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世界录》camino长路

17、雇主

　　“恩，请倒两杯咖啡进来。”
　　说话的是站在长桌边的人，戴着副金丝边眼镜斯斯文文，约莫二十八九的年纪，眼梢微挑唇线细薄气势凌厉，显然是当下正流行的青年精英的典范。
　　“你们好。”他打量了我们一眼，看到杰安地时愣了一愣。不过好歹是见多识广的人，马上就恢复了。
　　“请容许我介绍下，敝姓秦，这位是我们公司董事长，秦老先生。”
　　他将坐在长桌后的老人介绍给我们，语气恭敬。那位老先生一身中山装头发银白，却不见老人的晚暮之气，反而精神矍铄气色红润，一看就知道身体硬朗精神状态极佳。
　　“你们好。”老先生乐呵呵地向我们打招呼，还冲我慈祥地笑笑，“小朋友别站着，坐吧。”
　　我微笑的嘴角瞬间有点僵硬。
　　“不要浪费时间，把事情都说出来吧。”没想到突然出声的杰安地竟然毫不领情地打断他们的客套。
　　“杰安地……”
　　气氛尴尬。
　　“我想，我们还是坐下……”
　　“别废话！”
　　被呛话的秦经理脸色变了几变，和坐着的老头交换了眼神后，安捺下不快开口。
　　“事情说来话长，而且事关重大，”他顿了顿，“所以在此之前，两位能否证明你们正是我们要找的人？”
　　我连忙看了杰安地一眼。
　　“哼，本大爷的能力还需要证明给你看么！”果然，他开始呛声。
　　“需要。”秦经理面无表情地说，“事关我们公司发展，不得不慎重。而且，我们实在无法信任连名字都不知道的不明人士，况且你们又有什么证据证明你们是联盟的人，说实话，你这副样子实在让人……”
　　“刷！”一声，一张纸被瞬间从门口转移到长桌前的杰安地凭空抓出贴在秦经理眼前。
　　“你！？”秦经理被杰安地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呆了。
　　“睁大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不是你们的委托书！”
　　呃，好歹那是“客户”……你这样难道联盟不管么，这种服务态度会影响业绩的吧？
　　“就算是委托书……”
　　“靠！本大爷觉都不睡来接你这个破任务竟然还敢唧唧歪歪！我这副样子怎么了！你对本大爷的精心搭配有什么不满？恩？”
　　眼看着某只炸毛狮子就要发飙，我硬着头皮走过去劝架——好歹那是你的客户啊杰安地！
　　“杰安地，你别激动！”我把那张几乎黏在秦经理脸上的委托书扯下来，话说这纸质量真好，被这么折腾竟然一点皱痕都没有。
　　“你干什么！”他瞪我。
　　我把委托书放到办公桌上：“我只是提醒你时间不早了，再这么下去到明天也解决不了任务。”
　　“你在帮他！”
　　我在帮我自己，如果你这把火烧起来估计我就是那池鱼，依他的破坏性，肯定是连躲也来不及躲的。
　　“秦经理，既然您知道联盟的存在，就肯定知道联盟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组织，我想天底下还没有人能伪造联盟的委托书，所以我们的身份您完全可以信任。”
　　“哼！”精英先生依然不忿，不过脸色倒是缓下些。
　　“没有及时向您表明身份是我们的疏忽，还请您多多包涵。这位是此次联盟指派的黑章，至于我，我叫祁连声，是他的……呃，是……”我忽然找不到合适的词来介绍我自己，学徒？徒弟？同事？呃……
　　“黑章先生你有一位很好的助手。”精英先生点点头，看起来怒气平复了许多。
　　助手……真是谢谢你的定位了。
　　“那是自然！本大爷的人会肉脚么！”杰安地冷笑。
　　我什么时候成你的人了？
　　“总之，我们还是进入正题吧。秦经理，这次的事件具体情况到底怎样，还请您详细告知。”
　　秦经理看了一眼坐着没出声的老先生，这时，秘书小姐正好把咖啡送来。
　　等她走了秦经理顿了顿，才把事情慢慢道来。
　　事情发生在大半年前，由于购物中心生意蒸蒸日上，客流量也日益增加，为公司的发展考虑，年初决定对购物中心进行扩展。其实当初大楼落成时一共分为四个部分，就是说，购物中心原本应该有四个中庭，但是由于各种原因，营业伊始只规划了三个区域，于是第四块区域一直空置着，没有投入使用。而当年初，公司想再次启用这闲置着的第四区时却发生了各种离奇的事情，搞得人心惶惶，一时间流言肆虐，各种对公司不利的谣言都开始出现，直到上层动用特殊手段才算暂时封住各大媒体的口，但是长此以往不是办法，走投无路之下才通过各种途径找上联盟，寻求帮助。
　　“我能请问下，具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吗？”
　　秦经理眼神闪烁了下，犹豫良久才说道：“其实，我个人并不信鬼神之说。”
　　他扶了下眼镜，白色的闪光倒是很衬他严肃的表情。
　　“从扩展计划伊始，我们的工作人员就时常碰到一些奇怪的事情，比如半夜巡夜的保安听见第四区里有嘈杂的人声，进去看时却空无一人；公司员工误闯第四区后被人发现昏迷在第二区的安全楼道里，事后醒来情绪激动，时常喊着‘有鬼’。”说到这里秦经理皱了下眉，表现出些许厌恶，似乎对员工的反应很是反感，“进入施工的工程队也经常碰到各种问题，比如突然断电，外面明明太阳高照里面却伸手不见五指；施工工具无法使用是常有的事，诸如此类的事情举不胜举，工程进度一误再误，直到今天都没有任何进展。”
　　秦经理眉皱得更深，脸上满是困扰和无奈，不过偶尔闪过眼里的厌恶和不耐也让人在意。
　　“就这样？”杰安地听完，挑高眉毛似笑非笑地说。
　　“是的，就这样。”秦经理不悦地回答。
　　“就这样？”他又问。
　　秦经理脸上出现愠怒的神色：“是的！”
　　杰安地颇有意味地上下打量着他，忽然一个转身，拉着我往门口走去。
　　“我们走吧。”
　　“哎？”
　　我莫名其妙地跟着他，完全摸不着头脑：“事情不是还没解决吗？我们……”
　　“哼，有人到现在这个地步竟然还在遮遮掩掩不说实话，对这样的家伙我没有必要浪费精力。”
　　“可是联盟……”
　　“联盟也不会管这样的家伙！让他们自身自灭吧，恶果自食天经地义。”
　　“黑章，请留步！”苍老的声音响起。
　　回头，秦老先生慢慢从椅子上起身。
　　“抱歉，对你们隐瞒实情实在是我们的过错……”
　　“董事长！”
　　“越幕，说吧，到现在这个地步没有办法再瞒下去了。”
　　“可是，爷爷！”
　　秦老先生抬手示意他不要再多说。
　　“其实，事情已经非常严重，有三名施工队员和一名公司员工已经整整失踪两个星期了。”
　　“什么！”这么严重的事情外界竟然一点消息也没有！
　　“哼，老头，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实话了。”杰安地却好似早已料到一般毫不惊讶，“你比那边那个家伙可聪明多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秦老先生一点也不介意杰安地放肆的话语，反而慈祥地笑着说：“家教不足，让你见笑了。”
　　“爷爷！”秦经理沉不住气了，“您怎么可以把这么严重的事告诉这些来路不明的家伙！什么联盟不联盟谁知道他们的底细到底是什么！爷爷您到底知不知道一旦消息走漏我们公司就完了！”
　　“越幕！”
　　“小朋友不懂事就不要瞎掺和。”杰安地火上浇油地撩拨他，“你爷爷可比你清醒多了。”
　　“你！”
　　秦经理目眦尽裂，巴不得上来咬他一口。
　　“不服气？好啊，那你们再等三天，不，不用三天，再等一天，”杰安地沉下脸，语气阴沉，“你们就可以看到失踪人员的尸体了。”
　　大家噤声，房间里的空气凝滞了一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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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怕了？”杰安地依旧在那里毫无所谓地大肆发言，“知道怕当初为什么不早点想办法解决？整整两个星期，两个星期！”
　　“你们到底把人命当成了什么！”
　　面前的两人在杰安地的怒火下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所以，我们想请黑章您……”
　　“现在想到我们？你们不觉得已经太晚了么！”他“碰”地一拳砸在办公桌上。
　　秦老先生无言以对。
　　“多说无益。”杰安地收回手，语气瞬间冰冷，“带我们去第四区。”
　　“黑章，您肯帮我们……”
　　“不是帮你们！”他粗鲁地打断，“是帮那些无辜的人！”
　　秦老先生连连点头，“越幕，快，让人带两位去第四区。”
　　“是，爷爷。”
　　出门秦经理找了商场的负责人给我们带路。负责人是一个发福的中年男人，谢顶神态温和，笑起来像个弥勒，不过一听说我们要去第四区，脸色就不太好看了。
　　我们乘坐电梯到达三楼，穿过三楼的安全楼梯进入一个连接的走廊，走廊上堆着建筑用的沙袋和各种油漆罐，走廊尽头是一扇上了锁的大门，负责人掏出钥匙打开它，厚重的大门被推开的时候，扬起一片粉尘。
　　“就是这里。”负责人回过头，向我们示意。
　　杰安地率先进入，里面是一个很大的中庭，四周环绕着层层商铺，中央是扶梯，与另外三块区域是基本相同的设计。
　　“当初保安就是巡视到这里的时候听到响声，可是进来却没有发现任何人。”秦经理站在门口对我们说。
　　“那是什么时候的事？”
　　那个胖胖的负责人接过话头：“年初就开始了，后来陆陆续续听到过很多次。”
　　“是动工后开始的么？”
　　弥勒低头回想了一会，“恩，是的，我记得保安第一次来找我说这事是春节上来后的第一个礼拜，所以印象比较深刻，那时工程队已经进来施工了。”
　　杰安地点点头。
　　我环视了一下四周，这里的空气十分潮湿，阳光从顶上和四周的窗户里若有若无地透进来，却显然无法照耀整个中庭，很多角落都龟缩在阴暗处，看不真切，阴冷的空气像有生命的小手悄悄钻进皮肤，不知是否是心理暗示，我总有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为什么不开灯？”我问。
　　“呃，这里的供电设备已经故障很久了。”弥勒为难地看着我。
　　“不能修吗？”
　　“这……”他脸色难看。
　　“笨蛋，是修不好。”杰安地鄙视地看了我一眼，“后来呢，还有什么奇怪的事？”
　　“这个……”弥勒小心地看了一眼站在门口的秦经理，见他微微点头这才转头告诉我们，“其实怪事儿一直没断过。”弥勒的脸色发白，似乎勾起了不好的回忆。
　　“自从保安向我汇报听到人声的事后，几乎每个礼拜都会出点问题。比如，我们有员工下班时看到三楼楼梯口——就是我们刚刚进来的地方——有小孩子在玩耍，等到走过去时却没看到人影；走廊里经常有人听到有皮球弹跳的声音；施工队三天两头设备故障，不是停电就是烧坏机器，还有工人莫名其妙被东西砸到，或者东西被乱涂乱画等等之类，很多奇怪的事情，就像这里的供电设备，明明都是好的可就是没电，根本没法修……”
　　“哼。”站在一旁的秦经理忽然冷哼一声。
　　弥勒吞了口口水，害怕地掏出手绢擦汗，强打着笑颜又说：“当然了，这种事情完全可能是背后有人捣鬼，不可能是有东西作祟……”
　　“还有呢，继续说。”
　　“没、没了。”弥勒又小心翼翼地睇了面无表情的秦经理一眼。
　　“真的？那个昏迷的员工又是怎么回事？还有，那些失踪的人呢？”杰安地挑眉冷笑着说。
　　“这、这、这……”弥勒受了不小的惊吓，汗流得更多了，“秦经理……”
　　“说吧，他都知道了。”秦经理示意弥勒说下去。
　　“啊……这！”弥勒似乎想说些什么不过随即又把话头吞下，转身向我们说起事情的原委，“那个昏迷的员工是三楼男装部的销售员，大概在七月底的时候，有一天深夜，他下班时走过三楼楼梯口时被一个小孩拜托去找掉在楼道里的皮球，他就去了，进去后他找了很久都没找到那个皮球，反而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弥勒脸色惨白地指指我站的的位子，我吓了一跳，连忙躲到杰安地身边——虽然立即收到他强烈鄙视的眼神一枚
　　“后来……后来，我们就不知道了。”他顿了顿，“他被人找到时，是在第二区的楼道里，醒来后就有点神志不清，经常念叨着有鬼，谁也不知道他到底看到了些什么，他什么也没说。”
　　“那么，那几个失踪的呢？”杰安地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平静地询问。
　　“那几个……”弥勒擦擦汗，舔舔干燥的嘴唇，“最先失踪的是销售部的主管，叫袁深，他和之前昏迷的那个员工私交很好，这次出了事他一直耿耿于怀，所以两周前，他就一个人半夜去了第四区，之后就没再回来过。”
　　“直到现在一点消息也没有么？”
　　“是的，就像凭空消失一般，什么线索都没有，监视器的录像带里也只能看到他进了连接第四区的三楼走廊，之后就什么也看不到了……”
　　“恩。”
　　杰安地点了点头，看着空旷的中庭若有所思。
　　弥勒战战兢兢地问，“先生，请问有什么不对吗？”
　　杰安地摇摇头，看了一眼偌大的第四区：“不对？这里早就不对了！”
　　“这……”胖胖的负责人脸色瞬间僵白，手开始发抖，“我……这……”
　　“那三施工人员个人是怎么失踪的？”
　　“他们……”弥勒嘴唇微微发抖，“他们是一周前到下面的临时仓库拿材料的时候失踪的……”
　　“临时仓库？在哪里？”
　　“在底楼……”弥勒用手指了指底楼的一间商铺，“就是那里，工程队临时用来放材料的。”
　　杰安地拉着我从楼上探出身子，向那个仓库看去。
　　我只看到一片黝黑，什么都看不清楚，只能大概看到个商铺的轮廓，除了黑点根本没什么特别的。
　　“你看到什么了么？”我问身边的杰安地。
　　“没有。”他干净利落地回答我。
　　“……你没睁眼当然看不见！”我转头看到他竟然闭着眼，没好气地说。
　　他睁开眼，泛着金色的眸子恶狠狠地瞪着我：“你是笨蛋吗！我在感受气息当然不用睁眼！”
　　“……哦。”摸摸鼻子，我乖乖闭嘴。
　　又过了一会，杰安地再次睁眼，低声抱怨：“啧，真棘手。”
　　“还有什么其他的怪事吗？”他询问弥勒。
　　“没……没有了。”他战战兢兢地说。
　　“好吧，从现在开始这里交给我们，”杰安地慢慢向扶梯方向走去，“之后24小时内任何人不准进入这里。”
　　“哎……这……”弥勒为难地转头看秦经理，秦经理向他微微点头，“呃，可以，我会让所有人都不靠近这里的。”
　　“需要我们准备什么吗？”一直没出声的秦经理忽然发话。
　　杰安地转过头讽刺地笑了：“你们要是早点找联盟就是最大的帮忙了，可惜……现在无论你们做什么都是麻烦！”
　　“你！”秦经理被堵得脸色发青，深吸几口气平静后，他冷冷地开口，“好吧，如你所愿，我们什么也不会做——不过，同时我也希望你们能真的有用，如果又是江湖术士之流，我不会客气的，你们就等着法庭上见吧！”
　　“哟哟~真是厉害。”杰安地伸出带着骷髅戒指的手作出一个鄙视的动作，惹得对面的秦经理额上青筋暴起。
　　眼看情势不好，我连忙出来打岔：“那个，秦经理你放心，黑章一定会解决这次的事件的，请你放心。时间也不早了，我们早点开始吧，杰安地。”
　　“哼！”秦经理冷哼一声，转身走向门口。
　　“喂，等等。”杰安地忽然叫住他。
　　“还有什么事？”停下来的秦经理口气生硬。
　　“你说，你不信鬼神，”杰安地靠在栏杆上斜睨着他，忽然勾起嘴角，“那么，你信不信报应？”
　　“什么？”秦经理微微瞪眼。
　　“这是你们人间的道理，你难道不相信么？”
　　“哼，不过一派胡言，有什么可信的。”他轻蔑地说。
　　“好气势！”杰安地揶揄地说，“那么，你走好，我们就不送了。”
　　“你……”他似乎没想到杰安地特地叫住他就为了问这么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
　　“走吧走吧，别碍着我做事！”杰安地不耐烦地挥挥手，驱赶之意明显。
　　“哼！”
　　秦经理沉着脸，快步走了出去，弥勒紧跟在后，门在他们身后震动几下，随即合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