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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4、不忍记 ...

  •   清芜看着眼前的女子,只觉得周身的一切全部黯淡下去,他的眼中剩下的只有她。他左边胸腔里的那颗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他小口小口地喘气,他对自己说,这一切都是真的。

      唐糖望着眼前的男子,似乎也没有什么恶意。他看着她的眼神充满了炙热的感情。当她的问,“你是谁”的时候,对面的那个男子恍若一愣,随即轻声道,“糖糖可是不记得我了?”

      程陆韦正在床上小憩,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被什么压抑住,眼皮跳得厉害。他已经从林莳那儿大致知道了唐糖前段时间发生的事,那次自己眼皮狂跳便是她落崖之时,如今每次想到这个,他总是觉得庆幸,幸好,她还活着。因此此刻眼皮一跳,他下意识地有了不好的预感。

      他奔出门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唐糖的对面站着十来个黑衣人,为首的那名男子很是面熟。唐糖有往后退的趋势,防备很重。程陆韦施展轻功,快速飞至唐糖的面前,将她挡在身后,冷声道,“我认得你。”

      清芜面无表情,只是看着他身后的唐糖,声音轻柔,“糖糖,跟我回家。”

      程陆韦一只手悄悄往后握住她的手,她并没有躲闪。他紧紧地将她的手拽在掌心中,源源不断的温度从他的手上过度她冰凉的手上。唐糖压低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我不愿意见他。”

      唐糖往他靠近一步,将自己的头埋在他的背上,闭上双眼,另外一只手绕过他的身体,覆在他的小腹处,轻轻蹭了蹭,继续道,“让他们走好不好?”

      她的声音很轻,带了几分撒娇的味道,却清晰地传入清芜的耳中,他不由微微一滞。

      程陆韦心中已经猜了七八分,对于唐糖此刻的举动,心里自是欢喜的。不过如今前面的数十名人敌人在前,他倒没有了谈情说爱的心情,身上散发着张狂的气势。

      两人对峙,眼中全是肃杀之意。此刻清芜的视线全部放在程陆韦身上,手指微动,身后的数十名黑衣男子训练有素地圈住程陆韦。正在这一瞬间,一把短刀自唐糖的手里横飞出,对着清芜的心脏……

      清芜一时躲闪不及,伸手握住。手紧紧触及冰冷的刀刃上,鲜红的血顺着刀刃指缝往下滴落。

      程陆韦一愣,突然发现自己整个背有些湿了。唐糖从他身后站出,全身迸发着杀气,身上带上几分冷冽的气势,她的声音低沉沙哑,“清芜,你欠我的,今日我都要讨回来。”

      清芜眼眸无一丝波动,仿佛这事发生的都是合情合理。清芜微阖上眼睛,“你又想起了我?”

      “我刻意地忘记很多很多,可是你非要让我从沉睡中醒来。”唐糖声音若同冰霜,眼前这种人的脸来自于地狱,唤醒了她所有的记忆。她的眼中一片雾水,她记得他对着她淡淡地笑,就这么看着我,下辈子见。他们一同坠下悬崖,他垫在了她的身下,他用他的生命只为换给她自由。她大吼一声,飞身于空中,从一个黑衣人的手中拔出剑来,她举剑刺向清芜,“清芜,我恨你,我要你下十八层地狱!”

      她的身子横在半空朝他刺去,清芜的双脚悬浮在地面,往后倒退去。她的衣纱轻扬,他黑色的衣袍冷冽,一红一黑有一种绝望的味道。周围的场景都在倒退,程陆韦虽然有些担心她,不过想来近日她的武功进步很大,如今已经不再自己之下,稍微稳了稳自己的心态。周身数十名黑衣人与他一同打斗起来,虽然有些勉强,却也不至于落了下风。

      清芜对着她浮起一个虚弱的笑容,握刀的那只手还在流血,因为失血,他的脸色更加惨白,鲜血沾染了他飞过的土地,“糖糖,我那么爱你。”

      “我不需要你的爱,你的爱太过于绝望,毁了我的一切。”

      “我想将你永远禁锢在我的身边,只爱我一个。”

      “除非我死。”

      清芜唇角浮现出一抹诡异,快速偏身,然后往上一个空翻身,越在她的上空,右手的两指即将点上唐糖的脖颈上的穴道。

      程陆韦在远处打斗,亦在观察着这边的情况,吼了一句小心,脸上尽是恐慌。而唐糖的警觉性很强,不慌不忙地改变了力道,长剑轻巧地插入他的腹部……速度快得让人无法抵挡。

      清芜似是不可置信一般,瞪大了眼睛。世界仿佛静止在这一刻,清芜轻声道,“杀了我吧,唐糕会陪葬的,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

      唐糖听到唐糕两字,不由微微一怔,胸口有压抑不住的疼痛,她不忍再将剑送入他的身体,身体一顿,一个旋转,将剑拔了出来。就在这一刻,清芜手中的一根毒针刺入她的身体,唐糖昏迷过去。程陆韦慌了,只见他们周围燃起一片白烟,等到烟雾散去之后,方才打斗的两个人已经不再,只有草地上的鲜红的血液证明了他们的存在。

      程陆韦亦要去追,奈何周围的黑衣人死死缠住他不放,他的脸色一变,阴鹜在他脸上尽显出来,英俊的脸孔有些扭曲,也不再留什么情面,杀得很凶,而此时林莳正好从外面回来,殷茨也闻声赶来,不过片刻,悉数黑衣人全部躺在地上,鲜血横流。程陆韦来不及跟他们解释什么,开始追逐唐糖的身影,殷茨和林莳也知道出了事,便分头行动寻找。

      当唐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半山腰的山洞。清芜躺在一旁,捂住自己的腹部,脸上全是冷汗。

      唐糖见他此刻不是耍诈,观看了四周的形式,如今天色已黑,周围地势险峻,贸贸然离开必然有生命危险。可是要自己与仇人共宿一晚,心有不甘。正在犹豫之时,她听到清芜低低的闷哼声。

      她从周围找了些柴火,用内力燃了火。火光衬着清芜那张脸更是无一丝血色,唐糖轻笑,“清芜,你也会有今天……”话语亦冷,见到他疼痛得流血,却还是有些不忍。

      她突然有些痛恨自己,终究做不到做个冷面人。她走到他的身边,将他的衣服撕开,伤口很深,幸好自己收了力,还不至于伤了他的性命。虽然他是什么大尊主,但是身体的底子本来就不好,常年都是以一副病态的模样存在于世人眼中,这倒不是装的。如今流了大半天的血,也已经支撑不住多久了。她将自己裙子的下摆撕扯下去,又从怀里找了金疮药,替他稍微处理了伤口。又将他的手上的伤口也处理一番。唐糖做完这一切,才安心了点,离得他远远地靠在壁沿上,她无视于他唇边淡淡的笑容,轻声道,“清芜,我终究无法向你那样无情无义,即使你做了如此不可饶恕的事情。”

      他此刻因为虚弱,声音轻得很,“你终究对我有情,如此足矣。”

      “唐弩,我与他相伴八年……他对于我……”她的声音有些哽咽住,“不外乎是爱情那么简单……除去爹爹派给我的目标,他是我的一切。”她缓缓低下头,硬是忍住自己想哭的冲动,“你亲手套下这么圈子,让我们钻……这不该是他的结局。如今的我该怎么办……”

      如今她想起了一切,很多选择,她无法去抉择。她背负了她记忆着伤痛的过去,背负了带着仇恨的过去,“为什么,非要我如此恨你。”

      清芜的脑海中闪过那个冷漠的少年,也仅仅是因瞬间。他逐渐坐了起来,做这些动作让他显得很吃力,他半依在壁沿上,“如果再让我重头做起,我不会后悔自己做的决定。”

      唐糖只觉得悲哀,抉择与他是那么容易,想要谁死,那么轻易。可是与她,她不忍心,不忍心。他与她相伴了八年,可是眼前之人便是记忆起就已经认识,让他全身心信赖的哥哥。

      “接下去,你会做什么决定?”唐糖问他。

      “如果我现在有能力,我还是会困住你,将你留在我身边。”

      “如今我武功已经恢复了八层,你不是我的对手。”

      “所以,我还想争取。”他说了这么多话,咳嗽得有些厉害。唐糖从怀中掏出一柄短刀在手中把玩着,“唐糕可是怀了你的孩子?”

      “我……”他似乎是想解释什么,唐糖快速地接过了话去,“好好照顾他们母子。”她的刀飞了出去,擦着他的耳朵深深地插在他身后的壁沿,“如果她要离开,就放了她……我不忍杀了你,就留你在这吧……”她不知道就此别过,他日后会不会再找他麻烦,可是她终究是跟着心走,外面已经是漆黑一片,她却一刻也无法在这个地方逗留,这里充满着血腥的味道,她觉得肮脏。

      她纵身朝从山洞中往下跳,只是凭着感觉,让自己攀着崖壁,头顶传来的那声绝望的“唐糖……”她只做听不见,她已经做到仁至义尽。

      天亮之时,终是找到了他的坟。清晨阳光有些稀薄,四周都是山,满山皆是绿意,如此山清水秀之地作为长眠之地也甚为惬意,只是她终究觉得荒凉,或许是因为方圆几十里就只有这么一座坟墓吧。她坐在他的坟前,动手将杂草拔了干净。她随意坐下来靠着他的墓碑,絮絮叨叨地说着以前的事情,最近发生的事情。她的手上脸上有些因为外伤,也不大在意。

      “如今师父也不在了,爹那里我暂时也不想回去。师兄那儿我也不想去,因为我还辨不清楚我对老板的感情……唐弩,你是不是也怕寂寞……清芜他也是寂寞吧,否则他不会在提到你的时候流露出那种悲伤,可是我很想杀了他,因为他不配……”她在这里小坐着,走的时候又用自己的裙子细细擦拭着唐弩的墓碑,“很久很久以前,我就跟你说过,如果有一天可以抛弃所有,我们可以试着去南疆,如今我什么都没有了,没有你,我也可以去,我带着你的眼睛一同看看那里有什么好玩的好吃的……看看你的家乡到底是怎么一个样子,或许有一天我累了,我再回这儿来……陪你……我先走了,暂时还不想让他们找到我……”

      唐糖突然发现自己释然了很多,又或者是什么都没有放开。她的眼泪随风飘落,撒在这片荒凉的土地上,留个那个长眠的男子。她只是带着一个他们曾经未完成的梦离开了。

      如今她唯一觉得对不起的也只有程陆韦了。第一次她离开是不愿意让自己将死的身体拖累他,她不想让他难过。而这次离开,只是因为心里这段悲痛记忆,她如今的一切都是由别人的痛苦换来的,她又有什么资格享受自己的幸福,所以唯有远走他乡,用时间化解一切哀痛。

      程陆韦找了一夜,寻到了山洞,那里一团熄灭的火,初次之外,别无其他的线索。他们又寻到了灵鹰观的分舵,只是这里已经人去楼空,所有的人全部消失,程陆韦不解恨,一把大火将这里全部烧毁。灵鹰观的主舵在哪里,世人不可得知,他心中担忧唐糖的安慰,已经有些失去理智,身边的林莳殷茨见他有些发疯,一掌击晕了他,让三天未眠的他好好睡上一觉。等他们将他送回家之后,便收到唐糖的一份信笺,“我已经恢复记忆,心里的坎终究过不去。如今很好,勿找勿念。”

      程陆韦醒来之后便看到这封信,松了一口气之后,怒意更甚,将房中的物品摔了个稀巴烂,“这么一次一次无声无息地走算什么?!”

      林莳安抚他道,“若有缘,终是会见面的。”

      他冷笑一声,“这就是缘分?缘分就是这么折磨人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44章 不忍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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