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听见我的歌》一首歌的时间

12、第 12 章

　　5月的某天，我像平时一样在工地里劳作，面前石板如小山般堆积，想着即将到来的付租日，我决定一次搬两块。当用尽力气后，突如其来的一丝晕眩钻入大脑时，石块碎裂的沉重声响，和左脚脚踝处传来的钻心疼痛同时袭来，眼前一黑，我一下子昏厥过去。

　　在被送入医院的途中我幽幽醒转，艰难地摸出手机看到蕾蕾的短信，[Jade，我好想吃草莓软糖哦。]

　　无奈叹息溢出唇边，迟疑再三，疼痛麻痹大脑意志，我拨通了Laure的电话。没过多久她就带着蕾蕾一起出现在床头，我扯出一个虚弱的微笑望她，发现她竟是一额的汗。

　　[左脚踝四度骨折，周边肌肉损伤，可能会留下后遗症。] 一纸诊断书宣布了两个人的悲惨现状，看着蕾蕾哭得上气不接下气，我告诉自己必须努力安抚她，不能倒下。

　　只是这场飞来横祸耗尽我们所有积蓄都还不够，最终还是要倚靠那个我一心不想要亏欠的女孩，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是她的一场劫数，可她的神情为何始终那样平静甘然？

　　蕾蕾还是出去工作了，在附近的便利店，她帮她找的地方，督促她把所有商品的名字价格和一些常用对话记熟，然后陪了她整整两天。手术后我没有钱一直住在医院里接受治疗和复健，蕾蕾一天要工作12个小时，一切糟糕到极点。她说好在最近学业不太繁忙，于是和打工的地方请了假回来照顾我，每日洗衣做饭敷药煎汤还要帮我做复健，仿佛又瘦了一些。

　　我欠她的，恐怕一辈子都还不清。

　　只是我发现每日黄昏时分她会都偷点闲在阁楼露台上轻声哼唱一些听不太懂的法语歌，声音小小的十分节制，却是难以言喻的美妙诱人，我在楼下一边静静看她一边暗暗怀想过去那些错失的美丽景致，然后她发现了我，面上一红，动人音律戛然而止。身影随即消失，片刻后出现在我面前。

　　“饿么？我去煮饭。”

　　“我想听你唱歌。”

　　她低头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几缕发丝垂落于皎白颈项，又被和煦微风轻轻撩开。

　　“我随便哼的……”

　　“那就继续哼。”我拉着她并肩在门口阶梯前坐下，用眼神鼓励她，于是她点点头，轻启双唇逸出一段轻柔悦耳的旋律——

　　À la claire fontaine 泉水何其清澈
　　M'en allant promener 我以漫步踟躇；
　　J'ai trouvé l'eau si belle 水光何其潋滟
　　Que je m'y suis baigné我以沐浴身心。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敢或忘。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敢或忘。

　　Sous les feuilles d'un chêne 华盖荫荫之下，
　　Je me suis fait sécher 我得擦拭浮尘；
　　Sur la plus haute branche 枝繁叶茂深处，
　　Un rossignol chantait 闻得夜莺啼声。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得或忘。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得或忘。

　　Chante rossignol chante 夜莺声声欢鸣，
　　Toi qui as le cœur gai 为有胸中爱情。
　　Tu as le cœur à rire 你可一展欢笑，
　　Moi je l'ai à pleurer 我却难掩悲音。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可或忘。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思君良久，
　　Jamais je ne t'oublierai 不可或忘。

　　……

　　闭上眼睛想象每一个音节从她唇中诞生出来的样子，圆润微沙，有淡淡愁绪萦绕其中，说不出的动人。 Il y a longtemps que je t'aime ，Jamais je ne t'oublierai。这是她对那个人的心意么？

　　我发觉我很羡慕那个人，然后，我告诉自己必须为这样的念头忏悔。

　　蕾蕾总是回来得很晚，一天站下来累得不成人形，每天看着她疲惫的容颜听她抱怨那些客人如何如何麻烦经理又如何如何刁难，心痛得厉害，却又无计可施。

　　从前她总是睡得很沉，可现在，有天半夜里我居然发现她趴在窗台上望外面，眼神空洞得叫人害怕。

　　黄连一样的日子，我们不知道还在坚持什么。

　　7月某个闷热难耐的日子便利店遭到警方临检，蕾蕾由于黑市身份曝光而被强制遣送回国，我甚至都没办法再见她一面。

　　可笑的是我连返回的机票钱都没有，可如果自首接受强制遣返，分别被家里关起来的我们就更没有可能相见了。两难的日子里我只好每天托着Laure向表妹笑笑打探蕾蕾的现况，整整一个月过去却没有任何消息，急得我简直快要发疯了！

　　直到那天接到一通越洋电话，竟然是蕾蕾，然而在我还来不及高兴的当口她给我带来了一个足以将我推入冰窟的消息——

　　“Jade，是我……，我……要结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