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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遗憾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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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南有点小得意,拿零钱兑了两瓶可乐出来:“给。”
“噗——”可乐开瓶的声音清脆,紧接着又一声。
“哈,爽!”乔以南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犹豫着还是递给路北倾一只,“喏。”
虽然知道此时此刻的你没有听音乐的习惯,但我是不是也可以,用你曾经安慰我的方式,试着安慰一下你。
“干什么?”路北倾看向递过来的耳机,没伸出手。
“诚挚推荐,研究表明,听音乐心情真的会变好,”乔以南说,“试试?”
“哪路神仙的研究,我怎么没听过。”路北倾口头否认,手却接了过来。
“嗯……”乔以南有些难以启齿,从小手机的界面上敲出几个字,“这个。”
路北倾盯着那串看起来挺洋气的人名,在心里越念越奇怪:“沃兹基——硕、德?……这是冷笑话吗?”
原本乔以南觉得这个梗挺尬的,但路北倾认真读出来的模样未免太过招笑,她不自觉笑了起来,男生也不禁失笑。
真诚的笑,大概真的有感染的魔力。
两个人戴上耳机,但音乐声迟迟没有响起。
“坏了吗?”路北倾摘下。
“嗯……其实是没电了,”乔以南按了按手机中间的按钮,不好意思挠了挠头,神情认真道,“一定是刚才那个‘沃兹基硕德’,耗尽了手机最后一丝电量。”
怪只怪现在的手机电池太强,充一次顶一周,久而久之,她就总是忘记充电这回事。
两个人又莫名其妙契合了笑点。
乔以南以前可从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能和路北倾这样随心所欲地坐在一起,倒是有点“岁月静好”的感觉。
平静下来后,过去作祟的疑惑便一点一点浮现出来。虽然面前不再是她认识的路北倾,但有些疑问,她还是想问一问。
“路北倾?”
“嗯?”或许是“拿人嘴短”的歇后语起了作用,路北倾也难得褪去锋芒,答得轻声又温和。
如果不是心智进步,乔以南或许仍会认为,曾经的那个路北倾又出现了。
“你、为什么不报3000米啊?”乔以南故作轻松问。
以前明明,没有迟疑就选择了参赛。
虽然最后还是没能参加。
路北倾大概没想到在图书馆还会被问到运动会的问题,贫嘴说:“陈澍派你来的?刚我给他打电话他可还睡着。”
“没开玩笑,说认真的,你也不是不能……”乔以南尽量把话说的严谨,“你应该也不是不能跑吧。”
甚至,很能跑。
“以前或许是,现……”路北倾难得正经,说着却又笑了起来,“怎么跟你一样了,总说以前。”
乔以南也不打趣了,安静听他说话。
以前她觉得路北倾是坚不可摧的温柔化身,现在看来,其实他比谁藏在心里的事都要多。
不被看重的小孩,她格外懂那种感觉。
蝉鸣逐渐消散的深秋上午,少年围坐在安静的角落,难得敞开自己的心扉。
“我现在,还不是很确定。”
做不完的作业卷子,和想不通的未来以后。
半晌,安静的区域内连蝉鸣都听不到了。
也是,路北倾想,自己好像说的是有点多了。
乔以南能做什么呢?她无非也只是和自己一样大的同龄人,除了无法感同身受的“别想太多/放轻松/好好做自己”,大概也什么都做不了……
“我有一个办法,”乔以南却不气馁,把自己的口袋一摸到底,指尖感觉到那枚冰凉的触感后,神神秘秘对他说,“你要不试一下……掷硬币?”
路北倾不明所以:“掷硬币?”
“不要小瞧掷硬币,”乔以南说,“虽然听着是有点不靠谱,但犹豫不决的时候,你可以试一下,很有用的。”
她并没有明确要求路北倾一定要参加。
而是希望他能自行选择,至少不要在未来后悔于曾经做过的决定。
“是吗?”路北倾语调里满是不信。
乔以南却极度认真:“对啊。”
路北倾半信半疑,乔以南故意不理这茬,翻开手里的书等待他自己慢慢消化。
两个人难得陷入一种巧妙的平衡当中。
一向随心所欲的女生,露出不同于往昔的真诚。
路北倾没说话,却轻轻捏合掌心,仿佛真的许过愿一样。
被蛊惑般,他想,也许他可以试着相信。
乔以南同样想,她大概是适应了——
她注意到了书的扉页落款的那一排小字。
缘分,遗憾。
遗憾啊。
怎么可能没有。
“我还有事,先走了。”乔以南其实没什么事,也难得很路北倾做在一起。
可这一次,她又先逃避了。
路北倾点头,似是有某种特别的力量牵引,若有所思。
不只是3000米,还有如何去抉择的勇气。
透过落地窗,乔以南轻瞄里头的少年。她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了“闭环”的存在。
或许因为存在遗憾,所以她出现在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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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以南之所以会在军训时说晕倒提前,是因为在这之后的运动会,她会再晕倒一次。
当然,对17岁的她而言,那只是晕倒的第一次。
运动会当天,秋风飒爽,原本是个温度适宜的天气。可当天早上,相关人员需要提前到学校集合,她只吃了几口东西,就急匆匆跑到了学校,一整个上午都没有休息。
有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毕业的时候,为了能拥抱你,我拥抱了全班同学。
乔以南那时也差不多。她拿着相机实时追踪在各个比赛现场附近,目的也只是为了能在3000米比赛时,光明正大拍下他的照片。
想到这个,前一天晚上甚至翻来覆去、居然激动到久久不能入眠。
可这样一来,她的身体完全吃不消。3000米比赛开场前,乔以南拿着单反照最佳拍摄点,走到起跑线时,眼前突然一阵眩晕,来的猝不及防,偏偏天又不遂人愿,躲在乌云后面一上午的太阳突然穿过云层,虽仍是若隐若现,温度却在那一刻膨胀开来,千疮百孔刺激她每一寸皮肤。
双腿发软,四肢无力,应该是又犯了低血糖。
糖果是准备了,但塞在了随身携带的背包里,这会儿已经被同学带到了看台上。
不过这时她已经顾不上了,摇晃的身体勉强撑在地上,摇摇欲坠,随着3000米起跑的一声枪响,再也撑不下去。
眼看整个人就要失重倒在地上。
眩晕的时候,人是意识不到疼痛的。乔以南眼前越来越模糊,隐约引出的想法,是遗憾于拍不下那人的照片。
却没成想,会陷入更深的遗憾。
只见像是从未往她的方向给予视线、原本应该站上跑道起跑的男生,直接从边缘径直朝她走来。
带着淡淡皂香的味道席卷、随即双脚离地。
乔以南被人腾空背起。模糊之中,她看见自己与延跑道一溜烟跑出去的参赛同学,愈隔愈远……
乔以南猛地睁开眼。
天花板,隔断帘,还有安静靠在陪护椅坐着的……
乔以南受惊了般往后挪,可起身太猛,头又胀痛起来。
“别乱动,”路北倾伸手,大概是做出个拦的动作,但最后也没真的碰到哪里,只是换了个位置拿起桌上的一次性纸杯,语气要比她淡定的多,“你最近又……”
他停顿了下,下一遍又把“又”字删了:“你最近失眠吗?”
“也、还好。”最近温度慢慢转凉,大多数情况下乔以南已经适应了新家,昨天是特殊情况。
她更多的,在走神思考另外一件事。
“校医说你是最近没休息好导致的低血糖,给你准备了葡萄糖,说等你醒了给你,”路北倾递过那个杯子,还额外解释了里面是什么,“喝掉。”
果然,真的是。
李欣怡11点半有项目,结束前苏芷的拉拉队还要进行预演练,能来的同学都有事要做,脱不开身。
是路北倾一直待在这里。
那就意味着,她迷迷糊糊之中感觉到的一切,都是真实的。路北倾在起跑后撑住了她,带她到了反方向的校医室。
他的比赛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一股自责感瞬间涌上心头。路北倾见她没动,以为她是还没睡醒,把纸杯更靠近她,耐心说道:“先喝了,一会儿再睡一会儿。”
乔以南再没不听他的话,伸手接过杯子,点了点头。
靠近操场的校医室,逐渐响起学生们走动的声音。运动会上半场结束,学生们有序散场去食堂吃饭。
而那个原本大概率能拿奖的男生,因为她的原因,甚至没有完整完成。
“到时间了,”路北倾听到声音,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想吃什么,帮你带一份回……”
“对不起啊。”
空气中的沉默久久未能散去。
乔以南指尖摩挲着纸杯边缘,用力到几乎折出褶皱。
怎么老是这样。明明自己能够做好的事,偏偏却总在想要展现自己的人面前,弄的一团……
糟。
男生温热的掌心轻轻搭在了她的头上。
乔以南不解这个动作,想要抬头,却是路北倾揉了揉她柔软的发,先躬下身,和她四目相对。
男生扬起唇角,安慰般朝她笑笑:“没关系啊。”
“反正以前……”
“总之,我已经跑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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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叮铃铃铃铃——”
闹钟的震动,乔以南从梦中醒来。
昨晚睡前看着看着睡着了的书随着她的弹起滚落到地,清脆的“啪”的一声。
陶敏踩着拖鞋轻手轻脚敲开她的房门:“南啊,又怎么了?”
自从搬过来自家闺女就像变了个人一样,开朗是开朗了,就好像……不太灵光。
……
“没事,妈,”乔以南一把先把书捞起来,藏到枕头底下才想起这一行为压根没必要,“您找我有事?”
“睡傻啦?”陶敏亮出自己手里的锅铲。
乔以南:“???”
这是要……打孩子?回来后陶敏女士这是要变暴躁的节奏——
“不是你说今天开运动会,要早点出门的吗,快起床,饭马上就……”陶敏嗅到了空气中的糊味,“我的粥!乔光永你怎么盯的!”
大学毕业后乔以南几乎是一个人生活,这样温馨又热闹的氛围,很少体验过了。
厨房里响起父母的对话声。
鸡飞狗跳,柴米油盐。
乔以南叠好被子下床,重新摸出那本关于时空的书。
她记得自己自责了好长一段时间,还问过其他当天也在现场的同学路北倾到底有没有跑3000米,可得到的结果都是否认。
所以。
什么叫……“我已经跑过了”。
是以前比赛跑过的意思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