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42、陷阱

　　离开在很多时候并不等于结束，而是又一个开始。
　　慕容程将我扶上疾风的背上后便一路疾驰离开了。疾风仿佛懂了一些什么，不再闹脾气，驮着我一路西去丝毫不再耽搁。
　　只是自在明州遇到步清韫的事后，即便是寻常徒步，时间一久便会开始头昏眼花，更别说要运气以轻功驾驭疾风，往往不过几个时辰就要找个地方休息一下。
　　每每看到路边有客栈在，总想进去歇歇脚，却会不由自主的想起在丁山边那个被血洗的小镇。无论如何都不能再连累无辜了，更何况，被人看到的次数越多，被梓殇的人发现的危险也就越大。李骞说梓殇并不想要我死，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保证他身边不会再有像李骞一样想要我死的人。因此还是尽快赶到峨嵋才是权宜之计。
　　娘将自己随身的七宝菩提托慕容程交给我，必定有出了大事。虽不知道娘与峨嵋有何种联系，可以肯定的是她和爹爹也必定陷入了困境。
　　我握着这串金红的念珠在手心里把玩着，总觉得除了在娘手上见过外还在别处也见过。那种熟悉的感觉就是那般的说不清。
　　菩提原本就是佛家念珠中的上品，表意为无心、智慧、涅槃。娘手里的这串光泽温润，包浆淳厚，看去像是上古的宝物。菩提和玉都是以佩者生息为养，逐日摩挲以肌肤之温热、血脉之精气、身体之香液，终养得其一身柔美的光泽。
　　这串精致的七宝菩提念珠不像少林和尚手里的那样黝黑肃穆，更多了几分纤巧和女气。猛然想起峨嵋也是女尼聚集之地，这串念珠恐怕就是娘认识的某个峨嵋女尼给的信物。这般想来倒是宽心了许多。天山再怎么张狂也不会杀进峨嵋去。我记得洛阳比武的时候，一到峨嵋要上场，天山便直接撤走了。恐怕这之中必然有些渊源。
　　江湖上有人戏言说巴蜀唐门霸气，峨嵋冷冽。两派若是联手，要铲平极北的天山山庄也不是什么难事。这句话在当初还在天山时听来甚是得意，因为这就等于在向世人说唐门、峨嵋若单打独斗绝不是天山的对手。而此时却不禁感到恐惧和忧虑。天山的强大，岂是容我想走就走想留就留的，万一真把梓殇这个魔头惹毛了，就算峨嵋能帮我一时，也救不了我一世。到时候天下之大，我还真不知道哪里才有我的容身之地。
　　蜀地女子生性火辣，个个都是身材妙曼，皮肤白嫩通透、吹弹即破。我想起之前那个隐居花乡的云莞，她看去也是一副蜀地女子的容貌，尤其是那一点就着的脾气，更是生猛无敌。
　　我牵着疾风在路边的草地上坐下。疾风听话地低头在一边啃起了草，也没有跑远遛达。
　　“姐姐，你在等人吗？”路边一个穿着花布裙扑蛾子的小姑娘跑到我面前便停了下来，扑棱着一双乌溜溜的圆眼睛小声问道。
　　我正在发呆，隔了好久才缓缓地反应过来，放下支在下巴上的手道：“姐姐就是想休息一下，等会儿还要赶路呢。”
　　“姐姐要休息怎么不来我家的客栈休息呢？”小女孩道，“你看那边就是。”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不远处正有一家小小的吊脚客栈。刚想点头，却又想起了梓殇血洗的场面，立刻道：“不必了，我马上就要走了。”
　　“哦！我知道了，姐姐你是盘缠不够了吧？没关系的，我娘常说，姑娘家一个人闯天下不容易，所以她经常白留像姐姐你这样的游侠歇脚的。”小女孩揽客的词说的那叫一个顺溜，弄得我连“不去”都说不出口。
　　对埋头吃得正欢的疾风招了招手，被小女孩牵着衣袖就往客栈走去。
　　客栈的老板娘还真向小女孩说的那样，对单身独行的女子十分客气。拉着我的手就往房里走，也不问我要什么，便让厨房送了饭菜来。
　　好久没有正经吃过一顿饭了，好不容易有一碗白花花的米饭放在眼前，我差点就要感动得哭了。
　　老板娘看着我埋头扒饭的样子深深地叹了一口气。
　　“姑娘，一个人出门在外真的有这么辛苦吗？”
　　“还好，我只是不小心惹了一些麻烦而已。”我嘴里塞满了饭，筷子里还夹着一棵菜，手里捧着碗，好不容易张口答道。
　　估计是我这副样子实在太过狼狈，老板娘的眼睛立刻红了一圈。只见她眨了眨水汪汪的眼睛，向别处看了看，眼泪缓缓地滑出了眼眶低落了下来。
　　我一时有些慌了神。
　　不过一会儿，便听到老板娘杀猪一般的哭喊声：“我家这个呆娃娃呦，非要出去学什么武功呢！走了十多年了，连音讯都没有一个……你这该天杀的小兔崽子啊！你愁死老娘了！”
　　我被吓了一跳，此刻才终于领略到巴蜀女子哭骂的威力了。
　　“我说的没错吧？我娘说我有个姐姐，我还没生下来的时候就离家出走说要去学武功，然后就再也没回来过。听说姐姐走的时候只有十岁不到。所以后来我娘就说只要看到有独行的女子，就要带回客栈让她看看。”
　　小女孩指了指哭得荡气回肠的老板娘道：“不用劝她啦，我娘哭够了就会自己停了下来的。”
　　我彻底哑然。
　　“姐姐要不要休息一下？到后院的客房里来吧。”小女孩道。
　　“我还是去把马拴好吧。”
　　“牵到后院去好了，我家后院有牛栏，可以喂它草。”小女孩一跳一跳得到。
　　疾风还没等我答应，就嗅着夹着牛粪的青草味儿直径往后院的小门挤过去。小女孩蹦着往里走去，我这时才发现，她竟然有些跛足。
　　“小妹妹，你的脚……？”
　　小女孩嫣然一笑道：“前几天有个姐姐教我骑马，不小心摔下来了。不过没事的，那个姐姐已经给我上过药了，她好厉害！对了，现在也住在后院呢。”
　　跨进后院的那一刻，我不禁感叹，世界真小。
　　一个红彤彤的身影，腰间一把刀光闪闪的破晓钢刀。
　　这个人是日落。
　　“日落姐姐！”小女孩一蹦，往日落身上扑去。
　　“小丫头，都叫你不要乱跑了，脚伤都还没好呢！”日落抱起了小女孩道，“咦？沈姑娘？”
　　“日落？！”
　　“姐姐，你们认识？”小女孩道。
　　“你怎么来这里了？”日落惊讶地问道。
　　“你怎么会在这里？你们四……你不是应该和青黛他们一起在明州吗？”
　　“你怎么知道他们前几日在明州？”
　　“我就是从明州赶过来的，你们还真的去过明州啊？为什么？”
　　“珊瑚，你先出去一下好吗？我跟这个姐姐有话要说。”
　　小女孩从日落身上蹦了下来，点点头又走出了后院。
　　“沈姑娘，我听说你离开天山了？”
　　“差不多……算是吧。”我被她开门见山问得有些卡壳，叹了一口气答道。
　　“到底出了什么事？你独自离开天山，在中原无亲无故的，到底是怎么跑到这儿来的？”日落果然爽直，竟不给我留一点余地。
　　“没什么事，就是我自己不想再在天山呆下去了。”我摇头道。
　　“我怎么听说你们天山的姚梓殇派了人满世界找你？”日落道。
　　“我偷偷从天山山庄脱跑，他们能不找我吗？你可千万别出卖我！”
　　“放心，我唐门不必为姚梓殇做好事。”
　　“那就好，日落你说了我就放心。”我叹道，“你怎么会在这里？我前些日子好像在明州看到你们了。”
　　“我们去明州的原因属唐门密令，就算是沈姑娘你问也不能告诉你，如果可以，还请沈姑娘你也一样能保密。”日落道，“至于今天正巧碰上你，倒是因为向门主放了我们几天假，我们四个人难得分开，所以决定独自逛逛。”
　　“能在这里碰到你，好巧啊。”我叹道。
　　“我想也是，自上次在洛阳比武之后，不知道沈姑娘有没有听到过什么传言？”
　　“没有，我那天晚上就离开天山了，之后的事，我估计日落你也知道了。”
　　“江湖上还有人有人说你受了姚梓殇的命令一路大开杀戒，直逼南下。”
　　“什么？！”
　　我大吃一惊，也不知道这种传闻是谁传出来的，反正能肯定，这下我就腹背受敌了。
　　“我当初听到的时候也很吃惊，但是我相信沈姑娘你不是这种人，所以也没把这句话当真。不过别的南方门派是怎么看的，我就不你能确定了。说实话，如果真是像沈姑娘你说的，你是因为不习惯天山山庄才离开，那你现在倒真是危险了。”
　　“怎么办？我完蛋了。”
　　“沈姑娘，你莫紧张。我看这之中很有问题，若是你信得过我日落，倒不如将来龙去脉都告诉我。巴蜀之地正是唐门能涉及的范围，若能帮到沈姑娘你，也不枉我们擂台上的交情。”
　　“你觉得问题在哪里？”我问道。
　　“你看，如果正是姚梓殇派你一路南下杀人，那他又为何要网罗各地势力到处找你？所以我可以肯定，沈姑娘你离开天山是全凭自己的意愿的。因此那些说你受令南下的谣言应该就是姚梓殇要逼你回天山才放出去的。只要这样说了，南派各派就不会有人赶收留、藏匿你，更有甚者，有可能一路寻找、追杀你，这样一来，他要找到你就容易多了。”日落道。
　　我呆呆地扯着疾风的缰绳，半晌回不过神来。
　　的确，日落分析的还真是梓殇只有做得出来的事。
　　姚梓殇这个疯子，真是不弄死我不甘心。摆明了就是在我脑门上树了一块靶子，还写了几个大字“来杀我吧”，然后在各地搜集眼线，找这么一个东躲西藏的人。
　　我长叹一口气，无限哀怨地看了一脸无辜的疾风一眼。

作者有话说

　　好久都没看到大大们冒头了……你们又看霸王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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