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仇》O添加糖

114、番外五

　　一个普普通通养伤的夜晚，黑夜如浓墨遮盖一切，没有如水的月光，没有闪亮的星星。

　　与往常一样，徐璇闭眼躺在病床上，呼吸细微。她其实睡不着，自从苏烨等人将她从郑岫成魔爪中救出后，除了刚做完手术的那两晚，容易感到疲倦，现在的精神状态，其实不错，白天耗费不完精力，夜晚睡不着。

　　也许是太闲了....

　　珂玥不愿她多插手余下的事情，全心全意养好伤，说话谈事总移步到其他房间，但每天晚上都会来陪她，就睡在不远处的沙发上。

　　她细细回忆今天，珂玥从傍晚进门开始，不对劲的细微表情，眼底时不时浮现心疼、难过，而且格外紧张自己再发生什么意外。

　　微微抿唇，徐璇有些想笑，心里笑着笑着，又泛起苦涩和压抑。
　　先不说自己整条腿没有任何感觉，当年做过的很多事，单拎一件出来，都会让很多人对自己敬而远之，小心提防；如果她们还查到更久以前的事....
　　徐璇唇角勾起嘲讽的笑，心里暗暗唾弃，现在这种情况下，自己居然还有心情思考情情爱爱？

　　也许，自己最大的价值，就是记忆了....
　　拱出知道的事，一副残破身体，还值什么？

　　正当她胡思乱想之际，洗手间门传来动静，洗完澡的人要出来了。

　　徐璇恢复宁静平和的面容，装成熟睡的样子。
　　刻意压低的脚步声，靠向病床边，她听到欧阳珂玥坐在椅子上。

　　大概是吹头发？也可能是回消息....

　　徐璇一般“睡”得早，欧阳珂玥严格按照医生的叮嘱，十点半熄灯，督促她睡觉。而珂玥自己可能忙到深夜，简单梳洗，躺在沙发上。
　　不止一次，徐璇闭目神游，等待困意，总听到沙发上的人突然翻身坐起来，大步走到床头，将一根手指侧面轻轻按在她的人中附近，静等几秒，才移开手。

　　一开始，她没理解这一行为，直到某一日，珂玥用故作轻松的语气，问她为何呼吸总是那么轻微。
　　她看到大早上还精神奕奕的小屁孩萎靡低垂着头，眼角泛红....
　　这才反应过来，有人比她自己还怕死...

　　这也是后来听说，医生那天单独找欧阳珂玥聊，说病人身体状况不稳定，恢复得慢，可能与病人意志有关....要多安慰，多鼓励，聊些有趣的事情，分散病人注意力。

　　欧阳珂玥确实在回复信息，准确地说，是在向莫瑜取经表白方法。
　　下午莫瑜拉着她，分析徐璇的心理状态，她觉得很有理，心里对徐璇的喜欢早盛满了，如果真诚表达出来有利于徐璇更快恢复，她是迫不及待想行动起来。

　　欧阳珂玥盯着屏幕上的回复【先打好草稿，找机会多练几次。】
　　她蹙眉，这个多练几次，指的是对着空气，还是趁徐璇不注意，多试几次....

　　盯着手机屏沉思着，余光留意到徐璇宁和平静的睡颜。
　　她睡着了....应该听不见...这不正是练习的机会！？
　　欧阳珂玥微微瞋大眼，抿唇飞速组织语言。

　　徐璇闭目养神，床边的人始终没移开，不知在做什么。
　　正当她猜测各种原因时，低低的，略带羞涩的声音响起，“我很....喜欢你。”

　　心跳乱了一拍，接下来的节奏全乱了，然而不待她反应，细若蚊蝇的声音再次弱弱响起，“不对不对，不能卡壳，再来一次。”

　　“我很..嗯..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
　　“不对啊，这个语气....”

　　极轻的叹息声，有些抓耳挠腮的郁闷，“徐璇，我很喜欢你...”
　　“我很喜欢你，徐璇。”

　　“放前面还是放后面？”
　　珂玥又自言自语重复两三次，总算敲定先名字后说喜欢。

　　徐璇一动不敢动，心跳如捶鼓，努力克制着呼吸，但效果甚微，难以控制，呼吸渐深，一次比一次长。
　　练习表白的珂玥根本不敢抬头看床上人一眼，每次视线落在她白皙的面庞上，紧张得四个字能卡成单个字往外蹦。
　　她这么想，不自觉这么说出声，“怎么这么紧张....不看不看，先不看。”

　　徐璇没忍住，极快勾了勾嘴角，好容易压下笑意。

　　约莫两分钟后，弱弱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愿意，让我待在你的身边吗？”
　　“有些....有些，嘶，网上的不靠谱吧...文绉绉的。”
　　她自言自语碎碎念，有时诗句有时鸡汤，有时嫌弃得不行，还嘟囔着吐槽两句。

　　半晌，她念得口干舌燥，心里却没任何主意，放下手机，定定怔望着闭目抿唇的睡颜，一句话浮上脑海，她下意识说出口，“你跟着我走好不好？不是那种漫无目的的，我想牵着你往前走。”
　　“徐俗人.....我可以做你的手杖吗？”

　　沙发旁的小灯熄灭了，珂玥已经钻进沙发被子里。她睡着得很快，大概是成功解决了压在心口的难题，郁结的心情舒畅了，睡得更香。

　　房间里很安静，细听能分辨出有节奏且均匀的呼吸。徐璇慢慢睁开眼，眼尾沾着湿意，但还未到凝结泪珠的程度，心软得一塌糊涂。

　　今夜，珂玥睡得很好，美梦不断，而徐璇睁眼看着她那个方向，一晚没合眼。

　　*

　　第一次爬床成功后，虽然被拎小狗一样，被徐璇扔下床，但珂玥笑眯眯一整天。

　　“徐俗人，一起去菜地转转？”
　　“徐俗人，吃饭吃饭。”
　　“徐俗人，一起来开会了。”

　　徐璇捏着一本书的书书脊，忍不住扶额。这小屁孩，怎么心情这么好...
　　她正色，“你不担心苏烨那边吗？”
　　蹲坐在轮椅旁削苹果的小屁孩，抬头眨眨眼，“担心啊，刚刚通过话。”
　　徐璇沉默，认真看两眼她脸上灿烂的笑容，转过眼继续看书。

　　一小片苹果递到她的嘴边，“来。”
　　她张嘴，轻咬三分之一，本想再咬一口，叉子已经收回，带着咬痕的苹果块被珂玥塞进嘴里。

　　“.....”

　　珂玥又眨眨眼，“怎么了？我再给你削一块？好吃吗？”
　　徐璇没说话，微微抿唇，书上内容是一个字都看不进了。

　　这小屁孩在想尽办法占便宜啊....厚脸皮....还有点可爱。

　　第二次爬床，珂玥特意隔开两天。
　　理由很充分，睡两天躺椅，腰又疼了。
　　第二天悠悠在徐璇怀里醒来，徐璇没说什么，只轻摸她右眉伤疤，然后淡然坐起身。
　　独留珂玥通红着脸将头缩进被子里。

　　她渐渐不满足三天爬一次的频率，大胆调到两天一次，可慢慢的，隔天才能从柔软怀抱里醒来，有对比就越发觉得躺椅硌屁股硌腰。

　　直到有天，她在躺椅上连翻几次身，依然睡不着，抱着枕头站到床边，一副又困又难受的委屈表情，“徐璇，我睡不着。”
　　徐璇睁开眼，深棕色眸子看向她怀里的枕头，默默往旁边移半个身位，“枕头放躺椅上吧，床上没地方摆。”
　　欧阳珂玥：“？？？”好像突然懂为什么每天早上醒来都在她的怀里....

　　半年后，郑氏集团顶楼会议室的大门从里边敞开。
　　出席会议的人三三两两往外走，有时候轻声交谈两句。
　　徐璇最后踏出会议室，左手支着辅助行走手杖，虽行走不便，但姿态从容，气质森冷，叫人不敢轻视半分。

　　秘书恭敬站在她的右侧，送至大楼门口。
　　欧阳珂玥靠在车边，远远望见她走出电梯，笑着迎上去。

　　“怎么来了，不是说在整理衣物吗？”
　　珂玥抱住她的腰，眼神有些可怜巴巴，“一个人叠衣服好无聊....”

　　秘书悄无声息后退，离两人远远的。

　　徐璇轻笑，抬手抚摸她的眉梢，又滑到她的眼尾，“走，回家。”
　　珂玥悄悄解开她外衣的纽扣，伸手隔着里边衬衣抱住她，“晚上老大喊我们去老宅吃饭，明早一起去机场...”

　　“好...”徐璇淡笑着，微微低头，细吻落在她的眉间、眼尾。
　　欧阳珂玥红着脸，迎着她的吻，压制喘息，软软问：“徐董.....报销机票吗？”
　　徐璇停下，怀里人脸颊绯红，朝她扬着脸，甚是可爱，“和苏老板谈好了，报销机票，换英国庄园里一个单独的房间....”

　　欧阳珂玥被吹在耳垂上的热风一烫，快速收回手，但没立即弹开，还是替代手杖，扶着她的手肘，“...徐董事长打算单独办公吗？确实需要一个大房间。”

　　徐璇微微眯眼，“欧阳师傅移花接木的本事长进不少啊....最初不是你喊着腰酸背疼....”
　　她猛钉在原地，垂眸看向左手边，发现珂玥略嘟着唇，有些不开心。

　　原来是生气这个....

　　“我答应他们，但并不代表多管郑氏集团的事，我说的单独房间，是大卧室，宽敞明亮的那种。”
　　“哦...”珂玥低头多走两步，被徐璇捞回身侧。
　　“怎么害羞了，现在不生气了？”

　　珂玥微微抿唇，“我不是生气，你现在身体恢复了，有些事情做是好事，但是...郑氏集团不是小企业，他们的业务也涉及国外啊，如果你到了英国，要满世界飞怎么办？”

　　徐璇侧身，靠在车门上，抬手轻戳她眉间的小伤疤，“不会的，我已经说清楚了，只是挂名。什么都不想管，要是万一有一天，破产了，我可能会露个面。”

　　珂玥没好气笑一声，“哪有你这么当面咒的？”
　　“舍得笑了？就是实话，虽然不太可能破产....他们在欧洲还有个负责人。”

　　珂玥捉住她的指尖，面色一变，“怎么这么冰？”
　　徐璇慢条斯理扣上外套扣子，“有点冷了....”
　　“你怎么都不和我说！”珂玥气得一跺脚，将她拽起身，拉开车门，扶着她坐进车里。
　　珂玥坐上车，迅速打开车内暖气，嘟囔着：“也不想想身子多虚弱....你现在就是俗世里的人了，怕冷很正常，但记得提醒我！”

　　徐璇失笑，摆摆手，“好好，知道了。”

　　*

　　苏靳笙和荀泽淼的婚礼，地点就设在英国庄园里，简约低调，现场出席的长辈有白老和陈管家，另外还有徐璇和欧阳珂玥，荀泽岩、莫瑜、陆哲以及庄园里的众人。于盛谦由于工作的特殊性，不方便请长假出国，只能线上观看莫瑜的专属机位直播。

　　户外婚礼，精心布置庄园的小花园作为婚礼现场，温馨又浪漫。草地经过修整，又在已有的花架上铺一层轻柔纱幔，微风轻拂，青草香携着花香吹至庄园各个角落。

　　蓝天白云，晴空万里。

　　婚礼一开始，欧阳珂玥紧张抓着徐璇的手，凝视着不远处的小拱门，等待新娘。
　　徐璇轻轻反握住她的手，将目光投向背对小拱门站着的苏烨。
　　她在等她的新娘。

　　“你怎么比苏烨还紧张？”
　　两人紧握的手中心，有些湿润，珂玥换只手，又塞到她的手心里。

　　徐璇无奈浅笑，握紧。

　　众人鼓掌，珂玥也兴奋地鼓掌，拍完又拉住徐璇的手，随着婚礼时间的推移，越握越紧。
　　徐璇微微吃痛，捏捏她的手背，“台上人都没你握得紧....”

　　台上人交换戒指，拥吻，又是一阵鼓掌声。

　　接下来，到了扔捧花的时候。
　　同桌的莫瑜笑笑，“我就不凑热闹了....”
　　手机里传来于盛谦的笑声，“我线上接捧花，要是谁接到，我到时候发大红包。”

　　徐璇抬眸，先落在手机上，又看向莫瑜，若有所思。
　　莫瑜时不时低声和手机里的人说着什么，没有看向徐璇。

　　珂玥蹭一下站起身，后知后觉松开手，低声说：“那...我们去？”
　　徐璇秀眸环顾全场，陆陆续续站起不少人，而只有她家小屁孩站得最快，最积极....
　　“Mo，你也一起吧？如果你抢到了，我封双倍红包...”

　　莫瑜听到徐璇的话，有瞬间怔愣，下意识看向珂玥，只见后者先是嘟嘴，然后无可奈何点点头，而在徐璇看去的一瞬间，她又恢复兴奋期待的表情，“好呀，莫莫，你和我们一起！”

　　莫瑜：“....”
　　电话里努力憋笑的于盛谦：“....”

　　徐璇拿起桌边的手杖，支撑着站起身，另一只手牵着珂玥，往场地中间走。
　　很有默契地，场地最中心空着两三个位置，她们顺其自然站到最中间，莫瑜站在徐璇斜后方。

　　台上，苏靳笙帮荀泽淼提起裙摆，一起往前走两步，下一台阶。
　　她们眼底含着笑意，不约而同扫向中间准备全力以赴的欧阳珂玥。

　　在准备的时候，徐璇一只手搭上欧阳珂玥的肩，放下手杖，半靠着她。
　　欧阳珂玥心底紧张得不行，但想了想，还是一只手搂住徐璇的腰，让她站稳些，不那么累。

　　苏靳笙帮荀泽淼整理衣服，两人偷偷交流。
　　“怎么办，我怕仍不到珂玥手里...”
　　“没事，和其他人说了，不抢，她要是没接到，还有两捧，你就往那附近扔。”
　　荀泽淼放心地浅笑，亲亲她的嘴角。

　　一切准备妥当，荀泽淼背过身，“三、二、一....”
　　浅黄色手捧花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离目的地确实没偏离太多，就是离欧阳珂玥不止一个手臂的距离。

　　她只看了两秒，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个角度，偏向徐璇的右后方，而且比较高....

　　正当她急得不知先松右手还是抱着徐璇转一圈的时候，徐璇一下搂紧她的肩。
　　完全没办法动弹的欧阳珂玥：“.....”捧花呀！

　　在她看不见的右侧位置，一只手抬高，骨节分明的五指正握住手捧花的花柄，像摘星星一样，轻轻摘下来，抱在胸前。
　　女士棕色西服的衣摆微微晃动，幸好面料弹性大，不然刚刚那么大幅度抬手动作，可能撑坏衣服。
　　她低头轻嗅淡黄色捧花，然后笑着转头看向左侧因微微吃惊而张大嘴的欧阳珂玥。

　　“想要手捧花？”
　　徐璇说着，抬手摸摸她上抬的眉毛，因心情愉悦，眼底水光潋滟。

　　“那麻烦你了，以后去哪，都让我跟着你走”，她递上花，声音轻柔，“小手杖。”

　　在这一瞬间，欧阳珂玥陷入空白的脑回路循环播放一句话，真的好喜欢好喜欢徐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