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枯叶之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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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白衣如雪,风姿卓越....
她,长发银枪,雕翎戎装....
他们本是夜郎城最被看好的一对,却因一次变故,成了刀戈相向的敌人.
一年前,夜郎城大将军白马,奉夜郎王之命诛杀洪荒四兽,如今三兽已灭,只剩得最后一兽——青龙;
此次前往东海便是寻那青龙的踪迹;
海面波涛汹涌,白马独乘小舟破浪而行,迎面吹来咸湿的海风,带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腥气;
薄唇轻轻扬起:“看来传闻不假,青龙果真在此.”
青龙本是四兽之首,白马不敢大意,隧择了一处临近小岛先行栖身,乘机观察敌人,寻找时机将其一举歼灭,这是她行军多年来养成的习惯,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
听闻白马此行目的,附近岛民吓白了脸:“杀不得,杀不得呀!此龙乃是东海龙神,杀了会遭天谴的.”
对于这样的传闻白马从来都呲之以鼻,岛民愚昧,竟将那害兽当成龙神,之前三兽皆有类似传闻,还不是被她给杀了
在岛上住得数日,白马大致了解了青龙的习性,怪不得那日只闻得腥气未见龙影,原来这只青龙白日皆沉于海底,待到中月之时方浮出水面采集天地之灵气,而唯一能将其诛灭之时,便是这中月之时.
是夜.
白马闭目半躺于来时所乘的小舟上,喝着一壶岛上渔民自酿的烈酒,而腰间还悬着一壶酒却从未动过.
她在等,等那只青龙出来.
今晚以后,世上再不会有青龙的存在,而她白马,也终于可以达成心愿.
犹记得一年前夜郎王说的话:“洪荒四兽为祸民间数百年,白马,你能独自将其诛灭之时,便是你与月夜成亲之时.”
洪荒四兽本是上古神兽,却于几百年前不知何因流落人间,千军万马同去也不一定能将之诛灭,何况是“独往”,刁难之意再明显不过.
可白马却不是知难而退的人,只要是为了月夜,就算让她死,她也在所不辞:“白马愿意前去一试.”
前三兽已是不好对付,而眼前这只更是凶猛异常,一不留神藏身海底的便会换作自己.
夜风微凉
一轮明月高悬于空.
她紧了紧手里的银弓,这是月夜的贴身之物,也是此番前来月夜特意送给她的.
青龙身在海里,不可近攻,只能引弓于五十米外取其眉心,稍有偏差后果便不堪没想.
算算时辰,青龙不出片刻便要现身了.不知是不是因为海上的夜晚很冷的关系,双手竟有些凉,于是又灌下一大口酒.
此时,天蓦然一变,万里晴空不知从何处飘来一片乌云,原本明月在乌云中若隐若现,再过片刻,便是一阵电闪雷鸣,海面开始波涛涌动,之后,一条巨龙分水而出,张开大嘴吸取天地灵气.
时候到了...
白马举起银弓满弓一箭,一道银光划破夜空,带着一声清厉的哮响,分毫不差,正中青龙眉心.
青龙发出一声巨吼,而是满目凶光地向白马飞来,竟然没死?看来还是太轻敌了...
正惊讶着,便见龙尾怒然甩出,激起几丈高的海浪拍打而来,眼看小舟便要散架,白马只得纵身一跃,顺势跳上龙身,同时抽出身后银枪对准龙腹便是奋力一刺,红色的血浆喷洒而出,在电闪雷鸣的黑夜中显得分外狰狞.
一滴鲜血溅至唇角,竟微甜如糖,白马惊愕地抬起头,望了一眼近在咫尺的巨龙的眼,原本的凶光已然退却,只余下一丝似乎是惆怅,抑或是不甘的目光,究竟是什么,白马却已无从得知.
紧接着,龙身轰然倒塌,失去支撑点的白马重重跌入海里,没想到终还是要藏身于此,白马自嘲地笑了.
就在龙身入水的一刹那,竟啪地一声爆裂开来,随后便见龙腹跌出一个人来,那人轻轻地睁开眼,在白马快要沉入海底的一瞬间,踏着海浪向她走来.
当白马醒来时,已是日头西斜了.
耳边回响着海浪拍岸的哗晔声,以及火烧树枝的噼啪声和一片淡若清莲的香气.
她揉了揉有些沉重的头坐起来,眼前却出现一个盛了水的贝壳:“先喝些水吧!”
顺着声音侧头望去,便见身边有一个正在燃烧的火堆,火堆旁掠着几件衣裳,一个裸着上半身的男子坐于火堆旁,端着水递到她面前,并一脸温柔地笑望着她,而那些香气,竟像是他身上散发出来的.
白马这才回想起昨晚的遭遇,蓦然问他:“你便是从龙腹里出来那人么?你究竟是什么?为什么在龙腹里?”
对于她的一连串问题他只是轻轻一笑:“我在这条龙的肚子里活了三百年，可我不是妖怪。”
看着他那清朗的眼睛,白马相信了他的话:“若是无处可去,那便跟我回夜郎城吧.”
过了一会儿,她又看向他:“对了,你叫什么?”
“我忘了自已叫什么了.”男子似是想起什么往事般悠悠地说着,过了一会儿,又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肩膀,赫然绣着一只像叶子般的蝴蝶:“肩膀上纹的是蝴蝶,不如,你就叫我枯叶好了.”说完又望向她:“你呢你叫什么,又为什么会去杀那只龙?”
“我”白马茫然地指了指自己:“月夜曾经送我一个名字,叫白马.”她顿了顿,又道:“杀洪荒四兽,不是为了国家,只是为了他.”
枯叶的眼里闪过一丝落漠,悠悠地问:“月夜,他是谁?”
清冷的脸微微一红:“他是我在这个世上最在意的人.”
枯叶低下头苦涩地笑了,最在意的人?那么我呢?
回去的路上,枯叶的问题特别多,比如:“你为什么从不喝腰中那壶酒?”
白马只是笑着摇头,这是她和月夜的约定,她不想别人知道.
还记得那是很多年前出征之前的一个晚上...
“来喝一杯吧!当是给你见行.”月夜提着一壶酒来到她的房间.
白马笑道:“你不是多年不喝酒了么?”
月夜从打了一次败仗回来后,便没有再喝过酒,虽然他不说,但白马知道,那次败仗正是因为酒,因为营里的奸细在酒水里下了迷药,所以从来没尝过失败是什么滋味的夜郎城主月夜险些被俘,后来还是白马冒死将他救回来的.
月夜只随意往桌前一坐,将酒壶往桌上一放道:“不喝也罢,只是明日一战,你我生死未卜,若是我有个三长两短,从此后你便只能独饮美酒了.”
白马促狭道:“你若死了,我去找别人饮便是.”
月夜眼里闪过一丝不悦,相处多年来,每次白马跟他说笑他都会这样,但白马却喜欢这样吃味的他.
却见月夜起身道:“既是如此,往后你要是想去找别人饮了,便来跟我喝完这壶酒,到时你我便再也不相干.”
说完便出了房,剩得白马一人,看着酒壶发呆.
不过从那以后,白马就一直带着那壶酒...
枯叶得知了白马将要与月夜成亲的事,于是提出要满足白马的一个愿望做为贺礼.
白马笑道:“我今生唯一的愿望,便是做月夜的妻子.”
行得几日,忽然变了天,本是六月天气,却下起了鹅毛大雪.
不出一日,所有的路便都被白雪掩盖了.
白马对此很是惊讶,而枯叶却悠悠地道:“这便是天谴么?”
天谴?
白马才忽然想起当日岛民说的话,难道是真的吗?
由于大雪掩路,他们的马被生生地冻死了,只得一步一步地往回走.
望着一望无际的雪,枯叶神色凝重:“白马,你听过雪天莲蕊的传说吗?”
“听过!”白马道:“老人说,雪天莲蕊,能做成一种叫无水的胭脂,不管是谁,只要用了这个胭脂便能永保容颜.”
奇怪的事,说到雪天莲蕊的同时,她忽然想到了枯叶身上的香味,但人身上的体香很正常,她当然不好去问.
枯叶点点头:“可是你只说对了一半.”
“嗯?”白马不解.
“不仅是永保容颜.”枯叶转过头来定定地看着她:“而是,生生世世,容颜不变.”
白马笑着摇头:“白马从不信轮回转世之说.”
枯叶抿唇一笑,没有再说话.
又行了几日,白马的眼睛慢慢地却不能视物了,枯叶说大约是被雪灼伤了,不过过几日慢慢适应后便恢复了.
不过因为白马的不能视物,行路更为艰难,在枯叶的多次要求下,白马才答应由枯叶背着赶路.看白马一日比一日沉默,枯叶又怕白马是因为眼睛看不见而害怕,于是想方设法地逗她说话,给她讲些好笑的事.
可是雪,却一天比一天大了.
“枯叶,附近还没有农家吗?”白马坐在枯叶旁边,一脸茫然地问.
她的嘴唇越来越紫,皮肤也慢慢地呈死灰色,枯叶不禁有些担心,于是伸手将她搂进怀里:“胸口是最贴近心脏的地方，你靠着我的胸口就不会冻了.”
心里想着,再这样下去,估计他们都会冷死在这雪山上吧?
“枯叶,我们会死吗?”因看不见事物,坚强的白马也脆弱了许多.
“不会的.”枯叶背着她的手又收紧了些.
“将我放下,你自行去吧.”背上人轻声说:“雪山之后是另一座雪山，你能背我翻过多少座雪山？”
枯叶淡淡地笑,却很坚定地说:“背到我死，一定把你带回他身边！”
是的,回到月夜身边,这是白马唯一的愿望,也是枯叶唯一的愿望...可此刻听到,白马心里竟有了一丝苦涩.
枯叶,你这又是何必呢?
“枯叶,你不是说过几日我便能看见了么?为什么现在都还看不见呢?”一过就是十几日,白马渐渐害怕起来,若是成了瞎子,以后还怎么带兵打仗呢?
“呵呵,别担心.”枯叶忙安慰她:“这个也要看体质的,有些人恢复很快些,有些人却要恢复很久.”
眼睛恢复要分体质,那爱上另一个人呢?白马不敢再想.
“如果可以选择,你希望第一个看到的是谁呢?”枯叶问.
白马没有回答.
“呵呵,我问得真多余,白马第一个想看到的肯定是月夜了,是不是?呵呵.”枯叶有些尴尬地干笑呢.
白马也轻轻抿起了唇:如果我的眼睛没有被这场雪灼伤，我现在最想看到的是你。
终于,一月后,枯叶背着白马来到了夜郎城,可门口的守卫却认不出衣衫烂蒌,双目失明的人是大名鼎鼎的将军.却将他二人当作乞丐拒之于城门外.
白马无奈,只好让枯叶修书一封禀明此事,又借宿在城外一个村子里,也借此机会好生调养.
最早接到这封信的却是夜郎王,当得之白马的遭遇后,夜郎王微有些惊讶,但立刻又想到一个传说,那是另一个关于雪天莲蕊的传说,却又是一个不为世人之晓的传说.
九重天上,有位名叫玉音的主管凡间奇花异草的神仙,与同为天神的天庭女将军叶雪相爱了,但是不久后,叶雪便在一次与魔族的战役中身亡.
按照常理,神仙死去后只能在凡间轮回,成为一个普通的凡人,叶雪当然也不例外,但玉音却不这么想,因为爱着叶雪,所以他不想就此失去她,于是他担着犯天条的危险将万年开一次花的雪天莲蕊做成了胭脂,涂在了叶雪的脸上,这样,她就可以生生世世容颜不变了.这样,他就可以无论她转多少世,都能轻易地找到她了.
可是,这件事在不久后便被天帝发现了,天帝大怒,便将玉音投进了四兽池里青龙的腹内,却没想到四兽乃叶雪所养,早已通了灵性,吞了玉音便带着他下了凡,谁料落得凡间才发现怎么也无法将之吐出,只得将他装在腹里等修行高一些再想办法.
如此说来,这龙腹里的当真是玉音吗?
传说里,玉音将剩下的雪天莲蕊放在身已的心脏里然后下凡的,那么,他的心脏内是否真有雪天莲蕊呢?
能长生不老,容易不改,这是每个人的梦想,夜郎王当然也不例外.
于是,他连夜传召了月夜.
将白马在龙腹里捡了人回来之事大致说了一下,便道:“夜郎城绝对不会包容一个活了三百年的妖怪。我已经调动南锤众属，月夜，这次我要你领兵.”眼神又是一凛,道:“杀了他们,将尸体带回来.”
月夜有些踌躇:“可是,我想和她在一起.”
“你家族世代金戈铁马，功垂千秋，你要亲手毁了这一切？”
是的,月夜他不能,他背负着家族的使命,永远孝忠于夜郎王,但是对于白马,他也同样不能.
于是,他独自找到了白马,那天,白马的眼睛竟恢复了.
“杀了他，和我一起回去.”
白马并无罪,若能由她动手杀了枯叶,说不定夜郎王能饶她一死.
白马只是淡淡一笑:“月夜,相处这么些年,你还是这么不了解我.”
“难道连我的命令你也不听了么？”月夜眼里闪过一丝怒意.
而白马笑得更深了，眼前的月夜还是那个自已深爱着的月夜么？或许还是吧.月夜没有变,还和以前一样,连命令自已的口气也分毫没变,但是自已怎么觉得这般陌生了呢？
“对不起.”
她轻轻地低下了头,断然取下腰中的酒壶,当着月夜的面一饮而尽,如果和他决裂能救回枯叶的命,也值了...
这壶酒太烈了。
月夜被她的举动惊愣在了那里,直到白马的背影快要消失在眼前的时侯,他咬牙道:“今晚，你们都要死.”
是的,她要死,她要用自已的命去救枯叶的命,因为只有这样才可以换来枯叶逃跑的机会.
于是,她提起了枯叶曾经许他一个愿望之事:“你还记得无水，帮我找回来，今夜就动身！”
此时枯叶正在缝补她在雪山上被山石刮破了的衣领,见她如此说,枯叶弯了弯眼角:“我还以为你不许愿了呢,今日怎的又想起来了?”
白马勉强扯出一抹笑:“哪有女子不爱美的?”
枯叶也不多话,当晚就策马离去了,当然,他并不是去找无水,而是...去找月夜,去找月夜做一笔交易.
当得知枯叶来意,月夜先有些生气,枯叶竟然让他离开白马,他有什么资格说这样的话?但随后又有一些欣慰,有什么比让白马活着好呢?
于是,他爽快地同意了.
在枯叶生命的最后一刹那,他传音给了远在几里外的白马:我背不了你一辈子了。雪天莲蕊我一直缝在你的领角，天亮之后，忘了我...
然后,他用光了所有的仙力,施出了一个咒术,那是一个可以让人渐渐淡忘的咒术,于重情重义的白马而言,也许只有这样,才能让她更快乐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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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林漫上残阳
归农依唱
雨送一抹微凉
虹结窗框
散落在城墙
血未成霜
却叫她学会去遗忘
夜蝶翱翔
就在他的胸膛
雪蕊幽香
等在城门旁
看雪落一场
余生茫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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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过得很快,白马依然在城门口一等便是一日,可她已经慢慢地记不起她等的是谁了.是怎么了?自已的记忆为什么会一天天消退,难道是上次失明的关系吗?
可是忘了谁都可以,她不想忘了那个她一直等的人,那个人去帮她找无水还没回来,她一定要等他回来.
告诉他,竟然月夜当夜便撤兵了,并再也未来找过她.
告诉他,她现在的愿望只是让他回来.
那件衣裳穿了很多年了,衣领那股莲香味依然还在,那是属于枯叶的味道,虽然有很多事她并不知道,衣领里的莲蕊她也不想拿出来,她只是想静静地闻着这股香气,等侯着枯叶的回归.
这天，她找到那个日日陪她饮酒的自称写书人的人：“白马枯叶总相依，你帮我写一个故事吧！”
写书人一边喝着酒，一边半眯着眼道：“你要我写一个故事，我要一个陪我喝酒的朋友，做笔交易吧！三年！三年后的端阳，我帮你写完这本书.”
可是,当从月夜那得知这件事的真相后...
三年后的那个端阳,他们喝得零丁大醉,他看着倒地酒窑里的她,竟心疼无比.
于是那晚,他烧了那本写了三年的书...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枯叶之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