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豆，罔再回首》清陌Q

7、第七章

　　“有些人是一直会刻在生命里的,哪怕忘记了他的声音忘记了他的笑容忘记了他的脸,可是每次想起他,那种感受,却永远不会变。”

　　初三时，她读青春文学。因一句话，读遍郭敬明所有的书。那一年她掉了许多眼泪，有多少为书中人物，故事情节，又有多少是为了自己，祭奠从前。

　　那一段最纯净美好的时光，那一场只能暗藏心底的爱恋，是青春岁月里最透明篇章，泛着年少的浅橙色稚嫩和青春即将绽开前的微微湛蓝，在她生命里镌刻深远永不磨灭。多少年后她再次回想年少时候那一段爱恋，那一种耗尽不会再来的最初的柔情与酸楚，常常会安静落下泪来。

　　清陌上下几届学生，小学初中高中，赶上历年改革。如同是培训中待察的白鼠，样样事事，皆不由自己。那一年小升初，是市内第一次适用电脑派位。毕业考试成绩再无用处，私立学校可随意报名，超过名额便由电脑随机筛选。余下名声稍弱公立学校，依照小学位置，划片分配。而彼时那座小城，升学率声誉最好几间出众，皆是私立民办。

　　她知这样消息，便属意问他。年级错开一届，又不同小学，电脑随机，命运似如此未卜。那时爱恋深中，她盼与他同校，年幼如此微小期盼，稚嫩可笑，却如水泡渐增。已入盛夏，教室内闷热不堪，课间他站在窗侧，随意伸手将衬衣上下掀起，以求丝毫凉气。肌肤微露，她不敢直视，只凝定他眼神，等他回答。他似微微凝神，语气坦然笃定，语调轻快，我喜欢Z中，不过我妈希望我去Y中。她心内刹时欢喜异常，道，我也喜欢Z中，我要去那里。便见他笑容扬起，明亮灿烂。

　　十岁起她有日记习惯，归家后便在日记中写，他说喜欢Z中，我也喜欢，那Z中，我一定要去。年少心里，满是期待未来的欣喜。她却不记得，喜欢未必是选择，选择未必便是结果。而她离毕业，尚有一年之远。

　　协会组织去市郊青少年活动基地夏令营，一行几十人同往。她与他同车不同座，她在前，他在后，相隔四五排。一路颠簸，到达目的地已是中午，老师唤学员下车，她有意等他，便磨磨蹭蹭，让旁人先走。待车上只余四五人，她起身，他刚好路过她身侧。彼时她已习惯同他打闹嬉戏，也有意引他注意，伸腿拌他。他踉跄几步，回头看她一眼，面无表情，毫无回应，微微低头便下了车。她心下便凉了八分，一时难过异常。不知自己做错什么，陡然令他态度突变，如此不屑不顾。

　　下车众人聚在一处，等待老师分派宿舍。那一处活动基地地处郊区，面积甚广，举目四望一片青葱绿色，而她心内堵塞，无心惯常，强忍不语。余光却见几个男生将他围在中间，他单手撑地，蹲坐在地，眉目紧缩咬唇不语，模样竟似疼痛难耐。心惊而急，分开众人走过去，蹲下身去，问他如何。对方只低头不语，额角汗水凝聚。片刻后老师也前来，他只答是腹痛难忍，老师便恍然，说是肠痉挛，取了热水给他。她只蹲在一旁，看他忍痛而不能分担丝毫，片刻前明了原因而散去堵塞的胸腔再次凝涩，不知如何是好。

　　老师在旁分配房间，因宿舍不集中而要分成三楼，相聚甚远。她被唤过去，眼神流连，手指紧握，只盼与他同一座楼。然而终了，未曾如愿。两座楼相隔百米，想来并不方便往来。心内又是低落，反复如此。不曾料，垂在肩头小辫突然被人拽下，下意识回头，是他恢复如初，挑衅玩闹的笑脸，张扬不羁。片刻之前几番起落，皆因这一个小小动作，全盘涣散，只剩轻松喜悦。

　　她与同宿舍人回房，收拾行李，聊天玩闹，半天时间便过。十二人房间住了十人，她住上铺，原本约好挨过老师检查便点灯玩牌，几人便偷点了蜡烛。熄灯后，她翻出日记本，细细纪录一天心情，旁人几番催促询问，只道，我们再等一等。这一等，便是一夜。

　　第二日清晨醒来，她洗漱过后拉开窗帘，向外张望。对面楼房已有零星几人走出，后有白T恤黑长裤的少年，与旁人伴了一并走向场间空地。她明明近视，众人之中却一眼识出，当下推门而出。不过凌晨六七点，温差还大，身畔凉风习习，略带寒气，四周绿意洋溢，空气湿润，清润如许。

　　人群慢慢聚拢，老师也在。同宿人说没睡好，皆因他唱了整晚的歌。老师便笑，说他有开个演的潜质。不多时。他不知惹了谁，被几个男生追赶，终被抓住，头上绑了朝天辫，衬上润泽脸蛋，极是可爱。她出声取笑，他似是恼怒似是习惯，便伸手欺她，惹她绕着场地追赶。穿过同学间时，两名与他同层女生抱手，看好戏似的笑意洋洋，问她，顾之玺失恋了，你失恋了吗？彼时她当真年少不更事，只是笑了便继续追赶，未曾深想。十一岁，她连喜欢尚需掩饰，如何懂什么是恋爱。那一句失恋，被她当做玩笑话，仅此而已。

　　很多年后他告诉她，那时他的确是失恋。因所谓早恋被学校严打，撤掉大队委身份或是分手，任他选择。他自是选择后者。她心内嫉妒又难过，追问他是否很喜欢那个女生。他答，只是那时吧。然而连手都没牵过，就草草收场。等她再历世许久，才恍然他经验如许而她白纸一张，她原来天真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