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草长莺飞的地方》静酒舟

2、忏悔录

　　早上五点的时候，高晓冰来收拾东西的时候会顺便叫醒她。时愈帮她收拾了一会店面就去吃早餐上学。

　　时愈把纪许的笔记全都记在了书本上，然后把笔记本还给了纪许小声的说了句“谢谢。”

　　纪许接过笔记本露出他的虎牙说道“不客气，以后要是有什么不懂得地方可以来问我。”

　　时愈点点头回到座位。范西带着耳机趴在桌子上，全身上下散发着别惹我的气息。时愈也懒得理她自己在写练习，这几天相处也算平安无事，基本操作就是她不理范西，范西也没跟她说过话。

　　只是前桌有一个甜美的女孩，叫蒋岚。可能时愈刚来班上见她经常一个人可怜兮兮的，时常跟她在一起玩。时愈一开始挺开心的，小心翼翼地跟蒋岚相处。只是她现在的耐心也不是很好，蒋岚跟她唠嗑半天她总想着砸东西。

　　“时愈，错了。”

　　时愈被突然来的声音惊的差点抱头蹲下了。抬头往身边一看，纪许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在她旁边了。时愈看着满满的一页英文字母不解哪里错了。

　　纪许伸出手指停在一个单词的面前说道“男士的复数不是加s而是把a改成e。时愈，这是初中知识。还有with后面带的主语是宾格me，时愈，你写了i.”

　　纪许很奇怪，时愈怎么会不知道初中的英语知识？这些年时愈到底在哪里？

　　初中知识。哦。她学习初中知识的时候，从来就没有安静的听过一节课。班级就没有消停过,自然不太知道第一人称还分宾格什么的，她能消停地听个十来分钟就已经是班里地学生意外的听话了。这点可怜英语单词量还是她找于老师教的。
　　她把前面那个改了，后面的那个主语宾格愣是不知道怎么写，挠着头回想着于老师以前是不是教过这个。

　　纪许看她挠头半天写不出来，从自己的桌子上拿出自己的笔在时愈的英语作文开始修改。

　　他弯下腰来的时候头刚好在时愈的脸旁边。她不习惯跟人这么亲近，往后面退了退，可是后面就是纪许的桌子，退无可退，只能头往后伸了点努力的缩紧身体，这样好像就能离纪许远点。。

　　而且纪许的校服很干净，还散发出一点香气，好像是夏日里的烈阳。时愈就更不敢跟他靠在了，她到现在都没有校服，生怕自己身上难闻的气味沾上了纪许的衣服。

　　纪许改完了直起身来对时愈说道“好了，你的错处我帮你改了，还在上面帮你附注了一些基础知识应该对你有什么帮助。”

　　时愈抓着拿过作业本说道“谢谢。”

　　纪许笑着说道“不客气。”说完之后就回了座位。

　　时愈开始看纪许给自己改的作文，一看差点有了退学的冲动。什么鬼，纸上全是纪许批注的红色笔记，就没几处对的。范西醒了之后看着时愈被纪许改的红红的一页纸嘲笑道“小学生都写的比你好。别是家里塞钱进的附中。”

　　她家要是有钱，她妈苏韵美也不会跑了，更不会后来对钱疯癫成那样。时愈没理她，纪许在后面默默的警告了范西一眼，她当即就闭嘴了。蒋岚在前面伸头过来说道“时愈别理她，慢慢来。”

　　时愈说道“谢谢。”

　　班长抱着一套校服进来放到时愈的面前说道“时愈。你的校服到了。你回去的时候穿一下，不合适再和我说，我去给你换。”

　　说完之后掏出一张单子说道“先签一下名字。”

　　时愈拿过单子签了名字说道“谢谢班长。”

　　班长拿过单子核对了一下说道“不客气，校服要是有什么问题记得给我反应。”

　　时愈点点头。班长走了之后，时愈小心的摸了一下校服，被塑料包裹着，她愣是没敢拆怕弄脏了。这算是她最漂亮的衣服了。

　　范西一脸瞧不上她哪个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说道“没见吗？这么丑的校服也宝贝成这样。”

　　时愈对她的话从来都是不理的，她把校服小心的放进书包里拍了拍弄平以免弄褶皱了。纪许说道“校服也是青春的一种象征，自然是有人讨厌有人喜欢。”

　　范西回头恶趣味的对纪许说道“那你是喜欢还是不喜欢。别告诉我你是喜欢。”

　　纪许拿起倒扣在书桌上的书本“我挺喜欢的。”

　　“切。”

　　等到数学作业发下来，时愈果然看到本子上红点点和大写的叉叉。郑礼老师还颇为好心的给她详细的写了解题过程和思路。时愈一条条翻书的找。看了半天也看懂，而且看的头疼，理智告诉时愈现在应该继续研究下去，可是太累了，她就在草稿纸上涂涂画画起来了。

　　后面的继续戳了戳她的后背，时愈一激灵往前伸，可是前面是桌子她一伸桌子就倒了，同学们的目光看向她。时愈就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一样把头低的更低。

　　纪许帮她把桌子扶起来，递给她三张用订书机订好的纸递给她说道“别害怕，只是想给你一些资料而已”。

　　那时一些数学的基础知识。时愈迷茫地接过来。她很奇怪，为什么纪许对她这么照顾，她被范西奚落的时候会出来解围，不懂得地方自觉的给她解惑。

　　时愈不会蠢到以为他自己的父母认识。她爸时解远是个拙笨的人根本不会维持人际关系，更别提托孤了，至于苏韵美，要真在乎她，她也不会在少管所呆了那么多年无人认领了。

　　这个问题范西也很奇怪，她鲜少的搂过时愈的肩膀，被时愈反手就把她的脑袋抡到桌子上。范西没想到时愈力气这么大，大叫着“时愈你有病吧。”

　　时愈被人频繁的喊神经病还是在读小学的时候苏韵美跟时解元离婚后的棍棒生活。那时，苏韵美疯癫的很。一开始，同学还能当作没看见。但是后来，家长见苏韵美越来越尖酸刻薄，对时愈下手越来越重，怕神经病传染，同学就不跟她玩了。跟在她屁股后面喊苏韵美疯子，喊她小疯子。

　　时愈被她这么一喊嗓子立即就响起别人对她的称呼“一家人都是神经病离她远点。”

　　她颤抖的把手放开，呼吸有点不顺，脑子也嗡嗡的。浑身上下都疼的难受。同班的同学有的目睹了刚才的全过程，以为是一个小小玩笑。蒋岚皮笑肉不笑的说道“时愈你警惕性也太好了吧。”

　　时愈的手现在还在抖，纪许发现她有点不太对劲，关心的问道“时愈你怎么了。脸色那么难看。”

　　时愈突然站起来喃喃的说道“我去趟厕所。”然后匆匆的逃去了厕所。范西还在后面说道“真是有病。”

　　时愈慌忙地跑进厕所，洗手池挤满了人。她直接打开一个厕所门进去了关起门来蹲下卷缩在一角平复下自己地心情。范西搂过她地一刻，她地大脑闪过很多片刻之间地事情。有在广州生活那些□□上身地男人，还有苏韵美抓着她的肩膀使劲往墙上撞的情景和把按在地上拖。范西一过来，她本能的感到害怕，本能的想反坑，尖叫，甚至想恶劣的把范西的脑袋砸在地上，砸到脑袋开花才好。

　　时愈在里面按照于老师说的深呼吸。对，只要深呼吸，这都会过去的，千万不要大叫，不要抓胳膊。她曲张着手指一遍一遍的做着深呼吸，实在不行就在心里默念于老师教给她的忏悔录。

　　外面的同学见她这么就不出来以为她只是拉肚子上大号。时愈在里面平复情绪，铃声响了也不知道。只是当她终于安抚好心里躁动的恶魔回到教室时，已经上课十分钟了。

　　她低头站在门口小心的抠门说报告。老师倒也没为难她，只说了一句“进来，下次把握好时间。”

　　时愈低头道歉说道“我下次注意。”

　　说完之后时愈就回到座位拿出书本。范西说道“我也没怎么样你。怎么搞的我欺负了你。这么久不回教室，怕不是告状了吧。”

　　时愈捂住耳朵干脆连着老师和范西的声音一起杜绝在心里背诵《忏悔录》，连纪许在后面叫她都不知道。下课铃声也不知道。

　　纪许发现她不对劲，轻轻的摸了一下她的肩膀，时愈一个激灵害怕的叫起来。范西吓了一条捂住胸口大喊道“你有病啊。”

　　如果时愈有镜子，她就会发现自己得脸色有多惨白了。纪许连忙安抚她，轻轻的抚摸着肩膀“没事了没事了。别怕，别怕。”

　　只是他越是说时愈就抖得厉害，最后，纪许只是轻声得说着“没事。”

　　纪许的声音很好听，这么安抚一会儿，时愈果然好了很多。呼吸也平稳了不少。她谁也没理，只是低头复习刚刚的知识。纪许见她好了不少终于松了口气。

　　范西见纪许的安抚这么有用，回头意味不明的说道“你两什么关系，你跟她这么亲密我都以为你们有什么了。”

　　纪许瞥了她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没什么关系。同学之间的关系而已。”

　　范西不信，她说道“蒙谁呢，说吧，她家给了你多少钱叫你照顾她。”

　　纪许说道“我记得上次考试你跌了十几名，现在看来是有原因的。”

　　“你，，”范西说不过纪许，只能蔫蔫的回头嘟囔道“班主任别是安排了个神经病给我做同桌。”

　　时愈低头装作听不见。

　　放学的时候，时愈逃似地抓起书包就跑出校门。走到一半的时候就被人叫住了。纪许推着自行车在后面追上来说道“时愈，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啊。”

　　家？她现在顶多算是个孤儿，亲爹前几个月刚埋进不知道那个旮旯的土里，亲娘？时愈觉得只要她不回来就是尽了母亲的责任了。她只是借住在李亚文家的快餐店而已。至于家，她确实有一个房子。在兴南镇最阴暗的角落，最破落潮湿的地方，哪里的人也不是很友好。她名下的那个破败房子充满了血腥的回忆。

　　纪许见时愈脸色不好，小心的问道“怎么了？”

　　时愈摇摇头低声说道“没事，我自己回去。”她要赶回去洗碗，晚上还要复习预习。

　　时愈很抗拒纪许，纪许感觉的出来。不对，她不仅抗拒纪许，她抗拒所有人，视所有人为洪水猛兽，仿佛下一秒就要本来把她吞噬掉。

　　他看着时愈单薄的身子往前走，洗得发白得黑色宽松裤子能看的出瘦小得橡根火柴似地双腿，头发枯黄，嘴唇也是没多少血色。纪许能想象到衣服之下到底是一副怎样地干枯身体。

　　他说道“我只是想帮你。”

　　然而时愈不需要任何人地帮助，通过今天，她只想所有人都离她远远地才好。

　　时愈回到快餐店，附近工厂，工地上地人已经开始下班了，在快餐店门外排起长长地队伍。时愈闪进后厨进了仓库房照例的放下东西去后厨洗碗。

　　高晓冰突然进后厨对时愈说道“时愈，有人找。”

　　兴南镇虽然是时愈的故乡，但是时愈并不记得自己有什么认识的人。小学同学避她可能像躲避瘟疫一样，怎么可能来找她呢？

　　高晓冰看见她露出疑问的眼神说道“我也不知道，她说她是你的大伯母，来找你要点东西。”

　　时愈在听到大伯母的时候手里的盘子不小心滑落回池子里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高晓冰并没有注意到，还在哪里说道“对了，她说她叫梁温。哎，她是不是你大伯母。”

　　时愈低头刚想说“不是，我不认识她。”

　　但是外头已经响起了响亮的叫声“时愈你给我出来，你个小疯子赶紧给我出来。”

　　高晓冰对着前厅说道“哎，这位客人别急。”

　　时愈在心里叹了口气她要是不出去，梁温很可能会闹到学校去。她无奈的脱下塑胶手套和围裙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