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的世界》蔓草离离

33、第 33 章

　　蝉鸣开始退却的晚上，夜风吹得人有点凉。
　　“看来真的是老了，”亚伯拉罕公爵有些自嘲地想，随即又打起精神，可不能怎么快服老，纵观整个家族，还没有一个人能接下自己的位子，那个在丛林里生活了几年的小丫头倒称得上能干，只可惜了她的亚人血统。
　　微微叹息，将精神又放回手中的报告，第三大陆那边情况现在有些不太对劲，得到足够武器实力增加的救世军一气攻取了十来个城市，都不是很大，于亚伯拉罕家的利益也无甚冲突，只是他们的态度开始渐渐强硬，胃口也大了许多，以前是太看清这些亚人，到了今天，或许是该做些什么了。
　　思忖着放下手中已看完的第三大陆情况每月例行性报告，又拿起一份家族内部观测情报。近期各分家频有异动，人心难测不得不防，那小丫头手里的死士也该多出来活动活动，亚伯拉罕家可不养废物。
　　将视线投到墙上的家徽，火红的狐狸静静抱着华丽的贝壳，狡诈与利益，这是亚伯拉罕家族传承近千年的精髓，保护它，让它一代又一代地传承下去，这是每一代家主竭力要做到的事，“希望我也能入先辈们一样，不愧对您的荣光。”
　　在心中默默祈祷，一边放下手中文件，却被叩门声惊扰。
　　“什么人？”公爵有些不满，这些人是越来越不懂得规矩了。
　　门开了，门外的人没有应答，直接进了门。
　　“是我们，亲爱的祖父。”走在头里的青年笑容满面，熟悉的面容倒有一点自己当年的风采。
　　“费德？还有蕾莉亚？”这两个平日里没有半点牵扯的人，今天居然一起来书房？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来找祖父有事吗？”依旧和蔼地笑着，就像平时那样。
　　“啊，我们找你放权来了。”娇俏的小女孩笑着，遗传自她母亲的笑容一贯的可爱又温柔得像她过世的祖母，没心没肺得像是刚刚说了那番话的人不是她。
　　“哦，我的孩子们，春天早已过去，离明年的愚人节还有半年多呢，你们不会挑这时候来捉弄你们可怜的老祖父吧。”公爵也笑得好像刚听见一个孩子为了逗乐长辈说出的并不好笑的小笑话，温和而包容。
　　“不，您没听错，”平淡而向来无为到被人暗地里称作“废物”的青年站在了屋子中间，环视周遭后道：“我们是向您抢这里来了。”
　　“呵呵，我的孩子，这可不成，这间书房属于每任家主，想要得到它，必须得等你成为我们亚伯拉罕的新家主……”
　　“好了好了，被废话那么多了，浪费时间！”年幼的小女孩给两人各一个白眼，破没耐心地斥责，“我们的来意，你自己心知肚明，我们现在就是在夺权，你就老老实实放了手，安心养老去吧！”
　　“费德，我的孩子，这也是你的意思？”老公爵一副诧异得好像才发觉两人不轨企图的样子问。
　　费德也不再多话，只点点头。
　　既已撕破脸，公爵也索性不再维护慈祥长辈的模样，冷冷一笑：“你们想清楚了么？现在站在这儿对我说出这种话，你们所依仗的是什么？”
　　费德没有说话，“所有分家的支持，”蕾莉亚手中变戏法一般出现一沓纸张，扬了扬，得意一笑，“这里是所有分家对我们表示支持所签订的协议副本，还有家族六大部门负责人对我们效忠的来信，加上我手中的暗影，如何？”
　　“你以为光凭这沓没有任何真实效力的纸就能坐上家主之位？”公爵胸有成竹，没有他自愿放手，任何人都别想从他手中抢走亚伯拉罕。
　　“斯蒂夫*亚伯拉罕娶了丑陋得嫁不出去的卡利*伊普斯，萨希大帝问他为什么不和一起长大的美娜*西恩结婚，反而要勉强自己和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丑女共结连理，斯蒂夫回答‘娶了她，亚伯拉罕从此将成为一个真正的大家族，为了子孙后代能够沐浴在亚伯拉罕永恒的荣光下，我心甘情愿’。”
　　费德说的是亚伯拉罕家族第一任家主，追随萨希大帝统一天下的四人之一，亚伯拉罕家族由他开始发迹，卡利*伊普斯是未被纳入萨希大帝后宫的各部落酋长独女中家族势力最大却也是最丑的一位，斯蒂夫*亚伯拉罕娶了她之后，顺理成章地得到了伊普斯部落曾拥有的一切，亚伯拉罕从此成为大陆上仅次于皇族势力最大领地最广的一个。
　　公爵若有所思，脸色渐渐和缓下来，费德又继续道：“伊卡曼*亚伯拉罕，将自己的最疼爱的独生女儿嫁给比自己还老的那诺德城主，妻子问他为什么这么狠心，他说‘为了亚伯拉罕的荣光，理应如此。”
　　伊卡曼*亚伯拉罕所处的时代整片大陆正陷于王权衰败诸雄割据的混乱中，伊卡曼牢牢把握住自己势力的同时又通过多种方式积极吸收其他势力，那诺德不但是个大城，领地范围内还有几个到目前为止仍在开采的大型金矿，为了得到它们，伊卡曼把十四岁就美名远播的女儿嫁给了当时六十二岁的那诺德城主，并在他死后接收了原属于那诺德的势力，亚伯拉罕家族联姻政策正始肇于此。
　　公爵脸上带上了一点狐疑，上上下下打量着侃侃而谈的费德，见他只是微微一笑，继续述说。
　　“杰特曼*亚伯拉罕，砍下自己的一只手换来□□尔和迈恩两座城市，别人问他怎么能做到这个地步，他说……”
　　“‘一个亚伯拉罕，应当用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这只手原本只值一座城，只痛一时我却用它换来两座城，这便是极大的利益！’”公爵朗声续下了这句话。
　　杰特曼*亚伯拉罕正是现任公爵的父亲，双手修长弹得一手好琴，人人说他双手价值连城，一次参加宴会时有人开玩笑说只要他敢把自己的手砍一只下来，就送他□□尔和迈恩这两座城市，他听了二话不说让人送上刀砍下了自己的左手，得到了两座城市。在那个时候，人体修复仪虽然已经研制出来，但断手之痛却不是人人能受的，杰特曼的举动不但为他迎来了两座城市和“狠绅士”的称号，也使得所有人开始对亚伯拉罕真正敬畏起来，毕竟一个对自己都能狠成那样的人是不会怯于对他人狠的。
　　“那么，你现在是要告诉我放手给你们对于亚伯拉罕家才是最大的利益咯？”公爵已经笑了起来，颇有趣地挑眉坐下，“那么，说服我吧。”
　　两人相视一笑，有蕾莉亚先开口：“您掌控亚伯拉罕家这么多年，对它的真实情况想必是一清二楚，”
　　看他捋着胡子点头，又道：“各分家对主家一直不满，暗地里小动作不断，解释因为不满主家对他们的打压，这您其实也很清楚，但您有没有想过，这项用人政策在保障主家的同时也一直禁锢着家族的发展，“
　　见他不满却又有所思的神色，放心继续道：“其实大到一个国家，小到一个家族，人才都是极重要的，如果在用人的时候总挂着门户之见，总想着主分之差，不但会造成分家不满的情绪，浪费人才，还可能造成庸才尚未的情况……”
　　看到公爵皱起眉头却又不说话，她又笑：“其实家族在用人方面都已颇开明，愿意吸收外来血液，但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主分之别不给他们机会呢，大家都是亚伯拉罕，血液里燃着的都是同一个信念，互起内讧自毁城墙的事谁都不想做，他们想要的，只是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不应该只看着人的出身而忽视他的能力。”
　　公爵已经露出了赞同的神色，也隐约有了心动的意思，费德与蕾莉亚视线相交，点点头，接着她的话：“不止如此，对亚人，我们也该重新看待。”
　　见到公爵吃惊愤怒的表情，他淡淡道：“我们之前一直都小瞧他们了，现在您也知道他们的情况虽然还不算声势浩大，可也不是以前那样的乌合之众了，为了维持与他们之间的关系，我们需要改变策略。您可能在想为什么我们要维持与他们的关系，为什么高贵的我们要屈尊于他们，支持他们对我们又有什么好处？可我们应当看到这背后的利益。”
　　看出公爵的不解，他道：“现在第三大陆属于我们第一大陆，大家利益均沾，这情况虽然不算差却也不算太好，一样东西大家都有了，即使它再好再美，也算不得珍惜值钱，而如果亚人建立了自己的国家，我们也许会和别人一样失去现在那里拥有的城池领地，或许还有奴隶，不过没有关系，所有人都失去了的，等于没有失去，但是我们能得到的，却是独一无二的订单，独一无二的货物，亚伯拉罕的店铺里卖的，将是价值上千上万甚至上亿的稀缺货品，因为我们所买的，只此一家，出了我们的门，别人再没有同样的东西，因为我们垄断了，而就因为垄断，我们所有的利益，都将源自于此，‘以最小的牺牲，换取最大的利益’，亚伯拉罕古老的荣光，将永恒地流传下去，崇高壮丽只能让人仰望……”费德的脸上露出和老公爵一样憧憬的笑容。

作者有话说

　　居然还两章~爪子要断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