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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苦肉计 ...

  •   闻雪的眼眶里盈满了泪,可她就是咬牙强忍着,不想让自己哭出声,憋得难受,脸涨得通红。

      方寒尽不知何时坐到了她的身边。

      他将她揽进怀里,手覆在她的后背,手心的温热透过薄薄的衣衫,从后背温暖到心口。

      他温声哄道:“闻雪,想哭就哭吧。”

      闻雪把脸埋在他的胸膛,肩膀微微颤抖,忍不住发出一声抽泣,像是吹得鼓胀的气球,终于被人戳破。

      “我怕、怕吵醒小孩……”她抽抽搭搭地解释。

      方寒尽拍拍她的后背,轻声说:“不要紧,他一向嗜睡。吵醒了,也很容易再哄睡着。”

      闻雪使劲吸了吸鼻子,哽声说:“跟我妈吵架的时候,我没哭,可是跟你一说,就忍不住了……”

      “嗯,我懂。”

      吵架的时候,愤怒和不甘的情绪占据了上风。现在回想起来,更多的是委屈。

      怎么可能不委屈呢?同样是父母的孩子,一个被当成赚钱养老的工具,敲骨吸髓,另一个被娇生惯养,买车买房。凭什么啊?女孩就活该被全家人压榨吗?

      方寒尽忿忿不平道:“你父母一拿到钱,孙赫明就给他们介绍楼盘,还拿到了优惠价……怎么会这么巧?”

      闻雪渐渐止住了哭泣,抬起眼看着他,红肿的双眼,蒙着湿润的水雾,看得人心疼。

      她说话时带着厚厚的鼻音:“我也怀疑是他设计好的。买了房,彩礼钱就退不了了,我就没有退路了。”

      顿了顿,她低下头,指了指手机,“所以我跟他打了个电话,说我已经想好了,想跟他当面谈谈。”

      方寒尽拿起手机,微信聊天界面倒数第二条,是孙赫明给闻雪发的实时定位,下面一行小字:夜色KTV(城南区滨湖路XX号)

      再看一眼发送时间,是二十多天前。

      闻雪眼神很空洞,喃喃地说:“我去了这家KTV,他正在跟一群同事唱歌,见我脸色不好,就把我带到了隔壁的小包厢。”

      --

      顶灯投下幽暗的光,孙赫明靠在松软的沙发上,懒洋洋地耷着眉眼,手上的酒杯轻晃,琥珀色的液体微微荡漾。

      面对闻雪的质问,孙赫明承认得很爽快:“对,就是我介绍的。那个置业顾问是我朋友,什么优惠价都是他编的。原本首付要五十万,只收了你爸妈三十五万,这十五万的差价还是我给补上的。”

      闻雪简直匪夷所思:“为什么?”

      孙赫明冷冷嗤笑一声:“像你爸妈这种人,会放着便宜不去占?本来买不起的东西,一听说有优惠,就跟捡了钱似的不要命地往前冲。说到底,最后做决定的还是他们,我不过是在后面轻轻推了一把。”

      闻雪站在沙发边,垂眸盯着他,目光渐渐冷下去。

      助纣为虐的人,最懂利用人性的弱点。

      “这二十万,我会尽快还给你。还有,”闻雪弯下腰,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说得清晰而缓慢,“我不会跟你结婚。”

      孙赫明蓦地起身,大手一捞,扣住她的后颈,往怀里一收。

      距离拉近,闻雪闻到他身上浓烈的酒气。

      孙赫明比她高一个头,此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眼睛微眯,露出森然的冷意。

      “彩礼钱都花光了,现在反悔,是不是太晚了?”

      闻雪身子往后仰,用尽全身力气去推他的手臂,想挣脱他的钳制。

      危险已然逼近,她还试图跟他心平气和地商量:“孙赫明,我说了我会还给你……要是不信,我给你写个欠条?我保证——”

      一瞬间天旋地转,她还来不及惊呼,就被一股大力摔进了沙发里。

      孙赫明扑了上来,满身的酒气笼罩着她。

      闻雪被压得喘不过气,想推开他,手腕被他的大手箍住,想屈膝撞他,腿又被他的身体死死抵住。

      孙赫明把头埋在她的颈窝,与其说是吻,倒不如说是啃咬,牙齿磕在锁骨上,咬住细嫩的皮肤,密密麻麻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

      “孙赫明你个狗东西!你她.妈放开我!”
      闻雪脸憋得通红,什么为人师表、文明素质都抛在了脑后,咬牙切齿地咒骂他。

      这种时候,猎物挣扎得越厉害,狩猎者就越感觉刺激——弱肉强食的乐趣就在于此。

      “不自量力!”
      孙赫明冷哼一声,松开一只手去解腰带。

      趁此机会,闻雪飞快地抽出自己的手,在空中胡乱摸索着,从沙发上、到地上、再到茶几……

      指尖终于触碰到一个冰凉的圆盘。

      她抓紧圆盘的边缘,手高高扬起,重重落下,“砰”一声,又快又狠地砸在了孙赫明的脑袋上。

      一只水晶烟灰缸被生生砸碎。

      “操.你妈!”
      孙赫明身子一晃,五官因痛苦而狰狞。

      他一只手捂着后脑勺,从闻雪身上坐起,向后一倒,瘫进了沙发里。

      闻雪捂着胸口,大口大口喘着气。她的另一只手上,半边烟灰缸的边缘还在淌着血。

      沙发上,孙赫明一动不动,胸口的起伏越来越弱。

      理智终于回神,闻雪从沙发上滚到地上,手脚并用地爬起来,拉开包厢的门冲了出去。

      昏暗的甬道延伸到视线的尽头,她跌跌撞撞地向前跑着,一路上撞倒了两个服务生,终于找到一部电梯。

      她哆哆嗦嗦地掏出手机,手指沾上了浓稠的血,屏幕也被染花了。透过血红色的荧光,她努力辨认着一行小字,这是附近派出所的地址……

      —

      “你报警了?”
      方寒尽的声音响起得太突然,闻雪吓得打了个哆嗦,从回忆中猛然惊醒。

      “别怕别怕,都过去了。”方寒尽攥紧她的手,轻揉着她的肩膀。

      闻雪咽了咽唾沫,待心跳渐渐平复,喃声说:“对,我去了附近的派出所。接待的民警很重视,马上就派人去了那家KTV,在那间包厢里找到了孙赫明,还调取了这家店的监控。”

      方寒尽小心翼翼地问:“那孙赫明……没事吧?”

      闻雪摇摇头,脸上浮起虚弱的笑。
      “民警送他去医院检查过了,是皮外伤,没伤及骨头,包扎止血后,他就被派出所拘留了。”

      “那就好。”方寒尽长舒一口气。

      他依稀记得,按照法律规定,强.奸.罪一般是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就算是未遂,也是在三年上下量刑。

      咦,不对……
      他的视线慢慢垂下,落在闻雪的手机上。

      就在几天前,孙赫明还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威胁要弄死她。
      所以,他这么快就恢复了人身自由?

      闻雪猜到他在疑惑什么,苦笑道:“你别忘了,他家后台很硬。在这种小地方,人脉就是通行证。”

      —

      孙赫明只被拘留了一夜,第二天,孙母就趾高气昂地来提人了。

      闻雪的父母也来了。两人唯唯诺诺地跟在后头,仿佛犯事的是他们的儿子。

      在调解室,几个人围坐在会议桌旁,两位民警端坐在正中间,一位负责问话,另一位负责记录。

      最先开口的是孙母。她望着民警,笑吟吟地说:“哎呀都是误会。这个闻雪啊,跟我们家儿子是男女朋友,小俩口是在闹着玩呢。”

      闻雪就坐在她对面,看着这张化着精致淡妆的脸,莫名有些作呕。

      她深吸一口气,振振有词地说:“男女朋友怎么了?就算是合法夫妻,女方不愿意,男方硬要上,也属于婚内强.奸。”

      身旁的闻母一个劲儿地扯着她的衣角,压低嗓音呵斥道:“臭丫头,少说几句会死啊!”

      闻雪不耐烦地拂开她的手。

      闻母瞪她一眼,转过头望着民警时,又是笑脸迎人。

      她陪着笑说:“两位警官,我们家闻雪跟小孙,年底就要结婚了。俩人最近在商量婚礼的事呢,可能是意见不合,闹了点小矛盾。说小孙强.奸,怎么可能嘛?这中间肯定有误会。”

      民警注视着她,语气极其严肃:“如果不是强.奸,那你女儿的行为就属于诬告陷害,也是要承担法律责任的。”

      “啊?这……”闻母顿时哑然。

      “我没有诬告。”闻雪解开围巾,露出白皙的脖子,上面的淤痕触目惊心,“这是他昨天干的,你们可以验伤。”

      孙母睁大眼,“哎哟”了一声,掩唇笑道:“这是吻.痕吧?小两口之间的情.趣啦,怎么能当做证据呢?”

      不知是谁发出了一声嗤笑。

      民警板着脸,呵斥一声,室内才恢复安静。

      他转过头看向闻雪,目光锐利如锋,沉声问:“闻小姐,那家KTV的过道里安装了摄像头。我们调取监控发现,昨天孙先生带你走进那间包厢时,你并没有挣扎或反抗,意识也是清醒的。你是自愿跟他进去的吗?”

      “是。”闻雪顿了下,语气不卑不亢地说,“可是KTV的包厢不同于宾馆的房间,我在走进去之前,根本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孙母细眉一挑,斜眼瞧着她,阴阳怪气地说:“去那种地方,又是孤男寡女的,会发生点什么,你心里难道没点数吗?”

      闻雪刚要开口,突然听到一道男音,懒洋洋地拖沓着调子:“我反正什么都没干。至于她脖子上的伤,”他不屑地嗤笑一声,“谁知道她在跟我见面之前,还去见了什么人,干了什么事啊?”

      闻雪循声望去,孙赫明也掀起眼皮,目光阴郁地盯着她,忽然扯一下嘴角,笑容阴恻恻的。

      闻雪猛地打了冷颤。

      她有种预感,如果这次不能把他送进监狱,那她下半辈子,就别想过安生日子了。

      —

      闻雪靠在方寒尽的肩上,仰头望着上铺的床板,怔怔出神。

      方寒尽的声音在她的头顶响起:“他没有坐牢,所以你逃了,对吗?”

      闻雪闷闷地说:“什么调查、讯问、调解,都是走个过场。他爸早就打点好了一切。调解一结束,他就被释放了。”

      “那他没有报复你?”

      “我看着他就要走出派出所了,突然想了个办法。”闻雪眼里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

      不知为何,方寒尽的心蓦地一紧,连声音都有些变调:“什么办法?”

      “苦肉计。”

      闻雪看方寒尽没有继续追问,便自顾自地说:“我在派出所外面追上了他,说了些过分的话,成功把他激怒了。”

      “我说,我不可能跟你结婚,你爱跟谁结跟谁结,你奶奶的孙媳妇,我不稀罕当!”

      还好,不算太过分。方寒尽忍不住问:“就这些?”

      闻雪回想了一会儿,“还有,我骂他没出息,窝囊废,所有的东西全是他爹给的。等他爹一倒,他也就玩完了。”

      ……虽然难听,但都是大实话。比起那些泼妇骂街的词汇,已经文雅很多了。

      “我还说,你昨天被抓的时候,隔壁包厢的人全都出来看热闹了。那些都是你同事吧?现在你的光荣事迹在全单位都传遍了。咱们这种小地方,熟人多,我相信用不了多久,全市都知道了你是个强.奸.犯!”

      方寒尽:“……”
      直接把人整社死了,确实够狠的。
      “然后呢?”

      闻雪双手一摊,“然后,我的计划就得逞了。”

      那天,她用余光觑到几位民警正从派出所里出来,又瞥见几个年轻女孩正从他们身边路过,于是头脑一热,恶狠狠地说出了这些话。

      效果立竿见影,孙赫明额上青筋暴起,眼里投射出暴戾的光,手紧紧攥着拳,恨不得将她的嘴撕碎。

      终于,在她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强.奸.犯”这三个字后,孙赫明再也忍不住了,提起拳头往她的脑袋上砸去……

      闻雪骤然倒地。

      这一拳太狠了,砸得她两眼发黑,天旋地转。

      “喂!你干什么!”

      眼前一片模糊,耳朵里嗡嗡地鸣响,她隐约听到有人在爆吼,还有女孩惊恐的尖叫声,好像从很远的地方飘来,又好像近在耳畔。

      在民警们冲上来之前,孙赫明蹲在地上,一只手死死掐着闻雪的脖子,另一只手攥紧拳头,使劲全身力气,狠狠往下砸……

      闻雪在医院里躺了三天。

      孙赫明被行政拘留十五天。

      若不是他在派出所门口动手,若不是恰好有人路过,拍下视频发到了朋友圈,一天之内传遍了全市,造成的影响极为恶劣……恐怕这次,他又要被那个无所不能的局.长爹给保释出去。

      闻雪躺在病床上,望着空荡荡的天花板,目光空洞,心也一片荒凉。

      她知道,自己已经走入了绝境。

      孙赫明十五天后就要出来了。该来的迟早会来,到时候,她该如何自保?

      —

      最惨痛的回忆终于讲完。
      闻雪肩膀松弛下来,徐徐地吐出一口气,像是要把堆积在胸腔的闷气,彻彻底底排出体内。

      方寒尽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心疼得发麻。

      他将眼底的痛苦小心翼翼地掩藏好,用温柔的语气安抚她:“都过去了,闻雪,你现在很安全……已经很晚了,睡吧。”

      闻雪闭上了眼,身体慢慢往下滑,最后,枕在了方寒尽的腿上。

      她安静地睡着,呼吸缓慢、轻浅。

      方寒尽低眉望着她的睡颜,慢慢俯下身,双唇轻轻覆在她的眼睛上。

      手机落在床头,屏幕亮了下。他看了眼时间,已经过了零点。

      睡吧,睡吧,那些痛苦和眼泪,就留在昨天。

      从现在起,你有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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