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逃亡记》狄灰

34、第八章

　　不待周毅发话，苏选已经一个猛子扎了下去，迅速朝那个黑影过去，很快就拉住了林素的衣服把他拖了起来。林素大概是窒息了，已经失去了意识。苏选把他抱起来托在胸前，让他的脸露出水面来，确保不会再次溺水。

　　周毅和苏凉七手八脚地接过林素拉上岸来，等苏选上来，便开始协助苏选进行救助。苏选的动作相当专业，很快便让林素吐出了刚刚喝进去的水，然后趴在他胸前听了听，紧接着进行心肺复苏。其实这只是泳池，周围还有那么多人，按理说不应该溺水才对，可是他偏偏只扑腾了几下便不再动了，连呼救都不曾，实在是奇怪。可是苏选没时间考虑这些，他只关注于现在的事情。

　　“凉凉，知道怎么做心脏按摩吗？”苏选急切地询问苏凉，但是还不等苏凉回答，周毅已经抢先一步过来，推开苏凉对林素进行心脏按摩，苏选看了他一眼，没说话，而是低头进行人工呼吸。苏凉没能帮上忙，但是他很快也从震惊中恢复过来，站起来让周围的人去打电话要急救。

　　“不用找医生来，操！”周毅突然发飙，破口大骂起来，“他妈的都赶紧给老子消失，站在这里干什么！”话音刚落，大家全都一溜烟儿全消失了。

　　苏凉忍住没有发作，虽然他觉得周毅这么发疯不可理喻，可是现在人命关天，他还是决定先忍了，免得给苏选添乱。苏凉走到一旁不远处掏出手机开始拨120，很快便接通了，他开始有条不紊地描述现在的情况，然后对方问他具体地址，这倒把他难住了。

　　正当他像对方描述地址的时候，周毅从背后抢过了电话一下挂断了。苏凉转过去想要骂他，周毅却抢先说：“行了，已经没事了，不用要急救，我一会儿给家庭医生打个电话让他过来看看就好。你别添乱！”

　　苏凉撇撇嘴，越过周毅的肩膀看了看苏选那里，林素已经清醒过来，不断地咳着水，于是那颗紧张的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但是随之而来的，却是一个疑问。这个事情太蹊跷了，明明周围这么多人，林素为什么就是宁肯溺水也不肯不呼救呢？

　　苏凉看着苏选用毯子把林素裹起来，然后半扶半抱着把他弄回房子里头，看着他们的背影，苏凉问周毅道：“这究竟唱的是哪一出啊？”

　　周毅脸色不善，看着林素的背影略有些生气地说：“这小子就是这样！刚才人那么多，他不愿意在大家面前表现出软弱无能的一面，所以宁可淹死也绝对不会求救的！你没看他在水里只扑腾了两下就没动了吗？也一点都没有呼救的意思！你看他上次在车上也是，宁可流血过多死掉，也不肯吭一声说出来。他妈的，这种闷骚性格迟早有一天会害死他的！”

　　苏凉很是吃惊，他没想到表面看起来和气温柔的林素竟然如此“变态”，宁死也不愿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简直太让人觉得吃惊了，完全不像是正常人的做法嘛！

　　这么想着，苏凉便又把目光投到了林素身上，只见他走得极其辛苦，摇摇欲坠的，一副随时都会倒下的样子，但是大门口有两个保镖把守着，于是他竭力做出若无其事的模样，甚至试图推开苏选自己走进去，可是他之前窒息了几分钟，身体酸软，根本站不住，于是刚推开苏选，自己却没能撑住软了下去。苏选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他。大概林素是体力不支又晕过去了，只见苏选抱住他快步地朝里面走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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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毅打电话叫来了家庭医生，医生诊断时他们仨都从房间里退了出来，以免林素觉得尴尬。不一会儿医生也退了出来，说是已经给他输液了，先观察几天，如果还不见好就要入院。听医生说这话的口气，好像并不是太严重的样子，于是众人都松了口气。可是问题又来了，因为林素的这种“变态”的心理，大家都不敢进去看他，生怕他还会觉得尴尬，所以由谁来照顾他便成了个问题——如果他们仨不出面，而是随便叫个小弟来，那么苏凉觉得，“变态”的林素说不定还会杀掉那个可怜的家伙。

　　苏凉首先被排除在外了，因为他连自己都照顾不好，老是头疼脑热的，哪里还能照顾别人了？而因为苏凉被排除在外，周毅很快也把自己排除在外了，因为他的目的地球人都知道，那便是折腾苏凉。这样一来，照顾林素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便落到了苏选身上。不过嘛，苏选也的确是最佳人选。因为他之前格斗的时候赢了林素，后来又从水池里把他给救了上来，所以一切都非他莫属。

　　这个决定做好后，苏凉躲开周毅的咸猪手，立刻躲进自己的房间看书复习，理由也极其充分——他还有一周就要考试了，没时间跟周毅唧唧歪歪。可是周毅哪里肯罢休了，非得挤进苏凉的房间，美其名曰感受一下学术的气氛。于是乎两人又骂骂咧咧的一起上楼了。

　　苏凉推门进到自己的房间，床在落地窗旁边，上面放着一大堆纸袋，他狐疑地看着那些东西，又抬头看了看周毅似笑非笑的脸，一下子就戒备了起来，盯着周毅的眼睛问：“那些都是什么东西？”

　　“衣服。你之前来这里就只有一套换洗的，太少了，所以我特意出去给你买了些回来，全都是各大品牌今年的新款，你看看喜欢不喜欢。”周毅笑着，注视着苏凉与他对望的双眼，想要看清里面的某些东西。根据《修炼成温柔浪漫情人的一百种方法》这本书的介绍，花费时间和精力专心地为情人做一件他意想不到的事情，会让对方感动得一塌糊涂，所以他在心里暗自期待，苏凉能够露出笑容，红着脸别扭地跟他说“不喜欢”。这段时间他周毅都已经修炼得道了，知道苏凉这家伙最爱说反话，他说“不喜欢”，绝对是因为他不好意思说喜欢。

　　“不喜欢。”苏凉说得简洁明了，但是表情却不是周毅想象的那样，红着脸，别过头，看地面——这可是苏凉别扭时的招牌动作，总会看得人牙痒痒忍不住想扑上去欺负他几下。可是这次，苏凉的表情月异常严肃，甚至带了点恼羞成怒的意味，周毅不禁有些纳闷。

　　“不喜欢吗？”周毅补充说明道，“这可是我专门去挑的。”

　　“不喜欢，给老子拿走！”苏凉不爽地道，“你买这些衣服，是想提醒我自己的身份么？这还需要提醒么？还不是你周老大一句话说了算！别人又敢说什么？”

　　“你发哪门子神经呢！”周毅也不爽了，声音拔高了，大声道，“给你买你还唧唧歪歪，老子倒是热脸贴你冷屁股了！”

　　“老子不稀罕你这些！”苏凉怒道，“买那些东西让我穿上，不就是为了给你炫耀的么！让人家看看你周老大多厉害，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想要的人说抢就抢，多厉害啊！”

　　“神经病！”周毅也火了，吼起来，“别给你脸不要脸！你去问问谁有这种荣幸，让老子给他亲自买衣服，还送到你床上！你他妈一点教养都没有，你妈没告诉过你做人要有礼貌吗？”

　　“我妈是没有告诉我。”苏凉冷笑。说到他妈妈就好像戳到了他的痛处，因为他老娘在他小时候就抛下他和苏选投奔资本主义去了，哪里会教育他礼貌不礼貌的事情。不过话说回来，送这些衣服在他看来就是一种侮辱。因为作为一个普通的小市民，谁能从头到脚一身世界顶级名牌那么穿着呢？说个不好听的，那可能会是一个家庭好几年的收入。苏凉他不过就是个普通的穷学生，根本就买不起，所以这些东西时时刻刻都提醒着他，他是被有钱人包养了的，一身名牌，不过是为了让那些有钱人借此炫耀。就好像当年闫建国一样，把他打扮得漂漂亮亮帅气抢眼，也就是为他挣些面子。所以，从闫建国那里出来的时候，那些昂贵的衣服他一件都没拿，全都原原本本放在那里，只拿了所有他自己买的价廉物美的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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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周毅和苏凉再次不欢而散。因为林素溺水，林素之前掌管的那些事情全部由周毅来处理，由于涉及到一些组织的机密，周毅没办法把这些事情交给别人去做，只能自己亲自着手。这一接手，他才发现林素管理的事务还真是特别繁杂，事情有时候多得让他焦头烂额，他完全想不通，林素是怎么把这些事情处理完的。

　　这次溺水比较严重，所以林素并没有如医生所料的那样好转，而是毫不客气地生了一场大病，发烧、胸闷、咳嗽、肺水肿，一个都不少，通通找上门来，把林素折腾得不成人形，只好送到医院去。原本他就瘦，这么一来就更没几两肉了，因为肺水肿引起的缺氧让他只能带着氧气面罩半靠在床上，却不能躺下，因为躺下他便会感觉窒息。

　　因为事情繁多，林素又不见好，苏凉那边又一直没给他好脸色，所以周毅简直郁闷到了极点。有一天他到医院去看林素，忍不住发牢骚，问林素是怎么完成那些工作的。林素笑了笑，斜倚在床头，罩着氧气罩的脸看起来尖尖的，只有巴掌大，惨淡的嘴唇一张一翕，说话的声音细弱得很：“加班呗，哪里有什么好办法……”

　　周毅不吭声了，心里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原来他甩给小林的事情这么多，他自己都没有发觉到。难怪这人一直这么瘦，看起来并不太健康硬朗的样子，竟是因为这个原因。再想到当时他中枪后不肯到医院，害怕会影响到周毅的安全这件事，周毅觉得一阵难过，于是他叹口气道：“你怎么不说？”

　　林素看了他一眼，又低头看自己的指尖，笑道：“兄弟嘛，能做的就都做了……有些事情……你知道……我……”

　　“小林。”周毅打断了他的话，一些东西其实放在心里就好，即使知道了也应该装做不知道。就好像林素对他的心思，他虽然神经粗，但是是个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林素对他不一般。单单看林素为他连命都可以不要这一点，就很说明问题。但是感情这个事情，没有感觉就是没有感觉，他和林素相处了三十几年，从穿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熟悉到连他屁股上有几颗痣都晓得的地步，一直以兄弟相称，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成爱情，这是完全没有办法的事情，所以还是继续装蒙比较好。再说，他把苏凉留在别墅不让他走，也是有这方面考虑的，林素应该能明白。

　　“小林，你永远是我的好兄弟，我欠你的，如果这辈子还不了，下辈子会做牛做马还给你的。”周毅捏着林素的手，沉声说。林素没抬头，盯着周毅的手掌看了半晌，看起来沉默而忧伤。只不过很快他就又笑起来，低声说：“做牛做马不够，还要结草衔环，卖身为奴。”

　　“好，你说怎样就怎样。”周毅笑道，“不过你得答应，不能再像这次这样做出这种过分的事情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