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笔》掌灯引渡

23、第 23 章

　　姥爷身体不好，住院了，今天去看他，刚回来。

　　姥爷一辈子的老烟民了，抽烟喝酒没断过，也是因为这些，岁数大了之后身体一直不好，从今年开始频繁住院，每住一次院身体就更差一次。

　　高血压的基础病，抽烟导致的气管炎、肺炎，脑子也有点糊涂，刚问完的问题转头又问一遍。

　　我今天去看他，他特别高兴，说起我小时候的事。说他以前抱着我走在那么老深的大雪中。一边说还一边用手比划。

　　他记性那么差，偏偏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时，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

　　当时就有点鼻子发酸了，感觉他会是那种，即使忘了我本人，也不会忘了那些事情的人。

　　其实妈妈对他怨气挺大的，因为他不听话，之前住院就犯烟瘾，自己把滞留针拔了，出去买烟抽，血滴的哪都是。

　　出了院也不好好吃药，照常抽烟喝酒，毫不顾忌，还偷偷把药扔垃圾桶，把我妈气得不行。用我妈的话说，就好像都害他似的。好像是毒药。

　　姥爷年轻时当过兵，骨子里犟种，不服老，他忌讳吃药，从来生病都是硬抗过去，都八十了，依然没变过。他总觉得他还跟年轻时候一样，小病，没事。

　　姥爷这辈子也算享福了，娶了我姥姥。我姥姥是特别传统的那种，贤妻良母，就那个年代最典型的良家妇女的形象，没什么文化，也没有工作，就是勤快，洗衣服做饭操持家务，操劳了一辈子。姥爷也是不挑的人，做啥吃啥，怎样都行。姥姥出去遛弯，他就跟着，姥姥走哪他跟哪。老两口吵架，姥姥大半夜跑我家来找闺女，姥爷虽然生气依然在后面跟着，怕她出事。姥姥上楼了，他就在楼下等着。

　　姥姥比他身体好，肯定走在他后面，姥爷一辈子受姥姥照顾，不是享福是什么呢？

　　我有个舅舅，姥爷这辈子儿女双全，生病住院我妈和舅舅轮流陪护，跟交接班似的，不是享福是什么呢？

　　如果他自己注意身体，少抽烟少喝酒，晚年也不会受病痛折磨，更幸福了。

　　姥姥虽然没上过学，没有文化，但很聪明，买菜算个账特别快，有销售上门给她推销保健品，一说要钱她就黑着脸把人赶出去，没人糊弄得了她。她能把“家财”守得特别好，这点我妈都比不了她。

　　姥姥对姥爷总是很挑剔，嫌他这干不好那干不好，什么都亲力亲为，姥爷生病住院，她寸步都不舍得离开他。

　　我妈和舅舅都劝老太太回家，她还生气。姥爷呢，姥姥不在他也一直念叨她，是不是还气呢？

　　姥姥姥爷之间有独特的相处模式，互相嫌弃又惺惺相惜。

　　那个年代哪有什么自由恋爱，都是红娘牵个线，合适就结婚了，搭伙过日子，过着过着一辈子就过去了。但或许这也是一种缘分吧。

　　现在婚姻自由度高了，人们也不再视离婚为耻，反而总是一地鸡毛。

　　我一直都很畏惧死亡，我没法想象姥姥姥爷，甚至爸爸妈妈有一天会离开我。但对于自己的死亡，我却又看得很开。前两天看到琼瑶老师离开的消息，我就想好了，等我老了，若是健健康康便罢了，若是得了什么病要慢慢蹉跎时间消磨生命的，我也会选择同样的方式，“翩然”离开。我特别喜欢琼瑶老师遗书中的那两句话：

　　“我不想听天由命，不想慢慢枯萎凋零，我想为这最后的大事‘作主’。”

　　“我是‘火花’，我已尽力燃烧过。”

　　真的好酷啊。

　　（从医院出来心里百感交集，随便写写，想到哪写哪了，语无伦次没什么章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