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记》狄灰

75、【林苏番外】第六章

　　周毅和苏选心急火燎地朝楼上跑，一边跑，苏选一边给医生打电话，因为太紧张了，他的手一直在发抖。距离医生离开也就才两三个小时，当时医生没有说过他会这么快醒的，苏选觉得自己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苏选跌跌撞撞地冲进林素的房间，他看到周毅站在床前按着林素的肩膀，正在对他说话。苏选跑过去，坐到床头伸手握住林素的手，张口却不知道说什么。

　　“小林，别动，医生一会儿给你来检查。”周毅的声音还是比较镇定，他尽量温和地对林素说着，手还放在林素的肩膀上。

　　“林，没事的，别着急。”苏选配合周毅说着。林素眼睛上蒙着东西，他看不见，不知道自己在哪里，也不知道身边的人是谁，所以他很着急，想把遮在眼睛上的东西拿掉，可是周毅和苏选对他说话，他便知道谁在身边了，于是安静了下来。他张嘴说话，可是只看到嘴巴在动，却一点声音也听不到。苏选连忙凑过去，柔声问他：“林，我在这里，你想说什么？”

　　林素又张了张嘴，声音特别小，苏选听不清，但也不急于听清，因为林素已经醒来了，他们还有很长很长的时间可以在一起说话。

　　“水呢？是不是渴了？给他拿点儿水吧！”周毅在一旁提醒，苏选连忙回头找护士，护士很贴心地拿了个小杯子，苏选取了棉签蘸水涂抹在林素的嘴唇上。这时候林素又开口了，周毅凑过去听，这次林素的声音稍微大些了，至少苏选在旁边都能听到。

　　林素说，周毅，让他滚。

　　周毅尴尬地看着苏选，而苏选则举着棉签定在那里。林素说完这句便没力气再说下去了，张着嘴喘息着，看起来虚弱极了。护士小姐撇了撇嘴，没敢看任何人，就当完全没听到一样，转身拿了氧气面罩罩在林素脸上，然后又跑到旁边的工具台上收拾东西去了。这时候大夫已经赶来了，三四个大夫把林素围在中间开始做仔细的检查，周毅拉着苏选到了门外，安慰他说：“小林才醒，还是不要刺激他了。你就先忍忍吧。”苏选无话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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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素醒来后脾气有些暴躁，情绪也不稳定。不过这也是难免的，他毕竟身受重伤，几度徘徊在死亡的边缘，又昏迷了那么长时间，现在难免心情比较复杂奇怪。因为他拒绝苏选的探视，所以周毅只能临时充当别墅的主人，张罗大家为林素服务。苏选看着他在那儿忙活，心里特别不是滋味，简直就像被刀扎一样，难受到了极点。而周毅也好不了哪儿去，看着他的时候也只能勉强赔笑——要知道，这是他的小舅子，万一得罪了苏选，还不知道宝贝凉凉会怎么整他呢！

　　因为林素的抵触情绪，苏选也不敢贸然行动，只能一声不吭地在别墅里当透明人。他从意林调来打量的珍贵食材，为林素烹调美味的营养粥。他不能去探望，只能用这种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关切。虽然暂时不能为他做他爱吃的饭菜，但是做这些，苏选觉得心里安慰了很多。不过也因为林素的眼睛还被蒙着看不见，所以苏选还是能悄悄进入林素的房间，只要不被林素发现，还是能远远的看着他。就好比这一天，苏选做好营养粥端到林素的房间里，坐到一旁的沙发上看护士服侍林素吃饭。这几天林素情绪稳定些了，不过精神还很差，苏选坐在沙发那里，林素根本就不知道。

　　苏选看到护士把林素扶起来靠在靠垫里，然后拿勺子一勺一勺慢慢地喂他吃东西。林素其实是一个十分矜持的人，并不习惯被人照顾。前几天他还有些糊涂，根本没精力考虑这么多，但是现在稍微好一点了，他便有些抗拒护士喂他吃东西。的确，那护士只是个小姑娘，林素再不济也是个男人，却在小女生面前如此虚弱无力，实在有些让人难受。之前周毅在，可以照顾他，但是这几天周毅也是忙得四脚朝天，满世界的找苏凉，然后还要忙活公司的事情和夏川的事情，哪里有那么多精力？林素最开始还想端着碗自己吃，但是别说端碗了，就连勺子都拿不稳，握着勺子的手一直抖个不停，他喝的又是粥，根本就舀不起来。苏选有些急了，走过去夺了小护士手里的碗。小护士张了张嘴，把原来的话憋了回去，叫了声“周先生”，苏选低声“嗯”了一下，坐到林素身边，拿过他手里的勺子，默默地喂他吃东西。

　　林素吃得少，他的肠胃功能还没有恢复，而且如果吃得多了，上厕所也是个问题。之前昏迷的时候被别人伺候他倒没什么话说，但是现在清醒了，他便不愿意被人这么伺候了。就这么吃了小半碗，林素便不愿意再吃，别过头去躲开苏选伸到嘴边的勺子。苏选叹了口气，把碗放到一旁，坐在那里一言不发地看着林素。

　　“苏选。”林素突然低声说了一句。苏选愣了一下，他没想到林素竟然发现是他了，只能硬着头皮回到：“嗯，是我。”

　　“你不必如此。”林素道，“我们早就没有什么关系了，不是么？”

　　说这话的时候林素竭力装作轻松的样子，但事实上他现在还极度虚弱，说话都有些困难，一口气说这么多，已经有些喘了，但是他还是竭力保持着平淡的样子，丝毫不愿意表现出在精神上的软弱。毕竟身体上是没办法掩饰的，已经被苏选看在眼里，所以只能在气势上、精神上表现出一种坚强。苏选听他说这些心里很难受，只能一直对他说“对不起”，林素一脸平静，低声说：“不要说对不起，你走吧。”

　　“你身边又没个人照应，周毅出国去找凉凉了，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苏选道，“我只是想照顾你，等你好了，再说吧。”

　　“我现在很好。”林素淡淡地道，“不用苏老大关心。”

　　“我已经退出龙社了。”苏选轻声说，“我不想你为难，所以从龙社净身出户了。”

　　“恭喜。”林素面无表情地说。

　　“林，我开了家饭店，做清闲的小老板，日子很安稳，你不要嫌弃才好。”苏选道，“都是正经生意。不会让你卷到任何两难的情境了。”

　　“我有两难过吗？苏老大您也未必自视太高了吧？”林素冷笑。他自己都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低弱，因为身体虚弱声音还有些发飘，一点气势都没有。苏选看他几乎都快坐不住了，还保持着可笑的矜持，实在是心疼得不得了。林素这个人就这缺点，凡事都喜欢抗在身上，即使心里千疮百孔，也不会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可是有些事，哪里是他一个人就能抗得下来的？苏选凑过去，也为林素整理了一下身后的靠枕，想扶他坐正，可是林素根本不领情，推开了他的手。苏选叹息着，轻声对他说：“林，不要逞强了，这样你不觉得累吗？”

　　“多谢苏老大关心，我可受不起。”林素冷淡地说着，身子却往一旁滑下去，他身上根本没力气，刚才推苏选那一下，更让他觉得浑身发软。苏选抱着他想让他躺回床上，可是林素却举起一把匕首比在苏选脖子上。苏选愣了一下，低头看着那把压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那是林素床头水果篮里的刀，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拿在手里的，但是估计拿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因为刀尖一点都不冰凉，反而有些温温的。说不定这几天这把小刀就一直藏在林素床头，准备拿来对付苏选。因为这个认知，苏选没动，而是不解地看着林素，眼里全是伤痛，可是林素看不见。

　　“你走吧，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我早就说过无数次，我不会饶了你的。”林素战抖着声音说。他已经滑倒在床头，连举着刀子的力气都没有了，却固执地对苏选说这些话。苏选眼睛都有些发胀了，难受到了极点，又伸手要去抱他，可是林素丝毫不客气，把刀尖比到苏选的面前。他的眼睛看不见，也不知道自己手里的刀子在哪个位置，但是却十分执拗地不肯松开。

　　“林，以前的事情，你原谅我吧。”苏选低三下四地说着，根本不顾那把指在自己心口的刀子，伸手拥抱住林素。那把刀的刀尖刺到了他心口的皮肤里，有温热的东西流下来，虽然伤口不深，但是苏选却觉得痛彻心扉。是他害得林素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如果世间有神明的存在，他真的宁可受伤的那个是自己，这样林素也不会受这么多伤害了。

　　“苏选，你别这样。没用的……没用的……”林素开始挣扎。他手中的刀又刺入了几分。不过还好他手上没有力气，所以只是一些皮外伤，并没有刺进去。可是苏选根本不管这些，而是一直搂着他，甚至绝望地想，即使是这样被林素刺死，也是他的报应。林素也觉得悲哀无措，眼睛也看不见丝毫。他心里很着急，这一急，一口气上不来，竟是一下子就晕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