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执白守黑

1、窗外

　　小墨感觉自己是站在透明的玻璃房里，远远地望着对面三楼或者是四楼上的那个人。克在秋天的某一天专注地凝视着窗外，小墨知道这只是他下意识的习惯，其实思绪是空白平静的。克的脸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显得有些阴郁和苍白，这让远远观望的小墨莫名伤感。但是小墨无法解释这样无来由的伤感是什么。

　　小墨继续心情复杂地抬眼凝视着玻璃窗前的男人。

　　克突然站起身来表情惊诧地望向窗外，小墨清楚地看到克的嘴角微微地颤动了一下，克随后离开座位向窗边走动了几步，他的脸上依然带着不确定的惊讶的表情。小墨听到自己的心跳声，突然感觉到害怕，她奇怪克居然已经认出了自己。

　　小墨僵硬地呆在原地，突然脚下有什么开始缓缓启动。她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站在一架奇怪的电梯上，四周绿草如荫芳草萋萋唯有自己孤单地伫立，抬头看天灰灰的布满尘埃。小墨迎着对面玻璃窗边的目光看过去，克的眼神里流露出的冷漠和悲伤顷刻击中了她。

　　克一直用那种惊讶期待和悲伤的表情，透过冷冷的玻璃窗深深地注视着小墨渐行渐远……

　　小墨从梦里平静地醒过来。

　　天还没有亮，嫩绿色的窗帘遮着真实而朦胧的世界。小墨蜷缩在薄薄的被子下全无睡意。她想起这是自己第二次梦到克。还记得第一次梦到克的第二天，她就孩子气地急急忙忙地告诉了克。“我昨晚梦到你了。”

　　“哦，你偷偷想我了？你梦到我什么了？”克很克制但却很得意地问。
　　“我梦到你和我说话，还梦到你趴在桌子上写字，我凑上去一看呀，那字写得可真够丑陋的，远不如我。我忍不住笑了，从梦里笑醒了。”小墨一边说一边又笑了起来。
　　“惭愧，我的字确实写的很丑。”克说。
　　“哇，那我的梦还真的是好准啊。”小墨被自己小小地感动了一下。

　　克后来又问小墨，你最近想我了吗？你最近梦到我了吗？小墨知道克是和自己调侃玩笑，但她还是实话实说了。她不想骗克，因为小墨很在乎克对自己的态度，小墨知道自己对他的依赖是不可理喻的，但她没有刻意地去抗拒过。

　　但是，小墨没有想到自己还会在梦里再次见到克。

　　小墨永远不能忘记第一次见到克的情形，那天下午她激动得满脸通红，语无伦次，旁观者一眼就能看穿她的心思。小墨在最初的接触和交谈后，就把克定位成一个优秀的男人，理由和标准是她内定的，或者换句话说，小墨凭第六感就决定了克是个优秀的男人。她喜欢看克坐没坐相歪着身子皱着眉头不耐烦看人的眼神，喜欢看他抿着嘴眯缝着眼妩媚地微笑。小墨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是不可理喻地被对方吸引了，但她并不退缩，小墨想，如果缘分让我们相遇，那就让它来得更猛烈些吧。

　　看得出，克的身边有太多喜欢他的女人，那些或年轻或成熟的女性，以一种或含蓄或温婉的方式和他若即若离地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关系。小墨隐隐地感觉到克其实是很享受这样的感觉，但是并不沉迷。在情感的世界里，克用一种天生的理智去排斥着周围世界的侵蚀。小墨喜欢克的感觉。

　　小墨知道克很快就注意了自己，并且感觉到克是欣赏和喜欢自己的。其实原因也很简单，像小墨这样一个思维单纯的女子，是不懂得怎样去有效地掩饰自己的真实感受的。克是个敏感细腻的男人，他能从小墨说话时的表情断定这个女子的心理波动。

　　接下来的一切似乎是顺理成章的。小墨很快就把克当做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克似乎也更倾向于微笑着听小墨的絮絮叨叨。小墨在头脑清醒的状态下偶尔会发现这个可恶的家伙，像个克克勃间谍，几乎洞穿了自己的所有“秘密”。小墨心里虽然明白，但她却不露声色。她之所以这么放心大胆地继续和克说着自己曾经的想法和经历，是因为在很大程度上自己早已经不觉得那些事是什么隐私了，那些荒唐的旧事充其量只是些成长过程中的印记而已。

　　小墨其实是个心理复杂矛盾的人。这一点也许只有她自己知道。很多人会被她的柔弱外表所迷惑，看过她清澈眼神的人都不会去细细琢磨这个女孩有怎么样的过去和现在。她给人的感觉是顺从的，对人和事不设防的。其实不然，小墨是个没有安全感的人，她的谨慎和不羁是烙在骨头里，旁人不经意间是感觉不出来的。但是小墨却放心大胆地把自己的故事交给了克，这在理论上是说不通的。小墨在以后的日子里便尽可能地回避了这个疑问，因为知道解释不了，索性便刻意不做思考。

　　克对小墨的关心和爱护是明朗和灿烂的，他在和小墨短暂的交往里一直很自然地保持着本色的表演，甚至不去掩饰自己的情绪和态度。某一天里突然就对小墨说，无论你以后说什么做什么，我都不会生气的，因为我知道你是对我好的，被人喜欢是件荣幸的事情。小墨望着他挺拔的鼻梁，棱角分明的嘴唇，心里的感激泛滥开去。她把这话当做是种信任和承诺，现在想来，也许就是在那时，埋下了此后的不安定因素。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小墨的生活里似乎随处可见克的踪影。早上克没有准时上班，小墨便会坐立不安，直到克终于出现在熟悉的位置时才会露出会心一笑；中午饭后，通常小墨只会和克浅浅地聊上一会，知道克有午休或打会乒乓球的不健康习惯；下班前和克告别时小墨总是难分难舍，即便是回家的路上，她的脑子里也全是克的微笑和那些清风抚过的话语。

　　克有时候会故意说些暧昧的话题，或迂回缠绕，或单刀直入，一来二去的，主题便滑落到男女之情上。这对小墨来说，是不擅长洞悉的。克很快就敏感地意识到这一点，这让他很是意外。他说，你是个清澈的女孩，叫人心生怜惜。这话让小墨感动不已，直到有一天她无意中看到克对一个陌生的姑娘说着类似的话。

　　小墨生日的那天，克是第一个为她祝福的人，时间是凌晨的零点过几分。一整天，小墨都会忍不住偷偷地感动。那天的晚上，小墨打开手机，翻到日程表一项里，输进了克的生日，并设置了闹钟，时间定在晚上的11点半。小墨想在那天晚上的11点半起床上线，等到零点给克发一张生日的贺卡。她觉得这样做很值得。

　　现在想来，那段时光是小墨和克关系最融洽的记忆。可是，和世界上所有的故事里描述的一样，感情在想象中到了高潮，高潮过后，就意味着低谷，或者结束。不需要任何原因的结束。

　　小墨在分手的最初几天里，像失了魂的囚鸟，只能关羽，不得张飞，满目都是凄伤。也就是这时，小墨才发现自己原来是那么在意克，自己原来潜意识里一直想努力说服自己去逃避的。因为这样痛心的发现，小墨觉出自己的荒唐来，仿佛惩罚式地彻底失了食欲，几天下来愈发的消瘦。虽然在同样的时间概念里，拥有同样的白天和黑夜，可是现实却时时告戒着告诉自己——该回来了，回到各自的现实当中。如果让幻影跌落到尘世，它必然会粉身碎骨，所以，宁愿让它灰飞烟灭。在情感的世界里，小墨只是被施了咒语的凡人。

　　也就是在这天的晚上，小墨突然就梦到了克。

　　小墨在克生日的前4天终于还是删除了手机里的提示，她知道，克是会忘记自己的，克也不会在意自己的生日祝福。虽然，小墨很想让克为自己唱一曲深情流露的歌；虽然，小墨很想知道克说的最后一个故事的答案。可是，隔着玻璃窗的梦境里，有不能阻挡的温暖的记忆在流逝……

　　（完）

作者有话说

　　一直想写一个柏拉图式的爱情故事，于是便有了今天的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