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魂同人-高桂银桂]花之事》芙蓉叶

9、军营

　　“染回去。”
　　“剪掉。”
　　“合格。”
　　那是大家刚入伍的时候，手里拿着登记表，排队等待长官的审查。少年们青涩的环顾四周，满眼是穿着军装的武士。那些人偶尔撇过一抹怜悯或冷漠的目光，令少年们不禁有些担心未来的日子。
　　久坂从队伍里探出身子，向前张望。半天不见审查的大帐里有人出来。长长的队伍就像一条被咬断了头的大蛇，本来就紧张的少年们此时更加六神无主了。
　　“怎么搞的，审查了这么久吗？”久坂一边抻长脖子想看清最前方的动态，一边跟前面的人聊了起来。
　　“唉，乖乖等着吧，因为听前面的前面的前面的……的人说，现在正被审查的是那三个人。”
　　“哎？不是吧！”久坂同后面若干人一同喊道。
　　队伍尽头的大帐里，审查官坐在一方大长桌前，对面是三个稚气未脱的年轻人，姿势非常统一的叉着手臂。
　　“拜托，这是天生的……”
　　“所谓身体发肤受之父母……”
　　“多谢，那我走了。”高杉还没待转身，迈出去的脚还没有落地，便被另外两个不合格的人拽了回来。
　　“什么意思啊你，不是说好要互相照顾的吗！”有些不知所措的银时嗓门特别大。
　　高杉推开两人的手别过脸去，一副要划清界限的样子。“什么互相照顾的只是客套话罢了，别死缠烂打的，难看死了。”
　　“老师知道绝对会哭的，这孩子居然说出这么无情的话！”桂失态的爆出了老妈子的口吻。
　　“你们够了没！这种事情自己解决，还需要别人照顾吗！”
　　“高杉……”
　　“唉，”高杉终于把脸转了回来，冷冷的俯视审查官，“长官就是这样，通融一下又能怎么样呢。”
　　审查官的表情松懈下来，写满了无奈。“现在的小鬼呀，不知道这都是为你们好吗？白毛的那个，想当靶子吗？而且那一卷一卷的让人心烦意乱啊。长毛的那个，想被当做【just we】吗？真的被【just we】了那可是一辈子的阴影啊。所以听话都image change一下，变成那个矮子那样就差不多了。”
　　……
　　“那个长官还真会点死穴啊。”久坂挤在操练场外的人群里。
　　“可不是吗。不过幸好那几个家伙克制住了，真动手的话我们的立场往哪儿摆啊？”
　　“那现在是要干嘛啊，为什么大家都往里挤？”久坂和同伴们奋力抢到了前面，大大松了一口气。
　　“说是老规矩，决斗赢了的话就不用image change了。——话说你连干什么都不知道就过来了吗！”
　　久坂刚想还击，但听到不远处有人喊“来了”，于是目光被吸引了过去。只见银时，桂和高杉走进了场地。“哪里来的少爷和小姐啊，还带了一只白毛狗！”哈哈哈，三个人一出现，人群里调侃的笑声便不绝于耳，这让久坂想起了小时候村里坏孩子的嘲笑声。虽然那时私塾里的孩子也经常内讧，不过一旦遭到外界不公的对待，大家总是会团结起来。就像现在这样。
　　“加油啊！三个混蛋！”
　　“你才混蛋呢！”银时一颗飞石让那个声音熄灭了。
　　这时对方的决斗者缓缓步入场内，是三个浑身肌肉块的大个子，看起来都是高手。久坂不禁咽了口唾液，为三个人担心了起来。对于新来的少年们，这场比试不单纯是对抗审查官，更是新兵与老兵，乡下人与城里人，吉田门生和其他攘夷志士的第一次比试。场内的三人也意识到了对手的强大，脸上的表情微微有些僵硬。
　　“银时，高杉，使出全力吧。”
　　“说给自己听吧，”高杉斜了桂一眼，“这次可别指望我照顾了。”
　　双方同时拔出决斗用的钝剑，血气涌入脑中，空气、声音、意识都变得格外清晰。吉田三人摆出相同的起势，三双眼睛霎时间微缩成散发着兽性的瞳眸。
　　起步，冲刺，交手。
　　还未等人群的助威声平息，场内的六人便已结束了。吉田门生从此声名大噪。

　　军队并不适合高杉。他憎恶那嘈杂的声音，憎恶那制度化的生活方式，憎恶那恶心的气味……其实他讨厌这里的所有。走在帐子与帐子之间的土路上，到处都能感觉的那些兵士们三五成群的气息。
　　自从决斗事件后，他和桂与银时三人就变成了这里的焦点。不论在哪里，大家看到他们总喜欢围上去攀谈几句。从小被人崇拜惯了的桂倒是十分泰然自若。银时嘴里说着麻烦之类的话，却很快和一大帮人打成一片，这点实在令人不爽。与之相比，高杉采取了回避的态度。冷漠的眼神，讥讽的语调，然而这只是一只受伤的野兽不想让人注意到自己的痛苦罢了。与桂或银时在一起的时间越来越少，他不知道该在何处停留，总是一个人缓缓的走着，用脚掌感受沙石滑动的声音。
　　“桂先生，听说坂田他根本不是武士啊，怎么还让他佩刀呢。”
　　听到熟悉的名字，高杉有些在意的停下脚步。正好附近的帐房投下了很大一片阴影，他便将自己隐匿在了阴影中。
　　“谁说他不是武士，银时是我见过的最有武士精神的人！……之一！”从高杉的角度只能看到桂的背影，他想象着桂微微有些激动的样子，忍不住嗤笑了一下。
　　“我不是那个意思，桂先生。我是说坂田他还没得到武士的名分吧？”
　　“名分这种东西难道那么令你在意吗？”
　　“倒也不是啦，就是好奇而已嘛。”
　　恐怕不是好奇，是觉得奇怪吧，高杉想。因为自小一起长大，高杉已经很久没注意到这个问题了，那就是银时和松阳门下的其他人不属于一个阶级。
　　“那么您是和那样的草民一起长大的吗？家里或者其他人不去禁止吗？”另一个人问道。
　　“不是那样的草民，是银时！你们要纠结这个问题到什么时候？”
　　“可是明明是草民还穿木屐佩剑什么的……”
　　“好啦好啦，桂先生都生气了。”之前说话的人挥了挥手，打断了第二个人。“我说干脆趁现在没事，出去喝一杯怎么样？”说着，他抬起胳膊搭在了桂的肩膀上。另一个人连声称好，若无其事似的从另一边搀住桂，便要往外走。
　　“我好像听到有人说喝酒啊，能带我一个吗？”桂身上的两只手被狠狠打开。
　　“高杉晋助！”说话者眼里闪过一丝不该有的惊恐。
　　猜中了吗，真是些人渣。比起这些徒有武士名分的人，连高杉也不得不承认银时更像个武士。
　　“这个……四个人的话容易被发现吧……”随便编造的谎话。
　　“发现？难道你今天当值吗？”桂问道。
　　“呃……其实是的……”不得已顺着谎话说了下去。
　　“这可不好啊，不认真工作的人怎么配喝酒啊。”高杉死死盯着对方。
　　“的确，啊对了，我们队长让我过去来着，我先走了！”
　　“我我我也有事，也走了！”
　　匆忙的作别，留下桂和高杉两人。桂唏嘘着可惜了一次喝酒的机会，一边也要走掉。高杉一把拉住他。
　　“别随便和人出去喝酒知道吗！”
　　桂讶然的看着高杉，“你生什么气啊，刚刚不是也想去的吗？”
　　懒得和傻瓜解释，于是随便说道：“以你的酒品非给松阳老师丢脸不可。”
　　“是因为老师吗？我还以为是你讨厌刚刚那些人呢。”
　　这个白痴心里根本很清楚吧，高杉感到被愚弄了，不觉增大了手上的力气。“我是很讨厌他们，所以呢？”
　　“就是因为你总是讨厌别人，所以大家没法了解你啊。”桂没有注意到手臂上的疼痛，兀自说教起来。
　　没有必要让他们了解。
　　“……人总是有各式各样的嘛，既然是战友，有什么迁就不了的呢。”
　　“战友？”敏感的神经被挑起，“别逗了！我可不认识眼神那么猥琐的战友！”
　　放开手中的桂，高杉转身离开。
　　所以我讨厌这里的人，讨厌他们看你的眼神……

　　想擦去那人脸上的血渍，可他似乎怎样也无法放下手中的剑。一遍遍向房间的角落侧目，确认那些血并不属于那个人。刺眼的阳光穿过高高的窗口，在房间中央直直的劈开一道光柱。不禁用手挡住了还无法适应这光亮的眼睛，却在此时感到了谁的目光。悄悄从手指缝中看过去，在那令人眩晕的光幕后，那个人也正抬起头瞄视自己。他的头发挂上了一圈好看的光晕。
　　“早上好啊，高杉。”试探性的询问，缓缓放下手臂。
　　那个人只是动了动嘴唇，似乎也很累了，但看眼睛还是一副随时要杀人的样子。
　　“你平静一点了吗？”
　　“你在这儿啊……多久了？”
　　多久了呢，和银时一起把杀红了眼的高杉从血洗的战场上拖了回来，关进禁闭室，从那时就没离开过。曾试图取下高杉右手里紧握的滴血的剑，却只是无谓的受了些伤，然而感到疼痛的并不是身体，倒是原本心中燃起的胜利感全部挥发殆尽。热血渐渐冷却，好像白雪扫尽，露出了丑陋的大地——那是一些关乎人性的东西。
　　“对不起，高杉。”道歉的话不由自主冲出口去，心里甚至没来得及安排原由。
　　高杉扯了扯绷紧的嘴角，没能做出嘲笑的表情，也没有说什么。但是那僵硬、可怕的外壳下要传达的意思却丝毫不漏的传了过来……你也知道道歉啊？
　　怀着沉重的愧疚感深深的低下头，刀光剑影的片段闪过脑海，黑色过后，所有的画面融入一片血红。
　　那会是一场单纯的屠戮，高杉明明这样说了，自己却以大义为名坚持提出了那样的战略，还硬拉着他作为前锋突入。那只是一个走错了线路的普通天人部队，糊涂到没有做任何应战准备。
　　消灭敌人是很简单的，但在手起刀落间，自己的灵魂也会一寸一寸的死掉。这是现在才明白了的。于是想起银时和高杉一直冲杀在最前面的身影，也好像明白了他们背后所背负的深意。
　　那会是一场单纯的屠戮……
　　高杉是把对方当做了平等的“人”来看待，才会说出“屠戮”这个词吧。而自己从未那样想过。一直以为对手的名字只有一个，那就是“敌人”。杀死敌人是为了生存，至于他们独一无二的人生会怎样，等待他们的家伙又会怎样，自己从未想过。
　　那么高杉一直在想着这些事情吗？想着这些事情的高杉又是以怎样的心情挥剑的？
　　“我也是，弄伤你了……”
　　“啊？”不是啊，是我逼你成为了修罗，是我让你受伤了才对。如果每杀死一个人，灵魂就要死掉一点的话，那么高杉晋助的灵魂还有多少是活着的呢，有多少是被我间接杀死的呢……如果我当时明白了就好了，如果在你变成这样之前意识到就好了，如果你能说出口就好了……你那固执又脆弱的善良啊。
　　“你，眼里有东西流出来。”
　　直接说那是眼泪不就好了。
　　高杉倚着剑艰难的站了起来，长时间坐在地上使双腿有些麻木。桂打开门，两人搀扶着走了出去。
　　外面的景色一如往常，阳光洒在军营上，也洒在两人身上。

　　“假发，你脑子是不是又坏了。”银时把耳朵贴到桂的脑袋上，用手使劲敲了敲，仿佛在检查会不会有脱落的零件发出卡拉卡拉声。
　　“不是假发是桂！可是毕竟战略是我提出的……”桂的眼中充满了自责。
　　“啊啊，听说因为消灭了那个部队，敌人的部署彻底乱了呢。”银时搔搔头，笨拙的思索着如何让桂振奋起来。
　　“可是高杉……”想起禁闭室里高杉的样子，桂更加消沉。
　　“你和他都想太多了。对我来说敌人是狗也好，甜食也好，反正早晚要去消灭，那么就不要犹豫和后悔。”
　　桂刚想提醒银时甜食还是少吃为妙，却因为听到远处一阵诡异的笑声而忘了说出口。“啊哈哈哈，我是新调过来的坂本……”
　　“喂，假发，你有在听我说吗？”银时拍了一下分神的桂。
　　“不是假发是桂！说到哪里了？”
　　“不听算了，阿银我好不容易说出那么有道理的话。——对了，今天是什么日子你记得吧？”
　　“当然，”桂正色道，“晚了的话那家伙一定会闹别扭，所以一出禁闭室我就说了。”

　　“高杉，生日快乐。”
　　对不起，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