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机》豆子苏

13、安静

　　路北倾当即神出了手。
　　想帮助的对象没了拒绝的力气，这次他的手没有落空，稳稳将人接住。

　　“喂！乔以南！”

　　又是那种……好闻的清淡皂香，俯身在她侧耳轻声呼唤的，仍是熟悉的嗓音。
　　沸腾的血液连接心房的脉络，经久不衰。
　　只是这次，为什么提前了一点？

　　乔以南眼皮打架，嘴一张一合，声音小的出奇。
　　“你说什么？”路北倾撑着乔以南，听不清她嘴里溢出的声音，焦急喊道。
　　“好……”
　　“好什么？”
　　乔以南喘了好几口打气终于憋出来：“……好吵。”
　　路北倾：“……”
　　早知道不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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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乔以南的感官里，除了眼前模糊周围的声音都被放大外，温度也仿佛骤降。
　　“冷……”乔以南脸色煞白，浑身瘫软，说话已经不再经过大脑，“把你衣服借我下……”

　　冷？这么热的天。

　　“不行，现在冷也不能穿衣服，”路北倾用手臂维持乔以南的平衡，向教官打报告，“报告教官！”

　　“怎么了？”教官闻声过来，手指贴上乔以南的脖颈处。
　　“可能是中暑。”路北倾说，所以尽管是在天气如此炎热的情况下，乔以南还是会觉得冷。
　　“应该没什么事，”乔以南这状态一时半刻没法继续训练，路北倾干脆效仿其他同学，直接把人背起，“教官，我请……”

　　好轻。
　　看着个子挺高，体重却比他想象中的还要轻。
　　难怪，这么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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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北倾很容易打破了奇妙的氛围，接着自己的话：“请个假，去医务室。”
　　“好，”教官直接同意，“我批准，快去。”
　　得到许可后，路北倾拖起乔以南，尽量让她舒服点：“谢谢教……”
　　乔以南却缓缓抬起胳膊，伸出一根手指。
　　然后，第二根。

　　？

　　“怎么了？”路北倾小幅度偏过头，此刻女生过分白皙的脸便一览无遗，连带着睫毛轻颤。
　　路北倾哪儿跟女生凑这么近过，喉头一紧，赶紧别过头：“……有什么事儿一会儿再说。”

　　乔以南轻喘着气，说一会儿停一会儿：“路北倾……你……不厚道……”
　　“啊？还不厚道？”路北倾懵了，“我这都可以算是仁至义尽了吧？”
　　就算是他用激将法把她哄到这来的，那他现在也算深刻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了。

　　“那你……”乔以南本来只是打算伸出手的，“怎么只请你自己的……”
　　“我自己的？”路北倾换着耐心法跟她说话，“什么？”
　　“假。”

　　乔以南心心念念的，不管是做学生还是做老师都要遵守的。
　　休息一定要提前请假。
　　刻在血液里了的职业病。

　　路北倾:“……”

　　“行，当你不舒服我不跟你计较。”路北倾背着乔以南，重新面对教官立正，甚至还鞠了一躬。
　　乔以南脑袋短暂充血了一下又恢复：“？”
　　隐约记得，男生踏实的背脊，她不是第一次靠。

　　“亲爱的教官大人，请给我，”路北倾故意停顿加重音，“和乔以南同学批个假，我们两个现在要去医务室，希望教官批准！”

　　全程淡定的教官此刻都有点懵了：“……同意。”
　　他第一遍批准的时候也不是只批准一个人的意思吧，年轻人怎么钻牛角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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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了吗？”路北倾抬了抬左肩示意背上的人，“现在可以去医务室了吗？”
　　“好……”
　　乔以南总算顺着说了一次，她点点头，耷拉在路北倾肩膀上的脸动了动，头发便蹭在了路北倾脖子上。
　　痒痒的。
　　有那么一小会儿，路北倾晃了神。

　　-

　　但也只是一小会儿。

　　路北倾在保持平稳的前提下加速把人送到了医务室，最近中暑高发，医务室时刻有队医盯着都有些紧迫，忙不过来。
　　划分成休息区的房间不多，这会儿有好几间都是满的，他往里走才找到间空房间，决定先把人安顿好再去喊队医。

　　路北倾稍蹲下推开门。他个子高，背着一个人会更高，以防乔以南的脑袋磕到门框，又轻声提醒：“别乱动啊。”
　　不过这话明显说的有点多余。乔以南看上去睡得很熟，依旧很白的脸靠在他肩头，平添了几分秀气。
　　“安静的时候倒还挺像个人的。”路北倾说话带刺，却是轻声笑笑，动作自然而然放的更轻。
　　谁知道背上的女生耸了耸，一刻也不服输：“你才……不是人……”
　　路北倾：“……”
　　睡着耳朵都竖着。

　　单人独卫的房间窗户朝阳，又因为温度高且来往医务室的学生频繁，每间房间里的床上都铺上了层干净的一次性塑料垫，方便清理。

　　意识昏沉的期间，乔以南感觉自己轻飘飘地踩在云上，随后仿佛陷入失重状态，又稳稳落在一个软绵绵的区域。

　　路北倾拿她没辙，推门进去后径直走到床边把人放到了床上，就毫不间歇地准备去找队医。空调温度调的很低，他一起身，一股凉风正好吹在出了汗的身上。

　　像是从蒸笼直接跳进了冰窖。

　　打算直接走的路北倾转头看了一眼，乔以南还跟昏迷过去了一样没太大反应，但手却下意识搭在了小腹上。

　　“算了，”路北倾自言自语，展开床角的被子要搭在女生身上，“我好人做到……这是？”
　　他注意到透明的一次性塑料垫上，蹭上了一抹红色，颜色随着空气氧化，慢慢加深。
　　血？
　　而且痕迹还湿润着，一定是刚刚才蹭上的。

　　路北倾当然知道自己身上没有伤，那这血迹的来源只能是……
　　他看向安静躺着的乔以南，顿时慌了神。
　　她受伤了？
　　可到底男女有别，他实在不方便全身检查一下她“受伤”的来源。

　　“找、找队医。”路北倾手忙脚乱把被子罩在了乔以南身上，慌乱到盖住了女生的脸也不顾不得，赶紧往队医室方向去敲门。

　　“咚咚咚——”

　　-

　　“咚咚咚！”

　　乔以南在寝室里睡得并不踏实。
　　她以为自己睡了很久，可一看时间不过才一刻钟，加上重感冒导致的鼻塞所致，她有点喘不过气，半梦半醒间听到了从外传来的敲门声。
　　这个时间点，同学们都在外面训练。
　　那现在会是谁？

　　总之是睡不着了，乔以南干脆坐起开门，想了半天只以为是室友们忘带了什么东西：“门没锁，请进……”
　　然而并不是室友。

　　门口站着的是个乔以南没见过的陌生中年女人，身上穿着的透气衣服上用黄色亮片缝制了一大片迎春花，分外吸睛。
　　乔以南盯着那花愣了几秒，重新把注意力放在了女人身上：“您是？”

　　“楼下小卖部的，”女人把背在门外的手伸了进来，乔以南这才注意到她另一只手里提了一袋用黑塑料袋装着的东西，“给，你同学买的，让我送上来。”

　　“是吗？”乔以南没有让苏芷她们买东西，而且既然买了，为什么不自己拿回来，反而是让人送，“她们怎么没上来？”
　　“他？”女人咯咯笑了几声，“男生怎么来得了女生楼层？”

　　“男……男生？”乔以南一惊，眼睛睁得大大的，“是谁？”
　　怎么还有男生给她送东西。

　　“小姑娘这话问的，我哪儿认识哦，应该是你同学吧，个子高，长得标志的呦，手里还拿着把枪。”女人简单给她描述了一下对方的长相。

　　长得标志，手里拿枪。
　　乔以南不由自主想到了那个人。
　　不对，持枪方队里的同学那么多，也不一定是……

　　女人又想到什么，点了点自己的右侧脸颊：“对了，他这儿还有颗痣。”

　　心跳莫名停了一拍。
　　那一定是了。

　　她多次坐在座位上偷偷瞄向的那个位置，男生看着黑板上的习题，暴露在她面前的半张线条流畅的侧脸上，就有着那么一颗小痣。

　　“是吗？”乔以南不敢相信。
　　路北倾……给她送了东西？

　　听到这话，女人重新往外看了眼门外的门牌确认：“没错，就是431啊，不是你让他帮你带的？”
　　女人的意思好像她明知但故问一样。

　　“嗯？怎么这么说？”乔以南更晕了，打开塑料袋看里面装的东西，“什么东西是必须他帮我带的，他自己不需要吗……”
　　看到袋子里东西的一瞬间，乔以南什么都懂了，话声停顿，直接红了脸。

　　女人又笑了：“他可不用不上这个东西。”

　　只见黑色塑料袋里有一袋姜糖不说，更离谱的是，居然还放着各两包日夜用的卫生巾和一包护垫。
　　可她这时根本没来生理期。

　　-

　　后来乔以南省略掉主语旁敲侧击问身边的朋友，得到的回答大多是“女生身体不舒服的原因大概率那几种”。
　　除了生病，生理期是最大的可能。
　　“不过要是真有这样的男生，那还蛮体贴的哈。”
　　“是啊……”

　　乔以南自己想不出其他原因，对此深信不疑，也就很长一段时间那么认为了。

　　-

　　“医生，她没事吧？”

　　“有点中暑加低血糖，没什么大事，不用太担心。”队医检查后确认，躺着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就这样？”可她流血了啊，”路北倾愣了愣，仿照看大夫时汇报身体不舒服的状况和可能造成的原因，“她前天训练手肘磕到地上了，是有受伤吗？”

　　“不是。”队医否认，但迟迟没有说明原因，像是在隐瞒什么。
　　有什么好隐瞒的？难不成是有什么大问题？

　　路北倾刨根问底：“那会是因为什么？您总得说明一下原因吧？”
　　别再是因为他出了点什么事，那他罪过可就大了。

　　队医怕女孩子脸皮薄，原本是打算瞒着，但看这男生问来问去，索性直接说了，毕竟也不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哦，真的没事，正常生理期到了而已。”

　　额。
　　室内突然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寂静。

　　这下好了，昏睡的女生尴不尴尬不知道，眼前站着的男生脸皮确实是挺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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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北倾的耳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变红，杵在原地直往裤子上蹭手心里的汗。
　　虽然不太了解，可这事他知道个大概，也见过班上女生因为生理期不舒服的样子，就是一时间没往那方面想。

　　“咳，”队医轻咳了一声缓解此刻的尴尬，“刚我大致找了一下，她身上没带某样东西，这样吧，你先去训练，我去买……”

　　又有同学急匆匆跑了过来：“不好意思医生姐姐，我同学发起了高烧，能来看一下吗？”

　　这么看来，当然是要先顾更严重的那一方。

　　“好，马上，”乔以南这边没什么大碍，队医便应下了门口的同学，临走前又和路北倾说，“同学，你要不……喊一个你们班的女同学来，帮她买一下？”

　　“买一下”后面是什么队医没点明，但路北倾心知肚明。
　　队医大概是在顾及他一个男生去买卫生巾会不好意思，但转过来想。
　　他一个男生喊其他女生去买卫生巾就好意思了？
　　哪个选项都不怎么样。

　　“好，知道了。”路北倾这么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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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路北倾在两个选项里思考了几秒，最后还是决定自己去买。
　　反正这会儿都在训练，也没几个同学敢翘训过来买东西，超市里没人，远比他去训练场喊人自在一点。

　　小超市在宿舍楼一层，平常不开，只有当有学生来军训时才售卖点零食泡面和必需品之类的。路北倾站在门口做了一番心里建设，然后进了门。
　　入眼小椅子上坐着个中年女性，房间内呼呼的电扇反复吹拂，她半袖上缝制的黄色花蕊随风飘荡。

　　路北倾想买完了赶快走，也不磨叽，看了眼柜台琳琅满目商品的具体位置，走到了角落那一处，看到了好几种款式。
　　所以该买哪一种？他完全不知道。

　　“要什么？”偏偏女人直截了当。

　　路北倾把心一横，闭眼随手一指，指到哪个算哪个：“就那个吧。”

　　女人打量他一眼，扯了个黑色塑料袋放了进去：“同学，买给女朋友哦？”
　　“不是，是同学。”路北倾赶忙解释。

　　“吼，逗你的，不就来买个东西而已，别害臊，”女人隔着透明玻璃柜递给他，“四块。”
　　“哦。”路北倾低头掏钱。

　　对，这算不了什么事。
　　但大多数女生还是会害羞，忍着肚子痛难以启齿。

　　“阿姨，请教您个事。”
　　“说。”

　　路北倾咽了口口水，接着问：“女生……生理期肚子疼的话，怎么样能缓解？”
　　“别碰冷水，喝姜糖水，”女人说了两条最常见的法子，“要热的啊。”

　　“哦……好，那再给我来袋姜糖。”路北倾脱口而出。
　　这不挺好，队医说乔以南还有点轻微的低血糖，正好一举两得。

　　“没有。”女人回。
　　路北倾蹙眉：“不是您刚说肚子疼喝姜糖水的吗？”
　　“是啊，不过你问的也不是我店里有没有姜糖吧。”
　　路北倾：“……”
　　好吧，还真是。

　　姜糖没有，路北倾同向思维，其他糖应该也差不了太多吧？
　　“那您这有什么糖？”他问。
　　“什么糖都行？”
　　“对。”
　　“那就这个，”女人从后面挂钩上取下一包放在玻璃柜上，“这个行不行？”
　　路北倾看向那袋糖的名称，再次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蓝白色的外包装上，赫然写着五个大字：
　　「大白兔奶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