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行》罹草

28、险胜

　　“我爹爹走了你怎么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瞪了慕容程一眼道。
　　慕容程一脸无辜地笑道：“昨天晚上我爹说今天要请天山各位在比武之后去我们慕容府上玩，沈叔叔就说那他要走了。我问他什么时候走，他也没说，哪知道今天一早我去看他，他和你娘就已经离开慕容府了。”
　　“也不多呆一会儿让我见见娘。”我赌气道，“那他们又去哪里了？”
　　“这个我也不知道，沈叔叔在江湖上朋友很多，我也说不准他会去哪里。”慕容程摇头道。
　　“罢了，不问你了。”我看了一眼远处的擂台道，“有个光头和包头打起来了，好像很厉害，回去看了。”
　　“雨儿妹妹，你小声点，那个是少林和武当。不要这么说他们的弟子。”慕容程看了看周围的人慌道。
　　在我右手边的茶摊上，正有一个剔得锃光瓦亮的脑袋在盯着我。
　　“程哥，我们走吧……”我推了慕容程一把，一路向天山所在的位置跑去。

　　“这么快就回来了啊？”世离道，“过来看一会儿吧，少林的释清还是蛮厉害的。”
　　“程儿，以后不要再给雨儿买这种小孩子的东西了，16岁的人了还拎着个竹笼，像什么样子。”复庄主一眼扫过我手里叫个不停的蝉终于忍不住道。
　　“知道了。”慕容程顶着一股怨气答道，语罢还瞪了一眼我手中的蝉，一副想要把它抓出来踩扁的表情。
　　我偷偷笑着，绕过梓殇回世离边上坐下，顺手将竹笼往他身上一扔，拿起桌上的茶杯喝起了水。世离看着我无奈地笑着摇头，抓起竹笼放在桌上。
　　台上释清和华天硕正赤手空拳地过招。释清每一记出拳皆是着实的狠、准。华天硕每每都能以太极相化解，但渐渐便开始力不从心。
　　太极看上去动作舒缓、节奏较慢，事实上却也并不是人人都可以练就的。太极的拳法和推掌讲究时机、讲究筋骨，以四两拨千斤的巧妙力度化解对方的攻击，以退为进，以守为攻。华天硕的太极拳打得并无问题，问题就在于释清并不像普通少林弟子一般稳当方正，他将每一拳的时机都控制得精妙，拳拳向华天硕的弱点走去。
　　华天硕刚隔开冲向自己面门的一拳，另一拳便从侧面勾向他的左肋。他反手逆向切开释清的拳，不料释清竟随着他手上的方向一转胯，一拳便从华天硕的腋下而出向他的下巴攻去。华天硕猛然向后一仰避开这一拳，释清抬腿一脚横扫向他的下盘。华天硕中腿，立刻向前跪倒。
　　释清伸手接住了他，之后便是抱拳道：“承让。”
　　底下传来一阵喝彩声。
　　这时底下飞窜上一个火红的身影。一头乱发，腰间束着牛皮封腰，一脸欢喜的表情。铭靛。
　　擂台下哄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唐门护法，铭靛。”
　　铭靛这人即使上了擂台也依旧不改一脸吊儿郎当的表情。也只有这种人会因为好玩爬到树上去给自己师妹抓只蝉来玩玩。
　　释清看了他一眼，抱拳一笑。
　　“我用的是暗器，你空手，这样打可能不好吧？”铭靛道。
　　“不错。”释清点头道。
　　他走到台上一边的武器架上，取出一根长棍在手中掂了掂，然后微微躬身向前伸手道：“铭靛护法请。”
　　释清的“请”字刚出口，铭靛原本空空的手上立刻爆出一阵银光。释清一挥伸出去的手，将暗器一并卷入袖中。铭靛一个闪身移动到了释清的身侧，只见释清将手中的长棍一横又将铭靛逼开后退了一臂远。但释清还没来得及收回长棍，铭靛咧嘴一笑，蓦然间便向释清掷出一个暗器。释清慌忙用长棍格挡，只听“叮”地一声，暗器扎入了长棍中。下一刻，数不清的暗器便如同暴风骤雨般向释清袭来。释清扬臂将长棍至于手心中回转，但依旧有数枚暗器擦着他的身侧、脸颊和手臂划过。释清并未顾及，待铭靛收手便欺身上前，欲抬手还击。铭靛依旧笑着站在原地。释清的动作到一半停住了，他低头一看，终于抛开了手中的长棍，长笑一声道：“铭靛护法，好身手！多谢手下留情。”
　　释清的衣服下摆已被铭靛的暗器牢牢地钉在了擂台的木板上。
　　台下沉默了许久，爆发出一阵惊人的喝彩声。我看到对面的凉棚里还有另三个火红的人影在雀跃欢呼。
　　“丰稽，上。”复庄主难得露出了一副笑脸道。
　　话音刚落，丰稽便已迫不及待地一跃而起跳到了台上。
　　“天山山庄，南宫丰稽。”
　　丰稽这人永远都有这么些闷骚，兴奋了也不好意思摆在脸上。刚打完招呼，二话不说便抽出细长的剑飞速攻去。
　　见过丰稽和常莫真正身手的人并不多，因为真正见过的，现在大部分都已入土了。
　　丰稽和常莫在真正应敌时绝对是剑剑致命、刀刀摄心。但此刻丰稽站在的是众目睽睽之下的擂台上，他的出手比往日更收敛了几分尖锐，多了几分敏捷。
　　我想起了初到天山不久的那一次行动，茫茫雪地里豪不留余地的杀戮。我想起了自己亲手勒死的那个人，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依旧躺在那终年不化的雪里。
　　“雨儿，想什么呢？”世离的声音将我唤回了现实。
　　抬头向擂台上看去，丰稽已割断了束在铭靛腰上的封腰。铭靛笑着摇了摇头，捡起地上的牛皮带，走下了台去。
　　此时换上台的人成了泸玄。
　　不料丰稽也下了台，上到擂台上的变成了李骞。
　　“丰稽师叔怎么回来了？”我向世离问道。
　　“天山山庄参加比武向来如此，我们不需要张榜一个人去打车轮战，只要让人明白我们有这个能力足矣，不必留到最后。”世离温言道，“而且往往在常人看来不合理的对决，却正是能让天山武功发挥长处的地方。”
　　果不其然，李骞手中的长枪此刻正如毒蛇猛兽般向泸玄逼去，使得他的剑毫无近身余地。不久，泸玄也退下了台。
　　“雨儿，该你了。”复庄主缓缓道。
　　“这么快？！”
　　我一愣，呆呆地站了起来。
　　“千万小心。”世离也站起来拍了拍我的肩道，“相信自己。”
　　我点点头，向擂台上一眼望去，台上此刻正站着日落，她腰间的钢刀在阳光下闪着夺目的光。
　　“世离，我有点慌……”我揪住了世离的衣角小声道。
　　“你除了能惹是生非还会做什么？”李骞将长枪往手边一杵，冷笑道。
　　“闭嘴。”世离道。
　　他突然俯下身来，亲吻我的额头，然后靠在我耳边轻声道：“去吧。”
　　我伸手摸了摸腰间的鱼皮袋，深吸一口气，走上了擂台。

　　“天山山庄，沈芊雨。”我学着丰稽的样子报出名字。
　　顿时台下传来了一阵哄闹声。
　　“天山果然又收弟子了。”
　　“搞什么啊？让个小丫头上去，还能有什么好看的？”
　　“姓沈？开玩笑的吧，不会是沈瑜徽的女儿吧！”
　　“那个沈瑜徽不是早就退出江湖了吗？送自己女儿回天山，想什么呢。”
　　我慌乱地朝台下望去，人头攒动，怎么也分不清到底是什么人在说话。
　　“唐门护法，日落。”日落在我面前道。
　　我点点头，不知该说什么。
　　只见日落抽出钢刀猛地向我劈来，我慌忙摸到鱼皮袋，怎知手一抖，并没有勾出乌蚕鞭来。眼见日落的刀锋凌人，几乎快触到我了，一时间便有些不知所措，慌不择路地向一边闪身而去。
　　“怎么不出手？”日落大吼一声，“你想空手和我过招？！”
　　“不是啊！”我急着答道，胡乱在鱼皮袋里搜索，终于找到了鞭子的末梢，疾速挥出。
　　练了好久的鞭法终于到了用的上的时候了。乌蚕鞭长长的鞭梢在空中扬起，一下子卷住了日落的钢刀。
　　我猛力一扯，日落被我扯得向前了几步，但刀依然还在她手里。
　　日落大笑一声，猛然往自己身后一扬刀，我便被自己手中的鞭子拖着向她靠近了几分。擂台下再次传来一整哄笑。
　　日落腕上的力量真的不是瞎吹的，她并未过多地摆动手臂，而是仅凭手腕在与我拔河。
　　她笑了一下，与铭靛颇有几分相像。
　　忽然，她再次扬刀向我砍来。
　　我默念着看了无数遍的秘籍，呆呆地站在原地，等到她的刀离我不过一掌距离时，挥鞭带起她的刀头。日落一时慌了神，急忙想要掌握住刀身的去向，但已为时已晚。我挥着乌蚕鞭带着她的钢刀一圈一圈地在空中打转，直到刀从日落手中飞脱而出摔在了底下的人群中。
　　擂台下立刻怨声连天。
　　日落站在台上愣了愣，随即大度地一笑，跳下了擂台捡起自己的钢刀。
　　我回头看到唐门那儿的几个护法并未多大不满，甚至还对我招了招手。

　　挤开人群回到天山的位置，常莫便冲过来将我抱了起来举到了半空中。我低呼一声，想要下来，结果世离却从常莫手里接过了我，像抱一个孩子一样将我拥进了怀里。
　　我搂着世离的脖子，得意的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