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世界录》camino长路

4、发呆同学

　　我们的班导很准时地出现在讲台后，平息了教室里的骚动。班导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谢顶，微驼，一看就是那种背负着养儿育女伺候老婆偿还贷款照顾父母艰辛责任的普通人。
　　“同学们，我是你们的班导，姓郑，今天是开学第一天我们主要是……”
　　“中饭。”
　　吓了一跳，回过头看着发呆同学，你刚刚有说什么？我没听错吧，中饭？上午九点多你跟我说中饭？
　　“要……”
　　要？然后呢？
　　五分钟过去了，我黑着脸把头转回去认真听班导讲话。
　　……花五分钟认真去等待一个发呆白痴的下文是我的错！是早上摔坏了脑壳！
　　“接下来大家去大教室集合，系主任有话要说。”班导拉拉杂杂说了一堆官方套话后看看时间差不多了，让我们再转战场地继续听候教导。真不知道哪来那么多话讲。
　　要离开教室的时候我特别留心了下发呆同学，按照我的认知发呆同学肯定会发呆发得浑然忘我一定不会知道要转战之类的事，果然等我们都站起来往教室门口走的时候发呆同学依然不为所动地看着窗外。
　　不要去叫他了，反正也没什么大事，让他发呆发到自然醒好了，说不定现在去叫又要拽着我的衣角来个暴走我可受够了。不过看他的架势不会到天黑还是这个姿势吧？这个学校他还人生地不熟不像以前高中还有老师负责天天叫醒他，万一他没发现放课一直坐下去怎么办？
　　啊！发呆同学我真是上辈子欠你的！走到门口，思来想去不放心，我只能硬着头皮回去叫醒发呆——这就是常年当哥留下的后遗症啊。
　　“冥预醒醒！”推推他，没反应。
　　“冥预！”再推，还是没反应。
　　没办法，把他拉起来吧。可是……你明明那么小一只为什么会那么重！你练过的吗！力竭摊在倒桌上我恶狠狠地瞪着这个怪物，你不起来是吧？别怪我非暴力不合作！
　　把他的头硬掰过来面对我，我深吸口气：“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冥预，你给我回魂！！”
　　喊完我才发现班上还没离开的一大半人正诡异地看着我，大家不要这么看着我，我没病，有病的是他！
　　“祁。”
　　终于回魂了！我大舒口气。
　　“老师说要去大教室，”趁现在快点告诉他，“你清醒了就自己去我先走了。”
　　转身，走开。
　　我是说，想走开。冥预，你就不能放过我那可怜的只剩三分之一相连的衣角吗……
　　“哦。”他乖乖地说。
　　哦你个头！
　　“放手——喂！不要又拽着我走！”听不懂人话啊你！
　　于是，我最后还是被他拖着来到了大教室，很好，这回全系都知道我是谁了。真是被拽不能怨政府被拖不能怨社会，刚刚我干嘛大哥病发作去叫他？让他自生自灭不是很好吗！
　　现在我们又站在大教室门口，发呆同学又开始拽着我的衣角迷茫中，几乎像时空倒转一样。等了很久，这回他一直没反应，本来已经什么都不想说的我实在等不住了，只能不抱希望地说：“又怎么了？”
　　“窗。”他说。
　　没想到会听到回答的我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了个貌似名词的字眼。窗？
　　“窗怎么了？”
　　“……”
　　好，很好，又开始发呆是吧？我额角冒青筋，要不是当着大家的面，早就卡着他脖子让他把话吐出来了。现在怎么办？当然是猜他的意思啊！衣角还在他手里当人质你让我怎么办？
　　窗……我先看了下几扇窗，都没问题，没坏也没破，那么就不是窗本身的问题。他最爱看窗外，发呆专用，所以肯定要在窗边，难道是要坐窗边的意思？我仔细看看每扇窗旁的位置，都被人占了。
　　“你是要坐到窗边去吗？”
　　不理我？好样的。我咬牙，谁有刀，我要割袍！
　　深吸口气，我再次拿出巨大的耐心一字一句对发呆同学说：“冥预你要坐窗边的话就放手，我替你去找位子。”
　　发呆同学愣愣的看着我，然后竟然有了反应！我喜极而泣。
　　他说：“一起。”
　　好，一起……等等！你要我拖着你到处去问人换位子吗！你也太狠了吧！
　　“……好。”咬断牙。
　　于是，全教室全系包括后来进来的系主任和各班班导以及辅导员党支部书记等等等等N号人，眼睁睁的地看着我扯着衣角，后面拖着个人，跑到窗边问：“同学，你能让他坐窗边吗？”
　　我在认真考虑要不要去韩国整个容再回来上学。
　　被我问到的人以极其诡异的眼神看着我，然后冷汗滴下，一副“我要远离神经病”的表情绕开我远远地逃开了，于是，窗边干净了。
　　“冥预，你去坐吧……”
　　没反应？
　　“喂，你到底去不去啊？”
　　我指着窗边的位置，按捺下磨牙的冲动问：“你难道不是要坐窗边吗？”信不信你再没反应我就当场脱衣服让你自己抱着衣角到死！什么面子里子我都不要了，你没看到所有人都已经不是在用看正常人的眼神看我了吗，我还怕什么啊我。
　　“大。”
　　很好，终于有反应了。大？又是一个字……
　　“你要坐大的窗边？”
　　好吧。无奈之下我只能在众目睽睽之下黑着脸拉着衣角，横穿整个教室，把人拖到教室后方的位置。
　　“同学……”
　　啊，真好，那一整排的人已经不用我说直接拎着包像躲病毒一样躲到教室另一头去了。
　　“你去坐吧。”我指着已经空荡荡的窗户边对身后的家伙说。
　　他看看我再看看窗户，忽然笑了，是那种特纯真特耀眼特璀璨的笑，笑得整张脸像朵牡丹花。
　　“高兴了吧，高兴了就放手！”我几乎连生气的力气都没有了，事到如今只想快点离开这个莫名其妙的家伙。
　　他灿烂地笑着，快步走向他心仪的大窗边——身后，拖、着、我！
　　“冥预你听不懂人话啊！放手！”我怒吼，整个教室的人像看猴戏一样看着我俩。
　　他充耳不闻，手下一点力道都没松。
　　我听见神经崩断的声音，停住，死命不向前走。一掌拍在旁边同学的桌子上，狞笑着说：“同学，请问能把你削苹果的刀借我一下吗？”接过战战兢兢递过来的刀，我笑得扭曲。
　　手起刀落，我割了它就不信你还能拽我衣角！
　　但是，刀没能落下，被一只小小的手接住了，然后很轻松地就把它从我手中抽出来。冥预放开我的衣角，用双手，把银白色的水果刀一折为二，说：“危险。”
　　将折断的刀头“咚”一声竖插在借我刀的人面前，他又拉起我的衣角，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拖着我走到窗户边的位子坐下。
　　全教室没有人发出声音，包括我，都被他诡异的力道给吓傻了。
　　“连声你朋友好有趣！”熟悉的声音在我前面响起，再次很巧地坐在我前面的可可，回过头来兴奋地对我说。
　　……大小姐你确定那叫有趣？
　　“哈、哈，是吗……”
　　天晓得我已经被吓到僵硬。
　　原来这才是你的真面目吗发呆同学，原来你和那个冰块恶鬼是一个等级！说起那个恶鬼，他好像没有来大教室，不知什么时候就离开了，不对，现在不是关心他哪里去的时候。是说如果刚刚我不小心真的把发呆同学惹怒了，那被他折断的是不是就是我的脖子啊！
　　老天，我到底招惹到了什么人？
　　讲台后的一票师长愣了很久才后知后觉地教训了一些要小心利器不要随便打闹等不痛不痒的话，到底没敢追究发呆同学疑似恐吓行为的责任。发呆同学也对他们的话毫无反应，依旧101号飘忽的表情。
　　两个个小时后，老师交代了下明天开始正式上课让大家做好准备的话后就让我们解散。我立马抄包准备奔出教室——趁发呆同学还没清醒得赶紧溜，我才不要又被人拽着衣角在全校面前做展览！
　　“连声家在哪个方向呀～”清甜可爱的女孩硬生生扯断了我这简单的梦想，我站在那里不得不收起想要逃窜的脚步，勉强笑着说：“很近……只要坐738往南3站路就到了。”
　　“好巧哦！我家也在那个方向，我们一起回去吧～”附赠漂亮笑容一枚。
　　“……可、可以啊。”脸红了一下，“那我们走吧。”
　　“哎，可是你朋友好像还坐着不动，叫他一起走吧。”可可看看发呆同学说。
　　“不用不用，他一会儿会自己走的，不用管他了。”我连忙摆摆手说，发呆同学你可别怪我，你害我那么惨我都怕了你了。
　　“可是……他好像在发呆的样子，还是叫他一下比较好吧？”说着，可可在我来得及阻止前就拍拍发呆同学的肩礼貌地叫醒他。
　　本以为不会有反应的发呆同学竟然回头了！搞什么，你不是怎么叫都没反应的吗？为什么现在反应那么灵敏了，你耍我是不是？
　　“同学，老师说可以回去了哦～”
　　发呆同学呆呆地看着她没反应。
　　“哎？”可可把疑惑的视线投向我。
　　“我想他应该听见了……总之，我们先走吧。”
　　“可是……”可可还想说什么。
　　“祁。”发呆同学突然说话了，吓了我们一跳。
　　“干、干嘛？”
　　“再见。”
　　愣了一下，心里突然觉得怪怪的，似乎，有点愧疚的味道。可是明明他把我耍的那么惨！
　　“……嗯。你也快点回去不要再在这里发呆了，这里不是高中可没老师再来叫醒你……我走了！你知道怎么回家吧？”
　　发呆同学点点头。
　　我和可可一起离开了。
　　回到家时间还早，阿姨已经回去了，家里没人。我把包挂在门后，倒了冰水在电视厅的沙发上坐下，打开电视让嘈杂的人声充满房间。全身上下如往常一样感觉特别疲惫，以往不是急着抢救受伤的同学就是一个人小心翼翼地活动，每一天都过得非常疲倦。但今天的疲倦不一样，似乎有点别的东西，说不清是什么，但感觉……竟然还不错。
　　我想起发呆同学，原来在高中时根本不知道他是这样的人，除了有闻名遐尔的发呆神功外，他竟然还有着诡异的怪力，而且还是个恋衣物癖，娃娃脸上除了飘忽的表情外竟然还会出现灿烂的笑容，明明觉得应该是个活在自己世界不管俗事的家伙却会扶摔惨的老同学一把，虽然之后有把我害惨到家，可是最后的那句再见却让我讨厌不起他来。真是个怪人。比我还怪！
　　等发现的时候，我竟然轻轻笑出了声，摸摸上弯的嘴角我有些发愣，似乎还是第一次，从学校回来后，我竟然会笑。
　　这是个好的开始吗？
　　我拿起水杯喝了一口，竟然有点开始期待起原本没啥指望的大学生活了……
　　猛地我把水一口喷出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我竟然、我竟然到现在才发现——今天一整天我居然都没有发生任何幻听！而且，不管是发呆同学还是可可或是那个冰块恶鬼或者是坐我周围的同学，竟然，竟然都没有发生任何意外！
　　我全身开始轻颤，好怕是在做梦，紧紧握住发抖的手，我在屋里来回地走。是巧合还是我真的痊愈了？我会不会高兴地太早？会不会明天，不，等会，我又会变得和原来一样？
　　我来回地兜着圈子，几乎停不下来，兴奋、喜悦、激动、担忧、沮丧、焦虑各种复杂的情绪在我心里膨胀，不行！我没办法再在家里呆下去，我要去确认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