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第十三章 ...
-
莫明带着白容二人进得簌梨堂，便直入堂中主房。
时值盛夏，雅致内院草木森森，花团锦簇，含苞吐蕊，粉蝶翩跹。院中有一方池塘，圆荷白莲，红鲤群戏。主房临水而建，半个房身架空塘上，以四根结实圆柱支撑，远看近观，让人惊叹不已。
小五惶惶不安地紧跟白容身后，拿拇指食指拉他衣袂。白容拍拍他的手以示安抚，脸上淡定自若，是一贯的平静，心里却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当日小五舍命助他逃离阳关，一路吃苦挨饿相随至今，屈指一算，也有三年了，这份恩情是时候还了。
白容这般想着，前头莫明已停下脚步，抬手叩门，恭谨道：“教主，人已带到。”
内里安静了一会儿，才听到把清澈的声音道：“教主出去了。”
莫明一怔，抬手推开门，撩起绛红缨帘，一室异香扑面而来。
白容蹙眉，却不动声色，小五嗅着鼻子嘟囔：“好香。”
白容半开玩笑道：“这是无言教独门梅花毒，你再嗅嗅，像不像梅香？”
小五立即一副蔫了的小黄花模样，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揪着白容衣袖子。白容揽住他的肩膀，捏紧他的小下巴：“小样儿以后都要听大哥的，不然不给你解毒，知道了么？”
小五拼命点头，又狗腿地凑过去问：“大哥，你真是博学多才，这毒解起来很费事么？”
白容若有所思：“我没解过，要试了才知道。”
小五眼泪瀑布倾泻，白容放开他道：“放心，你死不了。”
话正说着，却是珠帘卷起，袅袅碧烟中，一白衣少年倚榻而卧，一手捧书，一手端了盏茶啜饮。黑发似瀑，面如傅粉，唇若涂丹，橄榄圆的眼睛带着一抹清冷。
美人如玉，倾国倾城，风华绝代。
小五乍见此人，惊得张圆了嘴巴，看看白容，又看看那少年，再看看白容，见他眼底闪过一抹惊讶之色，稍定心神，遂目光如炬瞪视少年。
少年外貌与白容有七八分相似，但若论气质，却不及白容清雅脱尘，泠泠淡漠。长得再相似，总会有区别。
莫明道：“兰公子，教主可有留话？”
少年懒懒支颐，把书卷随手抛下，道：“教主让我来处置你带回的人。”
小五在心里鄙夷，这人怎么净学我家少主，做作，做作！
莫明似乎犹豫了一下，道：“此事还等教主回来再说。”
少年冷笑：“怎么，你怀疑我？”
莫明平平道：“属下不敢。”
少年道：“那就把人留下，你出去。”
“恕属下不能遵命。”
“你……！”少年阴狠的眼神扫过白容小五，二道长眉皱起，面露厌恶，“这两个丑八怪是什么东西？”
莫明工整作答：“正是教主要找的人。”
少年脸上阴晴不定，精致足尖踏落地面，斜眼冷冷打量二人，问：“哪个是白容？”
莫明缄口，小五瑟缩了一下身子，忽又挺起单薄的胸脯，怒视。
少年视线落在白容身上，见他眼带惊惶，微躬着腰，身子瑟瑟发抖，复将视线调到小五身上，沉声道：“你就是白容？”
说话的同时，袖中飞出一枚银针，擦破小五的脸皮，殷红鲜血渗出些许。小五吓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缩着身子往白容身后挪。
少年笑意吟吟地睨视莫明：“这个废物会是白容？莫左使，你不会又抓错了罢？”
莫明道：“是与不是，由教主说了算。若兰公子没有吩咐，属下先退下去。”
兰公子心情颇好，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白容扶起小五往外走，眼角余光落在兰公子身上，又不着痕迹移开。
莫明将他们安置在一间干净的厢房里，派几个教徒把守，便离去了。
小五惊魂未定，傻了似地任白容在他身上折腾，突然脸上一凉，他猛然惊醒，苦着脸哭啼：“少主~”
白容揉揉他的脸，道：“委屈你了。”
小五吸翕鼻子，哭啼得更厉害：“您揉到我伤口了，真是痛死则个……”
白容在他伤口上再掐了一把，他咋呼一声往后摔去，白容扳住他肩膀，两指在他胸膛压了几下，他登时觉得丹田气涌，一口气没能缓上来。白容又在他腰眼处戳了一记，他哇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白容自怀中摸出一个小瓶子，倒了颗药丸子喂他。
小五挺了挺身子，问：“这就结了？”
“不然你还想怎样？你中毒不深，逼出来就行了。”白容给自己满了碗凉茶，动作优雅自然，不知不觉中流露出一股风流之气。
小五想到那做作的兰公子，和白容一个对比，简直就是乌鸦与天鹅的差别。
“小五，你今晚先逃出去，我垫后。”半晌，白容发话，“莫明已经在怀疑我了，我们瞒不了多久。”
小五再次眼泪汪汪流：“少主，我们真能逃出去么？”
白容微微一笑：“有我在，有何不能？你附耳过来……”
莫明亲自捧了饭食过来，却发现守门的教徒皆倒在地，其中一人手中抓着一个小酒瓶。他心中一惊，推开门，却已是人去楼空，徒留一室醉人酒气绕梁三日不绝。
楠木四方桌上放了一个白玉酒瓶，底下压着一张纸片，风流潇洒字迹一如当初：何必。
只有两个字，却道尽这三年来的无奈与逼迫，相见不如不见，我恨你，何必苦苦相逼。
白涟摩挲白玉酒瓶，丹凤眼底平静安然。
莫明跪在案下，道：“属下无能，请教主责罚。”
白涟淡淡道：“他都跟你说了什么？”
莫明将白容曾与他说过的话一一禀报，白涟认真听着，面纱下的唇角微微弯起，弧度优美，带着一点不能觉察的柔情。
“把看守的教徒杖击二百。”他揭开酒瓶，轻声，“连个人也看不住，还有何用处？都扔出去。”
艳阳镇是江南边地的一个小镇子，大清早街道上已摆起各色摊铺，市井吆喝声大杂烩似的吵到一块儿。
白容一身青布衫，半眯着眼在洪辉药店门口打盹儿。小五兜了两个菜包子奔过来，摇了摇他：“少主，吃早饭了。”
白容勉强支起眼皮，接过热乎乎的包子咬一口。小五嚼着包子疑惑：“奇怪，咱们店里怎的一个客人也无？”
白容目光瞟向不远处新开的药店，小五恍然大悟。
新开药店的大夫据说在京城里很有名，而且治病抓药价格便宜得不可思议，镇上的人都赶集似的涌了过去，看病的看病，买药的买药，凑热闹的凑热闹，愈发衬得他们店门前冷丁，生意惨淡。洪辉药店治病价格其实很公道，只是店主童肃公是个难伺候的主儿，但凡见人都要奚落一两句，刻薄尖酸毒舌，整天一副追债臭脸示人。当初白容二人到此当学徒没少给他讽刺，渐渐习惯了，也就不再在意。
从前镇上只有童肃公这么一个大夫，他脾气再臭，也会有人上门听诊，可这回不同了，别人一个对比，和蔼可亲的大夫和臭豆腐脸大夫，瞎子也会选择前者。
小五沉思一会儿，冷静分析：“少主，要不咱们跳槽去？”
话音未落，后脑一阵风声，脑子生生挨了一记狠的。
“小样儿，在店这里白吃白喝我还没有计较，这么快就想投奔异主去？”一张白生生的脸探出来，少年脸庞清丽，颧骨上刺了个骇人的“死”字，但仍盖不住他的秀气艳丽。
小五当然不敢吱声，捂住后脑勺涕泪横流，心里直骂，操，打那么狠！
晌午刚过，洪辉药店来了个蓝衣少女，她一入门就急道：“大夫！大夫在何处？！”
童肃公歪在软椅上抽着他的恐怖烟杆，道：“抓药还是治病？”
少女道：“我家主人受了重伤，你快快随我过去，药钱你自个儿定。”
童肃公还是不动，道：“这日头辣得很，大白，你替我过去。”
白容默默站起身，少女见他一脸土相，不由蹙眉：“他是大夫？”
童肃公继续吞云吐雾，讥笑道：“你主子那点伤还用得着我？再放着三天不管也死不了。”
“你！”少女杏眼圆睁，气得整张脸都红了。
白容适时道：“姑娘，请带路。”
少女亦不愿多做纠缠，狠狠一跺脚，拂袖出门。
白容对着童肃公微微一笑：“你啊，就是管不住自己这张嘴。”
“多事。”童肃公哼哼，“你自己小心，被认出来，我可不管你。”
白容叹道：“我只是去看一眼。”而后背上药箱，踏出门去。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