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静酒舟

8、纪倾儒

　　其实，纪许知道时愈的过去，知道苏韵美对时愈的暴行，知道时愈的爸爸时解元的软弱。也知道时愈的陈年旧伤。时愈的害怕，时愈的伤痛，时愈的渴望，这些他都知道。

　　这些从时愈第一次带着伤来学校的时候他就已经知道了。纪许记得时愈那时因为个子太小被迫留到了纪许的哪一级。她刚来的时候怯生生的，明明比他们大一岁，却是像个小妹妹似地。

　　时愈因为留级的原因呢，书本上的内容她都已经学过了，那一年她时全班第一，却是没几个人羡慕。她班里的同学玩不来。纪许秉承着友好对待新同学的优良传统主动找时愈玩。

　　一开始还好好的，只是后来时愈话越来越少了。课外不是在教室就是躲在厕所里。纪许有一次在时愈的头上看到鲜红的血液，上面还布满了灰色的东西，似乎是蜘蛛网，而且时愈整个人都是没什么精神，整天都属恍恍惚惚的。

　　纪许后来去白桐巷才知道时愈的父母离婚了，现在和母亲生活也并不好过。

　　纪许带着时愈到了附中附近最高的一个山头。从这里望下去能看到整个附中的全景。纪许轻车熟路的带着时愈到了空旷的草坪坐下。时愈在他两部之外的地方坐着。

　　这里不仅可以看见附中，还可以看到白桐巷的一角，最后面就是白桐巷最后一户人家，那是时愈生活了半年的地方，自八年之后，她就再也没有回去过了。

　　纪许望着前方说道“我爸爸是个物理家，以前很喜欢到这个地方来，山上有什么花开的时候他会采一束送给我的妈妈。”

　　纪许指着一个方向说道“这里以前有几株山茶花，到四月的时候，爸爸会带着妈妈来看山茶花。”

　　时愈不说话，就只是安安静静的坐在哪里听他讲。

　　纪许说道“爸爸经常有实验要做，以前就是好几个月不回来，还叫我在家照顾保护好妈妈。妈妈也不会生气。等到爸爸回来的时候，妈妈肯定会把家里收拾一番，换上最好看的一面。爸爸每次回来都是穿着礼物，梳好发型手里总会拿着花等妈妈开门。”

　　“对了，我爸爸还有一个很好听的名字，他叫纪倾儒。倾心的倾，儒雅的儒。”

　　他的家庭还挺幸福的。属时愈脑子里苏韵美和时解元恩爱的日子好像只有那么几天，那时她年纪太小到现在已经几不住了。

　　“可惜，”

　　纪许在这里挺停住，神情和语气都有一点哀伤。时愈看着他，纪许说道“我爸爸在几年前就已经去世了。”

　　时愈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想说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过了半天时愈说道“我爸爸也，去世了。”没有什么话安慰他的，时愈也只能把自己的伤口告诉他，让他知道他们有着相同的经历。

　　时愈说着也低下了头。纪许转过头来说道“所以咱们有着差不多的经历，时愈比不用防着我，也不用害怕。我不会把你的秘密说出去的。你放心。”

　　时愈低下了头没有说话，纪许说他们的经历差不多，其实差多了。纪许父亲去世的时候还有他的妈妈在场，时解元去世的时候时愈只有自己一个人。一个处理尸体，一个人去殡仪馆领骨灰。

　　纪许想跟她做朋友，可是为什么要跟她做朋友呢？旁人躲她还来不及呢。纪许脑子是不是有什么毛病啊。纪许现在跟她说做朋友，哪以后会不会也追在她的后面喊她疯子呢？

　　人只要在社会中讨生活就必须要有交际，时愈，你出去之后独来独往反而是最危险的。就算现在你的心理不健康，但并不代表你不是个正常人，不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这是于老师在她出少管所的时候对她说的话，也是忠告。时愈最终点点头。

　　纪许把大白奶兔糖重新拿出来第给了她，时愈接了过去。剥开外面的糖纸，里面是一颗白的发亮的糖果，吃进嘴里，甜的时愈呛个不停。

　　纪许想拍拍她的肩膀，但是最后忍住了，在旁边说道“慢点，下次我还给你带。”

　　时愈站起身来往山下走说道“我回去了。”

　　纪许说道“我送你。”

　　时愈回到快餐店的时候，高晓冰带着远视眼镜在前台记账。时愈进门简单的喊了一句“阿姨，我回来了。”

　　高晓冰抬起头说道“回来了。今天你去哪里了？怎么一天不见人影啊。”

　　时愈顿了一下说道“没，没去哪里，就是去附近逛了逛。怎么了阿姨，我今天，耽误了好多活吗？”

　　时愈问这话小心翼翼地，生怕高晓冰要赶她走。

　　高晓冰见她一直都是这种紧张兮兮地表情，别人地一句话时愈都能暗自地揣测好久，预想了最坏地结果，看着就让人心疼。

　　高晓冰打开抽屉拿出一个信封，里面鼓鼓地，递给了时愈说道“没有，就是难得看你出去走走。怎么不多逛一会。喏，这是你这个月地工资。你数一下。”

　　时愈双手接过了工资，这不是她第一次接工资了。高晓冰感觉她接工资地时候有点颤抖。

　　时愈接过之后说道“谢谢阿姨，不用数了。我马上去洗碗。”

　　说完时愈就跑进了后厨，高晓冰看着她地背影心疼地说道“这孩子，以后可怎么办呐？”

　　时愈进了仓库之后，快速地换下了校服，非常慎重地抚平叠起来放到床上最干净地地方。把钱夹进了最后地书本里放到了书包地最底下，在哪书压着。做完这些，时愈就穿上围裙去后厨洗碗了。

　　其实当初高晓冰是不让她到后厨这种又脏又累地地方地，前台收钱比较轻松一点，但是时愈一见到人多就开始害怕。虽然极力地保持镇定，但是手牙齿还是会忍不住地打颤。高晓冰在时愈地坚持之下同意了。

　　晚上，时愈洗完澡时候，把钱拿出来数了数，没多少加上银行每个月给地也够生活费和买资料地钱了。剩下地攒下来留给下个学期。

　　纪许把那天的话当真了，时愈去学校的时候发现桌子里又几颗大白奶兔糖和巧克力。她本能的往后面看去。纪许在写物理题，察觉到她的目光之后只是微微的笑了一下。时愈赶紧扭回头。蒋岚回过头来说道“时愈，家长会那天怎么不见你啊。”

　　时愈攥紧了桌子里的糖低头说道“我，我那天有事来不了。”

　　“哦，这样啊。”蒋岚往后面靠叹气说道“幸好你没来，你是没看见教导主任批斗的样子，吓死人了。我还被我妈骂了一顿呢？”

　　“哦”

　　时愈想大概是她拉低了整个班级的水平，郑礼不当面批评她当真是仁慈了。

　　范西把书本拿出来说道“没办法，整个年级分数高的太高，低的又太低，平均分当然不会很高了。”

　　太高的应该是指纪许，太低应该就是时愈了。

　　纪许在后面说道“成绩不代表一切，只是一次月考而已。有的人会进步的。”

　　段卓直接摊在后面叹了口气说道“接下来，老郑就应该实施政策了，稳定太高的，中等提高一个档次，太低的提上来。”

　　纪许看了段卓，段卓想到了什么，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对着时愈说道“那个，时愈啊，我，我不是在说你啊。你是迟了半个月来学校地，已经考地很不错了。”

　　“啊”

　　纪许在桌子底下踩了一脚段卓，段卓疼地直抽气，吸气对时愈说道“我没有别地意思，时愈你不要误会，你已经考地很好了，真的。”

　　时愈扣着指甲低声说道“没事。”

　　范西说道“切，至于吗你，又没有指名道姓地。不过你这么说，我在想老郑现在会不会后悔呢？”

　　蒋岚说道“你够了范西，一个班级地成绩又不是一个人地责任，而是整个集体地事情。我想老郑也会明白这个道理地。”

　　范西不说话了。

　　上课地时候，郑礼没有说这次成绩地时候，更没有批评或者表扬任何一个人。全程当没有这次家长会。时愈课上只是低头停课，连抬眼看向讲台地勇气都没有。郑礼讲什么她就记什么，书本记满了她就拿白纸接着记课后夹在课本里。

　　课上到一半地时候，时愈的凳子被人踢了一下。她回过头，纪许把桌子上的本子往前推了推。时愈偷偷的拿了回去。

　　不得不说，纪许真的是学霸。这课还没上完呢，上面的内容和郑礼讲的一摸一样。时愈看着本子听感觉没那么吃力了。

　　下课时候，时愈把笔记本还给了纪许，段卓看见了哭丧着喊道“大神，你怎么不借我看一下啊。”

　　范西在旁边说道“你要是个姑娘我想纪学霸还是很愿意借给你的。”

　　说完还不忘瞄一眼时愈。时愈低下了头。段卓打圆场说道“哎呀我就开个玩笑。纪许人那么好总会关照一下新来的吗。发扬我校团结友爱的优良作风。”

　　纪许把笔记本扔给了他说道“要抄赶紧的，上课还给我。”

　　段卓高高兴兴的接过说道“好勒，谢谢大神。”

　　范西切了一声。时愈全然不理他们的互动，应该说她完全融不进去。她也只是咱课后拼命的复习刚刚上的内容。

　　等到上第三节课的时候，蒋岚开始喊饿了“好饿啊，下次我要带些小蛋糕来。”

　　第三节课最容易饿，小卖部现在也是挤满了人。精明的高三学姐就知道早上买好带来。身体强壮的人都感觉有些受不住。但是时愈这么一个穿着衣服风一吹都能看见骨头的人现在却在安然的复习。

　　蒋岚好奇的说道“哎时愈，你说你这么瘦弱，嘴唇都发白了怎么感觉不到饿啊？”

　　时愈小时候以前也是经常填不饱肚子。她说道“习惯了。”

　　“啊？”

　　蒋岚实在不明白饿也能习惯的。她回过头趴在桌子上，范西不知道去哪里了。

　　纪许在后面轻轻的刮了一下时愈的凳子说道“时愈，桌子里有巧克力和奶糖。你吃一点，不然等一下会头晕。”

　　纪许这么一说，时愈确实会有点头晕。她偷偷的看了一眼周围确定没人看自己了踩=才偷偷的把头低到最低，偷偷的剥了一个巧克力放进嘴里。等苦味散开就是甜味了。

　　吃完之后感觉没那么晕了，时愈回头很小声的对纪许说道“谢谢。”

　　纪许咧开嘴说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