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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13 波士顿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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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李记慈把摩托开到家门口,余天青才意识到把手绑在驾驶员的腰上是多么迷惑的决定。
车开起来还不算太奇怪,可车停了,领带上绑了两个死结一时半刻解不开,还是得紧搂李记慈劲瘦的腰,看起来就像是余树袋熊和李桉树。
余天青的耳朵红透了,他把手掌缩得窄窄的,试图像脱手镯那样钻出来,结果却把死结弄得更紧。
“为什么要绑起来呢?”余天青发出灵魂一问,“你让我想起了把襁褓绑在背上辛勤劳作的母亲。可我,我已经这么大了。”
李记慈没听懂什么叫“襁褓”,但没文化不妨碍他逗余天青:“解不开了,怎么办?”
余天青从摩托上跳下来,提议道:“一会儿我数数,1迈左脚,2迈右脚。我们一起进去,找把剪刀把绳子剪断。”
李记慈心里已经笑趴下了,但他竟然还能憋住,只是从后面看肩膀一耸一耸的。
“我家里没剪刀,哥,你先习惯一下。”这语气很欠,欠得余天青想打他,又打不到。
余天青鼓着腮帮子:“那现在开回我家,我家有!”
天可怜见,余天青脑袋瓜是聪明的,今夜的他是限定版小迷糊。李记慈可稀罕这股难得的迷糊劲了,稀罕的同时又很想欺负,可见他长大了也没改掉小学的皮猴子喜欢谁就要欺负谁的劣性。
“我马上就能解开,你信不信?”
“不信。”余天青挑眉,“难道你要把领带烧断?”
李记慈:“哥你现在蹲下。”
于是余天青恍然大悟。
然后就觉得好特么丢人!!
“别管我。”余天青背过身,往另一个方向走。
“怎么了?我家有医药箱,也有剪刀。”李记慈拉住那多出来的一截领带,就能拖住余天青,他故意把领带提高,高过头顶,余天清就只有乖乖被牵着的份。
余天青龇着牙,“好玩吗?我都走不动路了!”
“来,背你进去。”李记慈蹲下来捞起余天青的膝盖弯,他已经大概能摸透余天青要面子的脾气了,所以接了一句,“哥,天青哥哥,让小弟儿我孝敬您吧。”
“噗。儿化音不是这样用的!”余天青笑他,一个说粤语的,京腔学得特变扭。
“什么时候用‘儿’?”李记慈不动声色背上了余天青,心里可美。
“自己个儿悟。”其实是他自己讲不清,“中文就讲究一个悟性。”
这会还能打诨,当李记慈把余天青放在床上准备给上药后,就再笑不出来。
一股强烈的愧疚感蔓延了他空旷的心。
“你说约翰逊是不是psychopath?我觉得他心理有毛病。”余天青还是想不通,“要不然怎么连你的朋友都不放过,他该有多恨你啊。生活里就想着怎么恨别人,有什么意思。”
约翰逊恨他,毋庸置疑,是因为李记慈的母亲强行挤入了原本属于他的家庭,而被他视为“入侵者”的母子,还是他平时看不起的华人。
“他表面看起来没有任何问题,情商高,与人友善,GPA接近满分,还是足球队的前锋……”李记慈淡淡道,“但你说得对,他一直活在没必要的愤怒里。”
约翰逊作为这个社会的主流群体,一直瞧不起有色人种和性少数群体,在他怀疑李记慈还有很可能是个同性恋者后,愈发变本加厉。从小到大享受的特权使他变得既高傲又脆弱,他自认为比弟弟优秀千百倍,故而在李记慈取得一些成绩时,反而更加难以释怀。
这种心态构成了一种心理疾病:他不再能够从自身的成就中获得满足感,唯有李记慈过得惨,才能让他获得一丝畅快。
“他很偏执。”李记慈喃喃,“偏执是Brown家族的诅咒。”
“可以带他去看看心理医生吗?”余天青脱下脏兮兮的上衣和长裤,坐在李记慈的大床上,大眼睛担忧地看着他。
“据说患有偏执的人往往不会自己就医。他们思维模式死板固执,性格敏感多疑,对一些小事耿耿于怀,一面自命不凡,本质上又很自卑。这样的患者是完全意识不到自己的心理是有问题的。”
李记慈愣了愣,“心理...医生?”
余天青点点头,“有病就得治啊。”
少年人的善良不是无条件原谅那些伤害过他的人,而是依旧想要给“坏人”一个变得“不那么坏”的机会。
李记慈大概不算是个多善良的人,他没有告知余天青被欺负的真正原因是约翰逊怀疑他们是“恋人”的关系,更不敢向他承认自己的取向,宁愿维持着现在这种平衡的状态。
余天青又从床上站起来,“还是先给你看伤口吧,那一刀看着挺严重的。”
李记慈又把他给按下去,“哥,先给哥上药,凡事讲个先来后到。”
啊?这句话还能这么用呐。
余天青现在没力气,只能任由他按着,趴在软乎乎的大床上。
灰色的床单上有一股晒过的被子的味道,闻起来有点舒服。人一舒服就开始想些有的没的,他想,“我在地上滚过,就这样睡在人家干净的床上了?阿慈心里嫌弃,但碍着朋友的面子不好说……哎,大不了我像他上次那样,把床单带回家洗好再还回来”
“哎哟……”腰部突然的刺痛让余天青回神。
其实他身上真正破皮的地方只有膝盖那两处,只是浑身的淤青很多,严重的淤青都充血了,能看到皮肤下红色的血丝。
“我在消毒,很痛吗?”李记慈拿着棉球的手一抖,耷着狗狗眼看他。
“没事,继续吧。”城里长大的乖孩子,肉.体之苦最陌生,余天青也怕痛,但他知道怕是没用的,所以就咬牙忍住。
“哥,明天有课吗?”
“我打算报双专业,课多,每天都有。”
李记慈竟然还学会在即将用药接触伤口的时候说些没用的垃圾话转移余天青的注意力。
……
一轮伤药抹完,李记慈的手抖得不行,他头一回给别人上药,比余天青还紧张。一方面是因为害怕余天青感到疼,另一方面则是因余天青的腰臀曲线美得像希腊神像,浅浅的腰窝上两抹粉红。伤痕造就了更深刻的艺术性,让李记慈无端有一种亵渎的快感。
余天青问:“我背后被他们写了字,能不能帮我擦掉?等它自然掉落可能要好多天,我去医院的话,不想让医生看到。”
Faggot.
写在他背上的字太脏、太脏了……李记慈心中又燃起怒火,强压下去,停顿了许久才说:“我去拿肥皂水。”
“他们写了什么?”余天青纯粹好奇,问了一句。
李记慈后槽牙一紧,摇摇头,什么也不肯说。
别人骂他的词,本来也没必要知道,余天青就略过这个问题。“好,那你去拿吧。”
李记慈从卫生间端来一盆热水,又带了香皂和毛巾,先把肥皂加水,放在毛巾里磨,然后用一只手捏,另一只手拿着有肥皂泡的毛巾均匀地在皮肤上打圈。
“好像很难擦。”马克笔的印记非常顽固。
“你用力啊。”余天青搓过澡,有了对比就知道李记慈对待他的皮肤实在太温柔了,是在“磨”,而不是在“搓”。
李记慈心跳如擂,这句话毫不意外地在他脑海中被曲解成了另一重含义。
天知道他偷偷喜欢的人就光着身子躺在自己面前,他可以触碰到,遐想翩跹,却不能做出任何让人误解的举动有多煎熬。
“好……我用力,你不行了跟我说。”
余天青“嗯”了一声,就趴在那儿刷起了手机。
手劲大的人都有按摩天赋。余天青很快就学会从一件不幸的受伤事件里找到享受,被按摩得很舒服的感觉从皮肤接触的地方、像魔法一样飞出来。
惬意了,趴在床上隐约有了困意。一直维持同一个姿势容易酸麻,余天青就翘起一只脚摇摇晃晃,一勾一勾的。
李记慈手上一顿——
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记住了余天青的脚踝,细细白白的,让人怀疑是不是一只手就能握住。而今他脱了袜子,露出的那对足弓太漂亮了。
李记慈想,他竟然会偷看一个男人的脚,而且还看不腻。
真是疯了,像个十足的变态。
不过,且不论没人知道的想法,行动上他绝对称得上是一位坐怀不乱的君子。
余天青突然扭头,“你刚说什么...伪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