丝撒了一地。
　　男人踢了一脚混了土的烟丝，啧了下嘴，骂，“晦气！那婆娘连个布袋子都缝不好，浪费老子银钱。”

　　老光棍抿着嘴，在男人嫌弃的眼神里把地上的烟丝捡起来放在小簸箕里抖了抖，沙土霎时间就滤出来，他佝偻着背，又去屋里拿了个自己绣的小布袋，将烟丝一根一根塞进去，递给那串门的男人，“还能抽，还能抽。”

　　“干啥呀你，再买不就得了，费那事作甚！”男人皱起鼻子，将老光棍的手推走，“俺婆娘缝的帕子昨个儿卖了钱哩，可比俺上工给的数儿多，不亏是城里人。”

　　男人语气得意的人，说道城里人的时候却带了些轻蔑，看的老光棍直叹气。

　　“害！你可别叹气，照我说的去买一个，瞧你这布袋缝的，比婆娘都厉害，一大老爷们活的也忒不得劲儿。”男人啐了口唾沫，吊起个眼来，“瞧前些年你缝的那衣服，左一窟窿西一个缝儿，腿都能从兜里窜出来。”

　　老光棍听着，就嘿嘿笑起来。

　　“啧，瞧你那傻样。”男人又啐他一口，“乡里乡亲的，不是我说，讨不到就赶紧买，不就500块钱吗！馒头我放这儿了，婆娘做多了些。”

　　“谢……谢谢……”老光棍张口还想说什么，但男人拖着那双鞋走远了去，他只能又叹了口气出去，提着那袋白面馒头进了屋。

　　男人家的媳妇儿原先是城里人，做馒头会放些白糖，是老光棍寻常吃不到的好东西。

　　他尝了一口，甜的很，于是敲了敲桌子，藏在桌洞下的老鼠钻了几只出来，老光棍掰下几块碎屑扔到地上去。
　　“我这儿没啥油水，可苦了你们这些小东西，不过也别去那男人家，他看到自家有老鼠，又得打他那婆娘。”

　　馒头分完了，夜里的风打地窗棱直响，老光棍点了煤油灯，又缝起布袋来，嘴里头喃喃，“多几个，多几个送给那男人，他就有一段时间没理由打他婆娘了。”他说着，瞧向在煤油灯旁边觊觎灯油的灰毛老鼠，问：“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