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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十二章 红妆娇娆 ...

  •   “要下雨了……”掀起帘子,望了一眼帘外乌云翻涌的天空,君澜有些倦怠道,“得在晚上之前赶到闽嘉镇。”
      她俯身走出车外,坐在了正在赶车的楚天敛旁边,风呼啸着从耳边掠过。
      “怎么出来了?”楚天脸微微侧头,驾着马车,略微提高了语声。
      “快下雨了,里面闷,出来透透气。”她眯眼望着前方,经过两日两夜马不停蹄地赶路,苍茫欲雨的天幕下已隐约浮现几户人家。
      乌云沉沉压着天际,整个天地已经昏暗下来,细细的小雨飘落下来,风斜斜地吹着,迎面吹上了她的脸,带来了湿润的气息。
      “你还是进去吧!”细雨飘落下来,楚天敛猛一挥鞭,马儿一阵急蹄,狂风在耳边呼啸,他提高了声音,“下雨了,小心身子着凉!”
      “是该下一场雨了。”君澜仰头望着阴沉的天空,满目雨线,却是低低自语。
      “快到闽嘉镇了!”见她仍然坐在旁边,没有进车的意思,楚天敛也不再劝,只是猛挥了几下鞭子,加快马车的速度。
      暮色四合,乌云越来越浓重,黑压压一片,翻腾在高空上,不时有雷电穿云而下,当他们三人走进闽嘉客栈时,密雨急骤直下。
      “掌柜的,来两间上房。”
      “两间?”君澜看向说话的楚天敛,疑惑,“哪两个人住一间?”
      楚天敛付了银子,看了看一旁已易了容的沾衣,淡淡说道:“眼下只能委屈梁姑娘了。”
      君澜微微蹙起了眉,正想说什么,却被他低声截断:“我们先回房再说。”
      “三位客官请上楼。”一个小二笑吟吟地走上起来,微微弯腰。
      冷雨还在急急地下着,如同一支支利箭,从夜幕里垂坠而下。
      君澜靠在窗边,侧头倾听着外面淅淅沥沥的雨声,陡然一阵风吹来,夹杂着大雨,忽然间就将她淋了一脸,她连忙闪避着关上了窗户。
      “君公子。”门外响起了叩门声,却是楚天敛的声音,君澜走到门前,为他打开了门,发现他身旁还站着一身男装的沾衣,正别扭地低着头,手上却捧着一身折叠好的女装,
      “沾衣?”君澜微微侧身,让他们进屋,掩上门后,问,“怎么换了身衣服?”
      话刚问完,她猛然一震,脱口拒绝:“不行,给我换回来!”
      “公子!”沾衣抬起头,看看君澜,转脸又看看身侧的楚天敛,眼里有了恳求,“将军……”
      “我知道你们在想什么。”君澜叹息了一声,“此事万万不能,我不能陷你于危险之中。”
      “君相,换衣服吧。”楚天敛沉默片刻,眼睛迅速扫视周围,不由压低了声音,“你这样的装束很容易被发现,会有危险。”
      君澜横了一眼他,隐隐有了怒意,神色肃穆:“我有危险,那沾衣呢,她就没有危险了么?”
      她一顿,语气短促而坚决:“不换!”
      “可是我也不想让你冒生命危险!”不知道为什么,女子那样坚决的语气令楚天敛心中莫名的惊慌陡然翻涌,他忍不住低低呵斥,“我不能!”
      话落,两人同时惊异地看着他,房间里短暂的寂静。
      楚天敛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微微侧脸,转变了语气:“在下的意思是说,皇上委我重任,在下不能不负所望,在还没有到达紫州之前,不能让你冒生命危险。”
      先前那样的语气令沾衣忍不住狐疑,神色复杂地看了一眼侧着脸的将军,才恍然明白了其中意思,不由颔首:“公子,将军说得对,你还是换上吧,你一定要平安到达紫州。”
      看着递过来的衣服,君澜迟疑,眼里有了挣扎,直到衣服被放到她的手上。
      “沾衣……”她抬眼,眉间浮现了忧色。
      沾衣唇边绽放出一个淡淡的笑:“公子,在那晚我求你让我去紫州的时候,我就没有打算活着回来。”她紧紧握住了君澜的手,一向柔弱的脸上忽然有了几分坚毅:“公子,只有你平安到紫州,义父才不会死不瞑目。”
      随着她的话,君澜的脑海中蓦然划过恩师那双惨烈的眼睛,直直瞪着她,心肺处仿佛有一柄尖刀在绞动,撕心裂肺地刺痛,她下意识地抓紧了手中的衣服。
      “……”她沉默,终于低声,“好吧。”
      沾衣脸上露出了笑容:“公子,我和楚将军在房外等候。”
      君澜默不作声地点头。
      房里传来细微的簌簌声,从踏出房门起,楚天敛的脸上不知是什么表情,靠在门边一直沉默着,期盼、害怕、焦急、惊喜……种种复杂而混乱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他只觉得这短短的换衣服时间竟是那么漫长。
      ——自从断崖之后,他就再也无法和从前那般沉稳而冷静,那颗没有任何事能让它改变节奏的心,也似乎失去了控制。
      出于私心,他冒着欺君的罪名替她守住了身份的秘密。出于情感,他不想令她置身危险之中,哪怕只是分毫。
      楚天敛抱剑靠着斑驳的廊柱,陷入了神思恍惚之中。
      雨还在下着,似乎一直没有停过,反而越来越急。
      “吱呀——”过了好一段时间,君澜的头从门缝里钻了出来,门缝之间只露出了垂落在胸前的漆黑长发,在黑夜里闪动着如月的光泽。
      “公子,可好了?”沾衣替她打开了门,门扉被打开的那一瞬间,两人看着眼前的人,惊得说不出话来。
      门开的那刻,楚天敛几乎是闪电般转脸,一瞬间看得发呆。只见她抿着嘴,尴尬地瞅着他们,眼波盈盈,乌云般的长发只用了一根银色丝带挽住,如海藻般垂下来,一身胜雪白裙盈盈曳地,惊人得明艳圣洁,饶是暗夜里也无法掩饰逼人脱俗的容貌。
      君澜极其别扭地扯着垂落的裙摆,瞅了瞅一直沉默的两人,这个平日里淡定沉静的女子脸上也不由出现局促的神色:“怎么?不好么?我,我不会绾发。”
      “是……公子?”沾衣有些清醒过来,却是不确定地问,见她点点头,沾衣仍是无法相信般,脸上莫名有了几分娇羞,“公,公子比女子还好看。”转而对身侧的人又道:“将军,你说是吧。”
      楚天敛还没有在方才的惊艳之中回神过来,突如其来的问语惊得他霍然转脸,不敢再看着君澜,轻轻应了一声。
      “好好休息,明早还要赶路。”低低说了一句,他几乎是落荒而逃般走向了对面的房间,虚掩上了门。
      然而在门还在合上的一刹,又忽然间被打开,楚天敛的脸色异常凝重,几步跨到刚才站定的地方,低语:“快,进屋!有官兵来了!”
      君澜一惊,脸色微变,三人立时进了屋。
      门刚关上,楼下便响起了一阵阵脚步声,急促而凌乱。
      “快!快给我搜!”高提着嗓子,一个官兵头子提着陌刀,恶狠狠地看向柜台前已然吓傻的掌柜,“有没有看见两个男的?其中一个长得特别俊美,像,像……”
      “大人,像男宠。”身后一个士兵上前一步,垂首低低提醒。
      “对,长得比女人还漂亮,像男宠!”经他提醒,官兵头子粗鲁地说道。
      “大,大人,我们这里没有男宠。”掌柜吓得哆哆嗦嗦,两腿发软,忽然眼睛陡然一亮,急急说道,“有,有,刚进客栈没多长时间,是有个公子长得异常俊美。”他伸手指向楼上:“在楼上的上房里。”
      “上楼!给我仔细搜!”头子一声令下,几十个官兵从外面蜂拥而入,纷纷上了楼。
      楼下陌刀闪闪,在微弱的烛光下闪着寒光,正在吃饭的客人吓得站直了腰,恐慌地听着楼上“踢踏”的脚步声。
      “大人,搜到了。”几个士兵从一间房里押着两个人走出来,“走!快走!”
      “不得无礼!”外面突然响起了一个苍老的声音,语声里带了几分气喘,显然是急急忙忙赶来。
      一个县官打扮的老人不紧不慢地走了进来,笑吟吟地看着从楼梯上走下来的两人:“想必两位就是鼎鼎大名的君相和楚将军,失礼了,下官想请两位到寒舍歇息几天。”语气虽是邀请,但却是不容置喙的凌厉。
      楚天敛警惕,护住身后的人,冰冻的眼神冷睨着他:“章行,自十年前一别后,我们似乎很久没有见面了。”
      听得此语,县官老爷不由吃惊,眼里放出了些微晶亮的光,仿佛终于想起了什么,警惕地低问:“你是谁?”
      楚天敛低低笑了起来,眼里却殊无笑意:“还记得那张血书吗?我今天可是来报家父的仇来着!”
      “你是!”老人眼里登时流露出了惊惧之色,随即脸色一凛,布满皱纹的老脸顿时狰狞,“哼,等你能活着再说吧!给我带走!”
      然而楚天敛却是一动不动地任他们捆绑,带出了客栈,嘴角浮出了一抹诡异的笑。
      官兵消失在雨夜之中后,客栈里的人几乎是瘫软在地上,掌柜却是愣愣地站着,脑中犹自记得县官大人喊的“君相和楚将军。”下一刻,脸上露出了恍惚的笑,浑然没有了刚才的恐惧,此刻完全沉浸在欣喜之中——东锦国赫赫有名的少年丞相和楚大将军居然来到了他的闽嘉客栈!此番正好可以拿来做文章,想来不过几日,客栈的生意将会更好。
      黑沉沉的夜幕下,雨线如同串联的珠子铺天盖地垂坠下来,狠狠地打在了窗户上,唰唰作响。
      暗黑的床底下,君澜仿佛被点穴般,一动不动地蜷缩着,黑暗里,一双眼眸睁得大大的,一行清泪却从她的眼角划下,闪着晶亮的光芒,淅沥的雨声里,她的脑中回想起刚才紧张的一幕——
      “客栈已被包围了,君相,眼下只有一个法子,要躲过他们的耳目,我和梁姑娘就只能被他们带走。”楚天敛看着君澜,神色凝重,“你先躲避下。”
      “等——”还未完话,只觉胸前一麻,她便没了声音,看着他,眉目间有了温怒。
      楚天敛定定地看着她,疼惜、怜爱、隐忍从眼睛里瞬间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他似有千言万语想说,然而终究只说了一句:“君相,得罪了,我和梁姑娘会有法子逃出来的,你先离开这里。”
      房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楚天敛眼神一变,横手抱起她。
      君澜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他塞进了床底下,听到他低哑着嗓子说了一句:“一个时辰后,穴道会自动解开,我们在紫州会合。”
      接着她就看到了从门外闯进来的军靴,直到那些鞋子又匆匆离去。
      房间里,寂静,还是寂静。只有窗外喧闹沸腾的雨声。
      黑沉沉的夜幕下,雨从檐口的瓦当上飞泻而下,如同密而厚的珠帘。
      窗外,狂风在雨夜里狞戾地呼啸着,散播着某种汹涌暗流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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