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郡主她没有那种世俗的欲望》登舟

7、第 7 章

　　出了城门，马车就稍显颠簸起来。司寇滚滚往里靠了靠，偷眼瞥了王妈一眼，她真的不知道该说啥。如果可以，她甚至想出去步行也不愿意跟这样心肠歹毒的人待在一起。可是出去必然会被问起缘由，实在不好解释，她只好忍了。

　　或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更受不得这份颠簸，王妈拢了拢腿，拿过一个绒垫垫在背后，居然就仰靠着闭起了眼睛，全然没有要与司寇滚滚交流的意思。

　　眼看这样，司寇滚滚嘘了口气，心里轻松许多。刚才她还真的担心，若是王妈跟她说起那些事情，她该如何回答呢。现在这样，就挺好。

　　可是还有多久才到呢？司寇滚滚掀开帘子，忍不住向夏长云问道。

　　夏长云吆着马儿靠近马车，松开马绳，然后指着前方直连天际的连绵苍翠，简单比划道：“就是那里了”，说完还朝着她笑了笑。

　　今日夏长云着的不是常日女装，而是一身短打扮。头上也没有过多装饰，只是用一根素玉的簪子挽起一个圆圆的发髻，整个人看上去清爽利落。

　　司寇滚滚一怔，忽然觉得眼前马背上的这个夏长云，似乎要比印象中的夏长云，多了几分意气风发的气质，她不禁朝夏长云竖起大拇哥，赞道：“帅”！

　　谁知夏长云突然摇了摇头，薄唇微翘露出笑意，继而又牵起马绳朝她晃了晃。

　　司寇滚滚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夏长云误解了她的意思，以为她说的是摔下来的意思，不免觉得有趣，想笑却又不想解释，便放下帘子自己偷乐了。

　　夏长云听见马车里的盈盈笑声，有些不明就里，回味刚才那一幕似乎也没什么不妥，有心想问问怎么了，可她毕竟骑着马比比划划不太方便，只得闷头赶路。

　　夏长云第一次觉得装哑巴不是个太好的决定。

　　好在长台山不算太远，约莫又走了小半个时辰，她们终于到了。

　　司寇滚滚从马车上下来，就看见一圈木篱笆围着的一帘草芦，篱笆外还躬身站着一个约莫花甲年岁的老人，心中不免纳闷，不是说祭拜父母吗？怎么没看见陵墓呢？

　　她正要问夏长云，却见那老人蹒跚着过来，将夏长云从马背上迎下来，道：“昨日大将军差人来过，说今日大小姐要携新妇过来拜祭，我已经都打点好了，大小姐是即刻就过去还是先歇一歇”？

　　夏长云回头看了看司寇滚滚似是在征求她的意见，司寇滚滚自然是想先去拜祭长辈，便道：“我不累”，夏长云欣然笑笑，随即比划道：“有劳秦叔了，我们想先过去看看父亲母亲，稍后再过来叨扰”。

　　老人点点头，道：“也好，那我去准备点饭菜，待会儿你们拜祭完过来打个尖”。

　　夏长云嗯声，随即打着手势，让阿蛮搀着王妈，看着随行的两个小厮小心抬送祭品。自己则与司寇滚滚走在最后。

　　山路开阔不难行走，只是晨间的露水还留恋在树叶草尖上，司寇滚滚需得小心避开才能不沾湿衣襟，所以走姿有些滑稽。

　　夏长云看着她的样子不禁可乐，噔时就挨了司寇滚滚一记眼刀，她只好识相地憋回笑意，却默默地替她提起后裙摆，好让她走得轻松一些。

　　转过一道弯，司寇滚滚看见阿蛮和王妈已经停下，小厮也正将祭品往外摆放，她知道终于到了目的地了。

　　可是到跟前一看，司寇滚滚傻眼了，眼前的景象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啊，怎么会有那么多小坟冢啊！

　　夏长云看出来她的疑惑，解释道：“父亲在世时曾说，马革裹尸是每个将士最后的荣誉，若是遇到无人认领的尸骨，便要与他埋葬在一起。这样，他们在那边，也能组成一支军队守卫燕国。”

　　真真军人情怀！司寇滚滚蓦地肃然起敬。

　　夏长云继续道：“当年父亲出猎于此偶遇游春的母亲，两人一见钟情后又扶持一生，最后同眠在此，也可算作圆满。如今，他们在那边相聚，父亲亦可号令群英不必受人拘束，我与大哥虽时时怀念，却也没有怨言”。

　　怎么说这话？司寇滚滚听得雾起，可是转念一想，祭拜亲人心情总不会太好，丧气话也可以理解，便拍拍她的肩膀以示安慰。

　　夏长云抬抬眉毛不再多言，从阿蛮手上接过已经点好的香蜡分与司寇滚滚，两人一同跪了下去。

　　司寇滚滚还是尤羽的时候，从没有祭拜亲人的机会，所以今日还是头一遭体验，她不知道要说些什么。

　　她眯着眼睛扭头看见夏长云插好香烛，又从袖中取出一封信纸，点燃了置于墓前。

　　是了，她不会说话，打手势人家也看不见，烧信才是正确方法。司寇滚滚啧了一声，突然想到可以说什么了，她开始默念：希望叔叔、啊不，希望二老在天有灵，保佑您家女儿逢凶化吉，或者保佑我聪明如诸葛，不然我很难救她啊，保佑保佑千万保佑啊！

　　念完还觉得不够诚意，她又拿过一叠冥纸边烧边继续念。

　　突然，夏长云咻地一下腾起，司寇滚滚不禁问道：“怎么了”？

　　夏长云拍了下脑门，解释道：“我忘了拿母亲最爱吃的苹果了，滚滚你等一等，我去秦叔那里取些过来”。

　　司寇滚滚憋憋嘴，心说这都能忘，不过她也不好明说，只是点头让她去就行。

　　不料夏长云刚要走，阿蛮就紧跟上去说她也要随行。

　　夏长云摆手，道：“只是一小段路不必担心，你留在这里守着郡主”。

　　阿蛮掰着手指头哼哼唧唧：“不行，将军吩咐我须得寸步不离地跟着小姐，我得听将军的”。

　　司寇滚滚心知肚明阿蛮纯粹是不想与她待在一起，便劝夏长云带着阿蛮，说自己一个人能行的，不如也叫王妈回去歇着，毕竟年纪大了不宜劳累。

　　夏长云无法，只得答应，却坚持叫王妈留下来陪着司寇滚滚。

　　司寇滚滚甚是无语，她根本不想和王妈独处。

　　可是偏偏就只剩下王妈了，那两个小厮还被她支开了。

　　司寇滚滚忍着心里的厌恶，自顾自地祈求保佑。

　　突然，王妈悠悠地问道：“昨日那首诗，郡主可读会了”？

　　司寇滚滚心中一怔，明白昨日的猜测今日已成了事实。她看着王妈脸上横竖撇捺的深深皱纹，昨日那一盆兜头凉水瞬间化为怒火，本想质问几句可一想或许会被她看出自己不愿伤害夏长云的心思，只得极力忍着。

　　忽然她福至心灵，笑嘻嘻问道：“本以为我已经够心狠了，没想到人外有人，夏家对你不薄，王妈又为何要与我们联手呢？”

　　王妈轻轻一笑，捻起一叠冥纸放于灰烬上，瞬间余火卷起复而熄灭，宛如一出闹剧。她又添了一叠，年老的声音中带着捉摸不透的情绪：“郡主不必知道这些，郡主只需要知道，您与二殿下，与中宫的关系不是说撇清就能撇清的。与其关心老奴，不如想想怎么跟二殿下解释此次的失败”！

　　“是你告发的”？宛如被人戳了脊梁骨一般，眉头紧锁。

　　王妈抬眼淡淡地看了司寇滚滚一眼，手中的动作却没有停止，她道：“老奴没有这样的本事，只是郡主此次失败，难道就没有别的什么原因吗？”

　　“你什么意思”？司寇滚滚有些心虚，担心王妈已经看穿她的心思了，可未到最终她就不会轻易承认，嘴硬道：“那晚我确实…”

　　可是话未说完就被王妈打断了，只听她道：“郡主不必向老奴解释，老奴不关心郡主的心事。只是有一样，日后老奴对大小姐怎样郡主都不干涉，那么老奴也定不会在二殿下面前胡言乱语，此事我更不会多嘴。”

　　靠，好你个老妖婆，竟然敢威胁我！司寇滚滚简直气不打一处来，很想当场跟她掰头。可是真打起来不好向人解释，好在来日方长，总有能治她的时候！司寇滚滚把今日之仇先记上一笔，嘴上答应了王妈的交易。

　　王妈嗯了一声，噔时不再说话了，默默烧她的纸钱。

　　过不多时夏长云和阿蛮回来了。将苹果和之前带来的贡品一应摆好，夏长云又拜了拜，便吩咐小厮过来收拾东西回去草芦。

　　因刚才与王妈的那一段谈话，司寇滚滚心中很是不爽却又不好发作，所以脸上的表情很不友善。

　　夏长云以为她这半日劳顿身体疲乏，所以在草芦匆匆吃过一点便辞别秦叔回城了。

　　一路上，司寇滚滚都在琢磨王妈那句“老奴没有这样的本事”。

　　这到底是什么意思？难道将军府里除了她还有别的暗鬼？可是还会有谁呢？司寇滚滚眉头紧锁，而王妈与来时一样，依然闭目养神。

　　若是王妈未参与此事，她会认为王妈那满脸的皱纹是慈祥的象征。可是如今，她只觉得恶心，天知道她那些褶皱里藏着多少龌龊！

　　司寇滚滚横了王妈一眼，干脆自己也别过身养神，眼不见心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