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二十五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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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
白牧安父子留在千夜宫的最后一晚。
星星很少，月亮很满。当真的月明星稀。
漫步在夜间的白越书不自觉地便踱步到了品月房前。
乘着夜风，他已做起了叩门状。停了很久，终是放下了手。
思量下欲转身离开，却始终没迈开步子。
就那样，背对着门怔怔站立良久，他开始说话，声音不大，只因他不想惊扰了屋里或许已然睡下的女子。
“品月……品月？我是能就这么叫你吧？品……月……似乎，没什么机会让我这样直接叫你呢。这两个字、这个名字，我真的很喜欢。”
忍不住轻笑着低下了头，继续道，“明天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可以再相见，亦不知到那时又会是怎样的光景。明日，你该会来送我们的吧。呵，忽然觉得自己话怎么这么多，是啊，我就这么走到你这边来了。其实，其实我现在被弄得没个决定了。还梦……你说我该不该让她跟着呢？反正她对我的感情我是不可能回报的了。做白越书的丫环真的不差么？呵……那晚的合奏我一直都会记得。还有我们并肩看过的夜空，你可曾注意那晚有几颗星星么？反正无聊的我是记下了——”
“七颗。”
清寂地回答带着门开的声音自白越书身后响起。
那一刻，白越书的眼中闪过难以言明的复杂情愫。震惊、欣喜、不可置信、出乎意料？但更像是期待中的事情真的发生了一般。
甚至都忘了转身。
“我就看到了七颗。”品月对着他瘦削的背影补充道。
终于记起，回过了身。
毫不掩饰此刻流露在脸上的感情：“我看到的，也是七颗。”
夜风带起身上的衣衫，青丝分飞中，两人。相视，而笑。
忽然。
白越书大窘，叫道：“你——那你什么都听见了？！”
品月淡定地点头：“本来不就是要说给我听的么。我不出声打断你，不是很好嘛。”
“那么……”白越书盯着她，倏地伸手搂过品月的脖子将她的头抵到了他的胸口。
品月就这样措手不及地被他用一只手拥在怀里！
一脸错愕的女子，霎时间脑海空白一片，就那么怔怔地安静在了男子怀里。
“我想这样抱你很久了。”
耳边，是男子温柔中又透着些许强横的声音。
“明天，还是不要去送我了吧，真怕会……”
男子将品月放开，却不再将未完的话说完，只是看着女子。脸上的笑意半分懒散，半分让人捉摸不透。
那么，真怕会怎样呢？品月没有、也始终不敢问，是不是怕会、舍不得呢？
“我走了，晚安。”白越书微微欠身，继而离开。
“白越书——”
品月忽地喊住他。
一时间，还真有些不习惯……这三个字。
脚步应声而停。
“那个……还梦……”
白越书回过头去同她对视，既然是关于还梦，他觉得完全需要认真听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品月看着他，良久，终是说出了在他自言自语时已经想好了的话：
“只愿你不要让她失望。”
品月当然是没有睡下的，白越书到来的时候，还梦刚刚离开不久。她把白越书日间同她说的一番话都告于品月了。
品月此刻还能清晰浮现出还梦最后信誓旦旦地说话，她说——“不管结果如何，她都接受。”
那么，好吧，至少她现在已经对白越书说出了希望他不要让还梦失望的话。
品月的话，他听清了。
微笑着，对着门边的女子，没有对她的话作出任何表示地在月色下离开了。
品月犹自在门边站了好久。脑海里被白越书最后那个微笑充溢，那是个有些微涩的笑吧。
那晚的合奏么……真的很令人怀念……我也会一直记得的……
终于，缓缓将门阖起。一点点将月光的清辉隔断在了门外。
“白越书——”在离开品月屋子好一段距离后，还梦终于从后面叫住了他。
没错，她刚刚从品月房中出来后，便没有离开。悄悄地，在暗处，将他们两人的所有看在了眼里。
白越书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一时间真不知道她又想做什么。
还梦慢慢向他走近，嘴里说道：“我想通了。与其做你白越书的丫鬟，倒不如做你白日里说的我故事中主角的小姐。你说，是不是这样比较好呢？”
此刻，还梦已完全来到了白越书的面前，正张着水亮的眼睛瞧着他。
恍惚间，白越书真有些不敢确定方才女子的说话。
还梦头微仰着，一派清澈的傲然。
“喂！”忽然伸手在白越书面前晃过，还梦故意叫道，“你不用做这么明显吧！听到我不要跟着你了，你就高兴地话都说不出啦！”
白越书在喊声中瞬间清醒过来，真是不知该用何种表情相对，忽然有些无奈地摇头，脸上的笑容却是轻松释然的：“女子的心思啊……”
还梦脸上升起薄薄的笑，不易察觉地低了低头：“那么，你刚刚未完的话……你到底真怕会如何呢……”
“嗯？”白越书一时间没有明白还梦的询问。
“是……真的怕会舍不得吧……”
“啊？”白越书倏地一怔。未完的话？真的怕如何？舍不得？白越书忽然明白了她的问题是什么。
但很快地，他也淡然了，于是对着眼前的女子，他开始徐徐往后退着离开，脸上挂着落落的笑好久才回应了她：“不是舍不得……是只能舍得……”
尽管脚步很慢，但他在还梦眼中已渐渐远去了，声音在夜风里也似慢慢被吹散了般，到最后，缥缈地已不可闻。
黎明准时到来。
大殿上，白牧安和白越书作最后的告别。
柔千秋将嗅香拉到白牧安面前，用一种尽力了的口吻道：“你要认嗅香作干女儿的事情我同她说了，不过，似乎不愿意啊。”
“爹？”白越书看来并未听说过此事，此时乍听之下，仿佛了解什么了般，正用一种忍俊不禁的表情瞧着他父亲。
嗅香开口了：“就算作你干女儿，又不能真的像女儿一般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宁愿不要！”
“爹——”白越书依旧是那样好笑的表情，“这次我不反对啊！我肯定是四处游走，不会常在您身边的。认个女儿陪你作伴倒也不错。果然是我爹啊，这都能想到。”
白牧安瞪他一眼，白越书反正已把话说完了，识相地闭口不再言语。
听了白越书一番话，嗅香当即接道：“如果是在你身边照顾你，我倒是愿意的。”
“唉……”柔千秋故意长叹一声，“那，白牧安，就看你了。”
“爹，我先出去了。在外面等你和——”看嗅香一眼，嘴角有世事莫测的笑，“妹妹。”
“宫主，”嗅香神色有些郁结，“总觉得对你不起。”
“傻丫头。毕竟看着你们长大，有什么心思我这个宫主还都是看在眼里的。只愿你们若想起我，便来千夜宫看看吧。哎呀，我是最不喜欢离别的场景了，你们走吧，我不出去送了。”最后对着白牧安叮嘱，“好好照顾嗅香。”
就这样，嗅香要陪在自己身边了，这实在是背离了白牧安最初的想法，不过，他心中清楚，这样的安排，他是不排斥的。甚至，在某刻的想象中，也有过这样隐秘的想法。
两人在柔千秋的注视下走出殿外。
外边，天高地远，日光大好。
嗅香忽然自后面拉住白牧安的衣袖，身体微倾凑了上去，轻声道：“我刚才还有一句话没说完。”
白牧安侧头看她，用神情示意她继续。
“那就是——”好看的眼睛一点点弯出动人的弧度，“不以女儿的身份。”
看到白牧安眼中的诧异，嗅香放开抓着他衣袖的手。愉悦地转到白牧安前面，负手背后，微微仰头笑意明媚望着他，再次大声重复了一遍：
“没错！在你身边照顾你，但不是以女儿的身份！一定不是女儿的身份！”
都快冬天了，这阳光怎么还能刺的人眼睛微微酸涩呢。
还是……
那样温暖人心的笑容，那一片的冰心。
自己终于有了能够守住的一天么。
白牧安对着眼前的女子，终是微微笑了起来。
品月真的没来送他。
只有还梦一路跟随他们直到宫门外，挥手作别才罢。
只是，他不知道，在那片能望到下山小道的竹林中，早有个女子等在了那里，就等着他们经过的那刻。
终于，看到了人影的到来。
白越书一抹白衣早后面两人出现，在阳光下很是耀眼。
眼见他一点点地走近，一脸清寂的女子禁不住移动着步伐微微向前倾身。
那袭白衣，一点点走近，又一点点走远。
就在品月准备回过身离开的时候，她觉察到那个白色的人影忽然立定了。
那一刻，心中竟有了难言的激动。
于是，她也停下了脚下的动作。看着那个男子，看着他转身……原来，他只是在等着身后的嗅香和白牧安两人走近啊。
接着，三人一处，开始了同行。
“那么……保重了。”品月轻声地自言自语，终是转身离开了那片浓郁的竹林。
剩下一团染绿了的时光。
走在白牧安右侧的白越书忽地将眼神投向品月消失的地方，离得那道距离，他只能感受到大片氤氲着的绿风，默默地，在心里对着方才对他道了保重的女子道：
“我们都要好好保重。”
那团染绿的时光，犹自摇曳风中。
作者有话说
第28章 二十五折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