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花姻》温

4、别亦难

　　慈宁宫，巍峨而且庄严非常。但太后用来召见我们的侧殿，却是个极清雅别致的所在。只见殿外栽种的几棵临水的桂树，花儿开的正浓，淡黄色的落花点点，随风轻轻飘落，引得池中游鱼，竞相嬉戏。那桂花的清香亦随着风，携一丝水的清凉，缱绻于殿阁里，经久不散。嗅着那沁人肺腑的香气，我沉重的心情，顿觉轻松了不少。

　　老太后其实却一点也不老，至多五十岁上下的摸样。许是保养得当，那红润的面色比之年轻人竟然也毫不逊色。我跟着母亲对太后行跪拜之礼，然后一一拜过皇后及各位妃嫔后，敛容立于母亲身旁。

　　太后笑呵呵的问道：“这位，就是秦大人的千金？”

　　听到太后发问，我忙快步上前，屈膝一福，恭敬回道：“民女秦瑟，给太后娘娘请安。”

　　“过来，让哀家好好看看。”太后微笑着让我起身，对我招了招手。

　　不理会一旁的嫔妃们侧目的眼神，我依言，缓步走近太后娘娘。太后仔细的端详着我，微笑着说道：“哀家早就听说，礼部尚书秦大人的女儿柳絮才高，蕙质兰心，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见太后娘娘如此夸奖，我连忙拘谨的低声回答道：“太后娘娘过奖了，民女愚笨，只知上忠于君国，下孝敬父母，这才高二字民女却实不敢当。”说着我抬头看向太后，只见太后慈祥的双眼中，突然精光一现。我一惊，赶忙又低下头。许是我这样的回答，合了太后娘娘的心意。只听太后笑着对母亲说道：“是个知书达礼的好孩子，秦夫人好福气啊！” 母亲连忙起身，恭敬地回答道：“是太后娘娘抬爱了，小女年轻懵懂，小孩子家的心性，还望太后娘娘及各位娘娘海涵。” 太后听了，微笑着看着母亲说道：“哀家倒有一事想和秦夫人商量，只是不知道秦夫人肯不肯啊。” 母亲听太后娘娘如此说，急忙的起身，垂首恭立而听。太后娘娘端起茶杯，抿了一口茶，方开口说道：“皇上甚喜秦丫头的才华，意封她为正二品的御前女官。哀家本是不同意的，想着小姑娘家的早早的离了父母，怪可怜见的。不想今日看着了真人，倒是不由心的喜欢上了这个小丫头。我的意思，先让秦丫头陪伴着我这个老太婆一段时间，然后再送去皇帝跟前服侍，却是妥帖。只是不知道秦夫人舍不舍得。” 母亲听后，忙与我跪拜谢恩，然后毕恭毕敬的回说道：小女蒙圣上，太后垂爱，实是她的福分，臣妇与小女领旨谢恩。” 太后娘娘闻言一脸的愉悦，连连说好。然后吩咐身旁服侍之人，给我赐座。我连忙谢恩，告罪后，方来到最末席的下首坐了。

　　这边太后娘娘与各位夫人又说了一会子的话。我却浑然不觉的自沉浸于离家的哀愁当中去了。想着真要与母亲分别了，不禁黯然伤心了起来…… 各自闲话了一回，见天色已晚，太后便吩咐御膳房传膳。说话间，各色宫人鱼贯而入。这御膳我还是第一回见到，遂强打起几分精神，只见：

　　首先是御供乌龙茶。然后是乾果四品：奶白杏仁﹑桂花软糖﹑酥炸腰果﹑糖炒花生。再来蜜饯四品：蜜饯鸭梨﹑蜜饯小枣﹑蜜饯荔枝﹑蜜饯哈蜜杏。饽饽四品：莲蓉糕﹑豆沙糕﹑椰子盏﹑鸳鸯卷。酱菜四品：麻辣乳瓜片﹑酱小椒﹑甜酱姜牙﹑酱甘螺。前菜七品：凤凰展翅﹑熊猫蟹肉﹑虾籽冬笋﹑五丝洋粉﹑五香鳜鱼﹑酸辣黄瓜﹑陈皮牛肉。膳汤一品：罐煨山鸡丝燕窝。御菜五品：原壳鲜鲍鱼﹑烧鹧鸪﹑芜爆散丹﹑鸡丝豆苗﹑珍珠鱼丸。饽饽二品：桂香花糕﹑松子海螺干。御菜五品：猴头蘑扒鱼翅﹑滑熘鸭脯﹑素炒鳝丝﹑腰果鹿丁﹑扒鱼肚卷。饽饽二品：芙蓉香蕉卷，月饼。御菜五品：清蒸时鲜﹑炒时蔬﹑酿冬菇盒﹑荷叶鸡﹑烧海参。烧烤二品：持炉烤鸭﹑烤山鸡。膳粥一品：红豆膳粥。水果一品：各色水果拼盘。最后上告别香茗。这顿丰盛的御宴，人人吃的都极是尽兴。算来也只有我与母亲是那席上最食不知味之人。

　　品完香茗，各人又陪着太后娘娘闲话了一会，见太后神色间有点乏了，遂都起身告辞而去。太后见我依依不舍的样子，准我送母至殿外。我急忙与母亲一同谢恩告退而出。

　　迎着凉爽的秋风，我扶着母亲的手臂，走出慈宁宫的殿门外。母亲只紧紧的拉了我的手，满面的哀愁。我见了亦不禁红了眼圈。良久，母亲才低低的说道：“儿啊，这宫中，不比家里，你一定要谨言慎行。我的儿，只是苦了你了……” 说完，母亲一狠心不再看我，转身扭头而去。我怔怔的站在宫门口，看着母亲愈行愈远的身影，强忍的泪水，方自滑落脸庞。这时候的我，却并不知道，与母亲的这次离别，竟成永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