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奇异世界录》camino长路

10、颠覆的世界

　　被逼无奈的我只能一步一蹭地走到床前，杰安地往一边稍稍让开，让我能站在校医面前。
　　到底要怎么做？我吞口口水，根本一点概念也没有！
　　“封尘之印，解！”等等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啊！
　　沐灵的话音刚落，我的脑袋“嗡”一声，里面像发生小型爆炸一样的嘈杂声让我差点跌倒在地，幸好一边的杰安地一把接住我。
　　“我不想死”“爸爸别走！”“医生病人不行了！”“那个车祸的……”“肯定活不过今晚”“家里还有人”“谁来帮我”“血！”根本分不清是从哪里来的声音，像火车一样轰隆隆地高速开进我脑袋，太多的声音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诡异的刺刮声。我受不了地倒在地上，捂头呻吟。
　　“连声！”
　　“喂！你起来！”
　　可可和杰安地的惊呼若有若无地飘进我耳里。
　　“这是哪里……”“我死了？”“啊！”“老婆你怎么回事？我在这里啊！”“谁……谁来救我！”
　　根本听不清楚的话语像魔咒一样在我脑袋里盘旋呼叫，我毫无办法，只能任由它们将我的脑袋占据在里面狂乱地尖叫。我已经分不清自己身在何处，似乎有无数人包围我对着我向我喊叫，天旋地转。
　　“祁！听我说话！”猛然，被人从地上拖起，有人握着我的双肩狠狠摇晃，“集中精神听我说话！”
　　什么？他在说什么？说话？听谁说话？在铺天盖地的喧嚣中，我花了很久才能勉强接收那个人的话语。
　　“清醒点！集中精神！”清冷的声音在我耳边回荡，像泉水敲击在石头上，冷冷洌洌盘绕进我的意识。
　　集中……精神。
　　“听我的话！”
　　听……你的话。
　　“重复我的话语！”
　　重复……你的……话语。
　　我努力在混沌中辨清耳边的话，本能地知道，这些话在救我的命。
　　“神有识、灵之体，”
　　“神……神有……识，灵……之体……”
　　“混沌清明由心境，”
　　“混沌……清明……由、由……心境。”
　　“花之泽水之镜，”
　　“落木，埃生立净！”
　　随着最后一个句子从我嘴里重复而出，脑袋里的刺耳喧嚣一下子清净许多。我几乎脱力地仰面倒在地上大喘气——为什么没人告诉我解开封印会变成这个样子！
　　“清醒没有？”我感到自己的脸颊被人拍打。
　　“喂！”继续拍打。
　　“醒醒！不要装死！”
　　“给我起来！”脸颊被人下狠手扭了一下。
　　“痛！”我捂脸痛呼。
　　“总算醒了。”
　　睁眼，看到杰安地把刚刚在我脸上作恶的手缩回去，可可焦急地在一边探头，发呆同学也蹲在旁边看着我。
　　转头，看到沐灵已经远离一些站在床尾。
　　“连声你没事了吧？刚刚你突然捂着头倒在地上，怎么叫也没反应，吓死我们了。”可可摸摸我额头确认我是否真的没事。
　　我摇摇头，还好，总之没死就好。
　　“你也太弱了！不就是解个封印么，本大爷就算解上十个八个都不在话下！”杰安地不屑地说。
　　是是是，你这个外星人！
　　“没事就起来继续。”冷不丁，不远处的沐灵打断我们。
　　……你有没有同情心啊？我才刚刚从被爆脑的威胁中逃脱！
　　沐灵一眼瞪过来。
　　是，我马上做！
　　我发现我已经对他的威胁产生条件反射性的服从了，好悲哀……
　　从地上爬起来，我再次站到校医面前。深吸口气——
　　我还是不知道要怎么做啊！
　　“笨蛋！”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可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啊。”我又不是你们这些非人类。
　　“听好，试着集中精神感受她的内心。”
　　内心？好抽象。我黑着脸看看眼前嗦嗦发抖的人，内心？请问长在她身上哪里！
　　“每个人的精神世界就如同一间屋子，他心底最隐秘的事情就藏在这间屋子最深处的那个房间，你要做的就是找到这个房间的钥匙，打开它，读取里面的秘密。”
　　不远处的声音慢慢向我接近，最后停在我身后，他的双手轻按上我肩膀，在我耳边说：“静下心，仔细聆听。”
　　心情奇迹般地平静下来，原本的迷茫和不安随着他的低语渐渐消失。
　　“闭上眼。”冰冷的手轻柔地覆上我的眼。
　　双眼合上，黑暗降临，视线被暂时剥夺后，外界的一切慢慢以另一种方式在我面前展开。
　　“听到声音了吗？”
　　由远及近，模糊的人声慢慢在我脑海中响起。
　　“慢慢来，不要让这些声音侵占你的精神，试着控制它们。”
　　控制它们？该怎么做？
　　“倾听它们，但不接受它们的情绪，当一个冷静的旁观者。”
　　似乎有些明白，我试着去听清那些话语。“我的孩子！我的孩子！”是一个失去孩子的母亲在哭泣，她的悲痛混合着尖利的啸声在我脑内回荡，那种悲伤那种切肤之痛就像把利刃切割着我的内心，黑暗而阴冷，“都是你这个畜生！畜生！你不会有好报的！你不得好死！”诅咒像一条毒舌在黑暗中吐着信子，啃食我的心。痛苦，悲伤，绝望，憎恨，对这个世界的不甘，愤怒渐渐烧毁我的理智。为什么要让我这么痛苦！为什么该死的人不死！为什么将我的孩子夺走！还我孩子！还我！你这个畜生！
　　“祁！稳住心神！不可以被它们的情绪控制！”熟悉的声音在我耳边厉声喝到，瞬间将我从绝望的深渊中拉出。
　　我……我刚刚被那个母亲的绝望控制了？冷汗滚落额头，倾听声音的时候竟然不知不觉对它们的情绪感同身受，这就是是倾听的后果吗？
　　“倾听人心极其危险，如果没有坚强的内心就会被太多强烈的情绪控制，祁，你要记住，这些只是别人的经历，与你无关。”沐灵放在我眼前的手没有放开，无论何时都冷静无比的声音轻轻地在我耳边低语。
　　“要再试一次吗？”
　　“……不。”干涩的嗓子艰难地吐出这个字。
　　眼前的手放开了，我睁开眼，明亮的病房让我一瞬间有些许的晕眩。
　　“对不起，沐灵，可是……我想我实在……”
　　直接承受别人内心深处最强烈的感情，实在太可怕了，那种绝望不是亲陷其中根本无法体会。
　　“没关系。”他冷冷地说，“今天就到这吧。”
　　沐灵走开了。
　　一旁的杰安地走上前，轻念了句什么后，校医再次昏倒在床上。
　　我呆呆地站在一边，不敢去看沐灵的表情，他是真心在帮我，可是……我却胆怯了。
　　“连声，没关系啦，你刚刚那么难受，不能继续也是当然的啊。”可可走过来安慰我。
　　“祁。”发呆也拉拉我的衣角。
　　“哭丧着脸干嘛，丑死了！屁大点事儿！”杰安地在一旁看似不耐烦地说。
　　我点点头，笑得有点勉强：“谢谢你们，我没事。”
　　“时间不早，你们都回去吧，我送祁回家。”沐灵说。
　　“石之主那连声就麻烦你了。”可可点头。
　　沐灵没说什么。
　　“睡觉！睡觉！今天真是累死。”杰安地伸着懒腰从口袋里掏出一小块水晶扔在地上，一阵光芒过后，凭空出现一扇门。
　　“那么，我们走了，晚安。”可可向我们道别，和发呆同学，杰安地一起依次推开门，消失在房间中。
　　光芒消失后，房间里恢复了平静，床上的人安静地躺着，我和沐灵面对面站着。
　　“我送你回去。”他说。
　　金色的图阵出现于他脚下，我走过去站定，光芒闪烁后，眼前出现我家的大门。
　　“我走了，早点休息。”沐灵抬手，图阵再次出现。
　　“沐灵！”我下意识地叫住他，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我应该道歉，但是我不能保证我是否还有勇气再冒着被他人痛苦吞噬的危险去探听别人的心声，如果是这样，现在的道歉又有什么用？
　　沐灵见我迟迟不说话，将图阵抹去，光芒消失在楼道中，灯光顿时又变得暧昧不清。
　　“其实你没有必要觉得对我愧疚。”他竟然先开口了。
　　我诧异地抬头看他，沐灵脸上没有生气没有不耐也没有冰冷，只是淡淡的，随和的表情。这样沐灵是我之前从来没见过的，他一向冰冷而强大，似乎不会轻易答应也不会轻易原谅。
　　“你的心还太柔软，不足够坚强，我想你还是对自己的能力抱有迟疑，毕竟你生活了快二十年的世界与你将要进入的世界太过不同，才短短一天要你全盘接受并且心念坚定是不可能的。”他似乎笑了一下，灯光不够明亮，我不确定是否是我的错觉，因为下一秒他的表情就变得无比严肃。
　　“但是，我还是不得不和你说，你必须坚强并且驾驭你的能力。你身上的力量已经慢慢不受压抑，越来越强烈地想要挣脱束缚，但是你根本还是懵懂无知，这很危险——不管是对你来说，还是对你亲近的人来说，特别是你的家人。我才将你的能力封印了短短一天，今晚解印的时候你却已经感到痛苦不已，这说明，你挣脱束缚的力量在猛增，如果再不加以控制，连我都不知道最后会变成什么样。这很危险，你懂吗？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被他的话狠狠吓到。
　　“怎、怎么会这样……”听起来，我身体里的那种力量就像是只野兽，正等着冲破牢笼把我这个主人给撕碎！为什么会这样？
　　“会这样的原因总有一天你会明白，现在的你能做的，只有尽快学会控制自己的力量，在被力量吞噬前先制服它。”
　　“……为什么……为什么中午在空教室里的时候不告诉我这些？”那时明明就可以早点告诉我的啊！
　　沐灵没有马上回答，而是无奈地笑了一下，这回我看得清清楚楚，“有些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我看着他的笑，心底里慢慢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难道你……知道我生命力量的来源？”之前，他都在说谎？
　　他垂下眼，没有说话。
　　“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告诉我！”见他没有反应，我忍不住靠近他，直视他的双眼，想逼他回答。
　　他叹了口气。
　　“不，我不知道。”
　　说谎！
　　“我只是能感受你体内的能量波动而已。”
　　我觉得他没说实话。
　　“时间不早了，你快回去吧。还有，今晚教你的那个是清心文，可以常念念，凭借它暂时控制住你的精神，保护你不被他人的心声侵蚀。”他突然伸手把我推开，手下一翻，移动图阵再次出现。
　　“等等！”你根本什么都没说清楚。
　　“不要急着去追寻答案，没有答案并不是不能前行，只要你能找到决不放弃的理由。”
　　修长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光影中的那一刻，清冷的话语传来，接着，楼道里又恢复到静谧与暧昧。
　　什么叫‘找到不放弃的理由’？你以为在演电视剧吗？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就这么走人很酷是不是！我恨的牙痒痒却拿那个人毫无办法。
　　在楼道里又站了一会平复心情，我才拖着沉重的脚步开门进屋。
　　挂钟指着11点半的位置，轻轻在墙上摇摆，这个时间老妈和小妹都已经睡下了，我轻手轻脚地关上门，小心翼翼地把鞋子摆好在鞋柜上，踮起脚蹑手蹑脚地往自己的屋子挪去。
　　经过老妈房间的时候，她的房门没有关紧，从里面透出淡淡的灯光和小小的说话声，我好奇起来，这个时间老妈难道不是已经睡死？我还以为她是十点上床六点起床规律作息的绝对拥护者，原来老妈也有半夜和人褒电话粥的爱好。
　　原本打算就这么轻轻走过不打扰她回到自己房间，却被一句话生生停下了脚步。
　　“智恒，我真的好担心连声。”
　　智恒？这不是爸爸的名字么？
　　“我已经不知道该怎么办了……他的病一直没见好转。”妈妈沮丧的声音轻轻传出来，“医生和我说他一直不肯配合治疗，老说自己已经好了，其实根本没好。”
　　我心下一惊，原来老妈早知道我在骗主治医生！
　　“虽然他本意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这个样子我更不放心！”她低叹口气，“我又不能揭穿他，怕他又胡思乱想给自己添压力……”
　　“你说，为什么我家孩子会……从那年的车祸起……”
　　“我知道不该再提，可是，真的很奇怪不是吗……明明路上什么都没有你却撞到东西翻车了，我和连音当时都受了重伤，特别是连音，血根本止不住，可那时……那孩子竟然把自己的血喂给我们喝，然后我们的伤就……就这么……”她倒吸口冷气，似乎回想起当时诡异的情况，“就这么全好了！太奇怪了不是吗！”
　　老妈不知不觉提高了声音，意识到太响后，又把声音压低。
　　我呆站在那里，惊诧到无法动弹。车祸……我只知道我们全家出去远游的时候出了车祸，爸爸受伤，我撞到头昏迷，印象中妈妈和小妹根本没有受伤……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们受了致命的重伤？我把自己的血喂给她们喝？
　　为什么……我一点记忆也没有！
　　“嗯……我知道，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连声车祸过后自己也不记得了……嗯。”妈妈还在通着电话，我的脑袋里却嗡嗡作响。
　　“哎……为什么这些事情会发生连声身上……苦命的孩子……”
　　所以……所以，除了爸爸，连妈妈和小妹都因为我而受到过伤害吗？我原以为……我原以为她们是不会被我连累的，她们没有危险……
　　可事实却并非如此，她们甚至差点丧命！
　　接下去，妈妈又说了什么我没有听见，只是浑浑噩噩地回到自己的房间，倒在床上。
　　一天，短短24个小时，我的世界却整个颠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