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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我叫阿未,多谢 ...

  •   她不记得自己叫什么,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从自己醒来的那一刻,她身旁除却巫山云雨,唯一可触及的东西就是一柄通体赤红的长刀。

      她对它很熟悉,于是伸手抓住了它,带它走出了山林。

      出来之后,她又走了很久,终于累极,靠在一颗树下休息,听着枝叶上传来“沙沙”的落雨声,地上的雨水也盘踞在她身下,潮湿又冰冷。

      这让她隐约想起了一个手执黑伞的人,弯腰,一双幽潭深蓝的双眼,噙着笑,问:

      “跟我走吗?阿未。”

      声音温和,身上萦绕一点古木香。

      所以,她叫阿未……

      “姑娘……”

      女子轻柔的声音像隔着一层烟,笼了上来,温和淡雅,却让她猝然惊醒,和那个撑着油纸伞前来探看她的年轻妇人对上视线。

      那是一双浅褐色的眼睛,纯澈如棕木,满是良善安抚的味道。

      这让她手中的刀轻轻松下来。

      “姑娘怎么一个人待在这?边界最近流寇异动,或是有偷溜进来的,还是小心些好。”女子道,又见她一副无言的样子,于是柔着声又试问道,“姑娘……可是有什么难处?”

      她方回过神,摇了摇头,“我……不知。”

      “不知?”女子重复了一遍,轻轻点头,“这般吗?那姑娘可还记得自己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是何门派的弟子?”

      她拧眉想了一会,再次摇头,“不记得。”

      女子也跟着敛下眉,半晌像做了什么决定:“那姑娘若不介意,不如先去我家……”许是见她一眨不眨的眼神,女子又连声解释,“姑娘放心,我并不是坏人。”

      她只点头,“我知道。”

      女子愣了一会。

      她又抿了抿嘴,握紧了刀,像是难以启齿,最终又答,“我叫阿未,多谢你。”

      她喜欢这种柔和温雅的感觉,带着几分缥缈的熟稔,又像小鸟贪恋母亲翅膀下绒羽温暖那样,忍不住缩得更紧一些。

      ——

      坐上了女子的马车后,车夫又赶着车往南野村去。那是女子家里所在的地方。

      女子叫元禾,林氏,丈夫叫和浑,姓徐,家中还有一个三岁的儿子,叫季,季节的季。

      这些都是元禾和她说的,她模模糊糊的不太清楚,便多问了些。

      比如丈夫是做什么的,儿子又是做什么的。在她残存的记忆里,只有一些人形的怪种,砍杀,鲜血,以及蔓缠似的被包裹在血肉里滚热的心脏。

      好在元禾虽然错愕,却也一一为她解答。“丈夫”解释了一路她才总算理解,“儿子“却一直未能明白。她从未见过小孩是什么样。

      什么样呢?哭得让人心烦,吵得让人心燥……

      “为何不让他自行生养?”她不理解元禾的“丈夫”一味护着元禾的用意,更不理解元禾为这“儿子”操心之至的行为。

      元禾只是笑,“小动物的幼崽一开始也是由父母照顾着,那么小一个,怎么自己活下来,且不谈路也走不稳……”

      元禾耐心又兴奋地说了许久,她最后依着元禾的描述将“小孩”想象成了一种圆头大嘴哇哇笑的小怪物。不着痕迹地轻敛下眸,握紧刀柄。

      她觉得,哪怕元禾一直说“小孩”很可爱,她也不会喜欢上了。很聒噪又难缠的样子。

      在入夜前,车夫总算赶到了村里。元禾拉着她下车又谢过拿钱给车夫,这才领着她回了自家。

      大概是天色昏暗又下着雨,此刻路上并无行人,除了路边虫鸣以及脚下踏过积水的声音便再无其他。只有那些室内烛光还亮着,显出几分人气的温情。

      她一到元禾家中,还未入院,就见一个身材高大眉目锐利杀伐的男人朝她们走来,身上有一股血腥的杀伐气。但脸上的神色却是柔和无比,语气也是无奈的责备。

      “怎么又一个人出去?不是和你说了近日流寇侵城,要少出。”

      元禾只是笑笑,“不碍事的,这有你们守着我还不放心吗?”

      元禾笑得温柔,她在两人身上扫过,心想这应该就是元禾的丈夫了,那个顾私不顾己的傻人。

      “这位是?”徐和浑注意到她,她便看向徐和浑的双眼与他对视,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疑虑。

      “这位是阿未,失了记忆。我见她处事不便,就带她回了家。”元禾解释道,又细细握住她的手,“她大概是从燕荒山出来的,说不定又是哪家宗门弟子来此历练重伤了去呢?我们不若收留她几日。”

      她只静静听着,和着元禾一齐看向徐和浑。

      徐和浑大概还想说些什么,“可是……”

      元禾微微一笑,“你也是我捡来的。”

      然后,那高大的男人轻颔下首,低眸看了她一眼,随后无奈地笑了起来,“罢了,依你就是了。”

      她不知为何突然觉得牙疼。

      进了屋后,烛光一照,她才后知后觉自己身上沾有好多血。

      元禾心疼看着她,领她去房里找衣服换洗。

      她于是站在门口屋内等着,才站了一会,就听见一阵轻重不稳的细小脚步声自门外响起,毫无威胁,让她不甚在意。

      然而,那道脚步声却戛然而止,不远处的木道上传来一声“嘭”的闷响,紧接着,就传来一阵“呜呜呜”的哭声,伴着一声声上气不接下气的、嫩生生的“阿娘”。

      她一愣,转回身朝外看,就见一只小小的灰团子趴在木道上,小小的脑袋,白生生的小脸,看着顺贴的黑发,短手短脚地在地上扑腾,看着莫名其妙,却又让人生出一些微妙来。

      于是她走过去,站到了他跟前。

      小团子不哭了,翻身仰头看着她,脸上脏兮兮地沾了好几处土色,圆圆亮亮的黑眼睛好奇又纯澈,还有泪水洗过的清亮,看得她又是一愣。

      这个小东西好小一只,而且她这么满身带血地走来也不知道跑开些,看着弱小愚钝的模样,还呆……

      她想到,却见他突然笑了起来,双手朝天伸向她:“姐姐抱!”

      口齿不清的,念成了“只只”,笑得让她心上莫名一抖,浑身起毛,一下就僵在了原地。

      他笑什么?有什么好笑的吗?没有,她不过是看了几眼……

      “姐姐抱抱!”他还在伸手向她,还在笑,一副不依不饶的架势。

      所以她跑了,狠狠退开几步,刚转身就又听见那副哭声,跟要咽气似的。

      “姐姐……跑了……”

      “阿娘!呜呜呜!阿娘!”

      “姐、嗝~呜呜呜——”

      她被哭得心乱如麻,恨不得捂住耳朵躲得远远的。她只觉得孩子这种东西果然可怕,一个照面而已,就让她被干扰得失去冷静自持。

      好在元禾很快从屋里出来将小东西抱起安抚,他才终于止住哭声,趴在元禾肩头,远远朝她看来,良久打了个哭嗝,指着她,一副又要哭起来的架势,

      “阿娘,姐姐不要我……”

      吓得她视线飞飘装作与我无关的样子。

      元禾忍不住笑了笑,拍着小怪物的头,语气轻柔:“因为阿季不乖啊,作为一个小男子汉哭了姐姐怎么会喜欢呢?”

      她僵了一会,动了动,背过身躲开小怪物懵懵懂懂的视线。

      恰时,手中的长刀轻轻震颤,似是在笑话她一样。

      她恼,低声威胁它,“再笑我就把你埋了。”

      长刀果然安静,但她依旧能察觉它的愉悦,让人不由自的恼火。

      明明这种小怪物她挥指就能弄死,但是莫名的,却不想那么做。

      她胡思乱想了一会,最终在元禾的指导下洗澡换好了衣服出来。

      那时小怪物已经睡着了,躺在床上张牙舞爪四仰八叉,白白软软的一个,散乱的黑发拂着白嫩的小脸,紧闭着眼睛,睫毛像是鸦羽,长密有序。

      或许是她看得太久,元禾看着她忽而笑了起来,“阿季很喜欢你呢。”

      她抿唇,看向元禾有些不解:“为什么?”

      “阿季长得好看,谁见了不喜欢。”

      她闻言一愣,突然想起,似乎曾经也有人这么和她说过。

      “很晚了,我们歇息吧。”元禾道,把徐季摆正姿势挪到中间,又放下半帐帘。

      她于是坐到床上脱下鞋,刚一转脸就见小怪物翻了个身朝向她这边。声音不由轻了一点:“会压着他吗?”

      元禾又笑:“不会的阿未,躺下吧,我吹灯了。”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章 我叫阿未,多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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