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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离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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刺痛感自伤口传入神经,温热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来,韩君泽冷嘶了一声。
蓝白校服的少年下一秒就拉住他另只没受伤的胳膊,一股奇异的猛力把他拽起来,大喊:“韩君泽!你是不是疯了?!你不是挺能打的吗?怎么都不反抗?!”
言语带着精神紧绷到极致时,仓皇和恐惧一览无余的颤抖,不由得韩君泽做出反应,林枳就拼命拉着他往反方向跑,期间两个小混混妄图阻拦都被他用肩肘十成十地撞退。
于朝野:“操,这演得哪出?英雄救美呢?”
没法还手的柔弱美人韩君泽看着把自己救出重重包围的英雄林枳,夜灯下,只见平日里安静坐在座位低头架着眼镜学习、连体育课都懒得运动的好学生,此刻脖颈与鬓角却渗一层汗液,呼吸急促,发丝凌乱,爆发出的力量和迅猛度堪比田径运动员。
林枳拉着他拼了命地跑,小混混们也拼了命地追,混乱的脚步声和叫骂声在大街上回荡。没一会儿就吸引来了闪着红蓝光的警车,警察拿着电棍下车大吼道:“都干什么的!大街上斗殴啊?!”
林枳终于停下来,气喘吁吁地把韩君泽拉到自己身边,和一众混混划清界限,白天在主任办公室那套说辞也是换汤不换药:“警察叔叔,是我报的警,我和我朋友刚刚在烧烤店吃饭,不知道怎么回事,这群人就……”
作为理科竞赛特等奖,开学考试分141的学神,逻辑思维能力极强,三言两句就说完了今晚发生的事,将一副老实吃晚饭却被骚扰的受害者形象描绘得栩栩如生。
尽管韩君泽有前科,但鉴于他过程中并无反抗,且受了伤,事件判定为于朝野单方面骚扰,两方人跟着警察去做完笔录后,又被口头教育了一顿,就被放走了。
于朝野留在派出所里,冲往大门走的韩君泽撂了话,嘲讽意味十足:“回派出所跟回家探亲似的,你是做乖仔的料?”
韩君泽没那么多逼话,直接甜滋滋地比出一个国际友好手势。
于朝野破防了:“操。”
看来还没从韩君泽要从良的打击中走出来。
林枳出了派出所的门口,对着完全黑下来的天叹了口气,今晚这经历对他来说也算八百年不见一次的奇异了,要不是今晚他妈不回家,八成他就要被嘴刑伺候。
转眼看了看韩君泽,他手上的伤在派出所简单处理了一下,把扎在皮肉里的碎玻璃片都取了出来,不过林枳担心还有遗留的,他抿了抿唇:“咱们去医院看看吧?”
韩君泽抬起自己的手,正反转着看了看,满不在意:“大晚上的,去医院看啥,急诊啊?”
林枳:“昂。”
韩君泽“噗嗤”地笑了一下:“原本我是打算脑袋开瓢后去个急诊的,不过看现在着程度,也不用了。”
林枳一下子就想到他那副毫不还手凛然赴死的壮举,立马拉下了脸,心想你爱咋咋地,挂急诊怎么了?进ICU都和他这个普通同学没有半点关系。
不过在路过某家24小时药店时,林枳还是进去给他买了点药酒。
韩君泽说:“我送你回家。”
林枳没说同意也没拒绝,就把装药的塑料袋塞给他,然后踩着路灯在夜里空荡的街边往家走。
韩君泽一手拎着袋子,一手插着兜,像谈论天气一样咕哝了句:“你还挺有天赋的哈。”任谁也听不出他们刚险中逃生、随便派出所一夜游。
林枳却完全和他两种心态,他看着很平静,实际很烦躁:“什么?”
“你刚刚撞人跑路那两下子啊,这也是需要技巧和魄力……”
“韩同学。”林枳转过头,认真地深深凝视他,“你当时为什么不反抗?”
韩君泽愣住片刻:“你生气了么?”
林枳安静地转回头,没说话。
他确实生气。
气这人玩世不恭的风格、吊儿郎当的态度,之前其他事也就算了,这么危险的、涉及到人身安全的情况他居然还一脸玩乐满不在意。
更让他生气的,是在那一瞬间居然不顾一切、自愿冒险的自己。不知道他当时哪来的那么大冲劲,就在于朝野举起啤酒瓶时,一瞬间就像离弦的箭冲出去——明明他跑100米测试时只求混个中游成绩而已。
林枳脑中警铃不断作响,本能地给他传递危险的信号。
琴键后端触推联动杆,联动杆触推转击器,转击器上的琴槌触击琴弦……
这本是一套精密的发音流程,可他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离弦。
不知道到底是哪个步骤出了差错,他的琴槌却触击不到琴弦。
低等错误。
对,他今晚喝酒了。
他在耍酒疯。
林枳愈加心烦意乱,将一切错乱行为推给今晚那杯冰啤。
还没等甩完锅,就听韩君泽突然轻声。
他说:“想做个好学生,好学生会打架么。”
像是问句,还带点祈求的可怜兮兮。
林枳气不打一处来:“好学生不打架,但至少是个活人,活人会躲吧?”
韩君泽接受批评。
这时他的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
林枳瞄向他的裤兜。
韩君泽掏出来看了一眼:“没事,垃圾短信,你继续说。”
林枳抿了抿嘴,继续:“……你真要‘从良’?打算开始做好学生了?想做好学生可没那么容易。”
韩君泽连忙点头,为表示自己的真诚,他主动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上学期打听你嘛,其实从良也有这其中一点原因啦……”
林枳:“?”
韩君泽有点不好意思似的挠挠头,转眼发现路边台阶涂了崭新的黄黑相间的漆料,直接跳上去顺着走:“那个,你不是之前帮老师们记过考勤表嘛,无意中被我看到了。”
林枳筛滤记忆,继而恍然大悟。
林枳是个老师校长都极其喜爱的那种听话学生,虽然不是班干部,但也常常在办公室替老师办事跑腿。
有次他帮某个老师填写年级旷课总结表格时,写过韩君泽这个名字。
之所以现在还能捕风捉影地回想起来,是因为那张表格上,“韩君泽”这个名字后面,几乎是满行的红色圆圈,一个接一个,跟串糖葫芦似的,栩栩如生,很是精彩。
“我当时就觉得画红圈这人真厉害,画得好像机器印出来的,个个大小均匀,还挺有耐心,红圈都赏心悦目了。”韩君泽笑出了声,“然后就打听了一下是谁画的,结果这学期刚开学就被肖究知道了,他就觉得你对我很重要,所以对我很多底下的兄弟煽风点火造谣,很多人就都以为是你得罪我了,其实都是被肖究利用了,前阵子肖究不是还在巷口堵你来着吗?其实就是想趁机威胁我……”
所以他就被各种报复骚扰了?
一开始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这个?!
林枳微仰着头,就见韩君泽满眼盯着脚下台阶,一脸发现新奇玩意的弱智模样。
他努力找回自己的声音:“所以,因为你和于朝野是死对头,肖究为于朝野做事,才想方设法要整你的?”
“算是吧。”韩君泽含糊地说。
林枳更为不解了:“那你以为什么一开始还要把肖究留在身边,我以为你们关系很好呢……”
“我就是想看看,他到底都会做些什么,都有什么整我的招数,兵来将挡嘛。”
林枳看着韩君泽亮熠熠的自信的眼睛,一时无言。
这回他终于知道他们圈子里这些明枪暗箭,简直是防不胜防,韩君泽伪造肖究涂画荣誉墙的证据,比起这些简直就是小儿科。
明明也只不过是十几岁的孩子……
不知道为什么,林枳再次回想起来了那个升旗台下、站在全校同学面前罚站、忍受批评的韩君泽,他站得直立如松,仿佛无论什么也不会被压弯脊梁。
林枳心里一酸,叹了口气,转移话题:“那你看过自己那张‘赏心悦目’的考勤表后,决定开始做遵守校规的好学生了?”
“至少不能被开除吧,那丢脸可就丢大发了。”韩君泽在台阶上控制着平衡,一手不方便,就抬起另一条胳膊做平衡,即使还是东倒西歪显然没什么用,“先定个小目标,努力做个普通学生,好好听课那种。”
韩君泽心情更好了,准确来说,他要美上天了。
大概这就是学习让人快乐。
林枳能说什么?
他只能说,你加油。
两人没走两步,路上遇到出租车,林枳与韩君泽告别后正好打的回家,而韩君泽拐进了昏暗的巷口,掏出手机,点开微信,看之前收到的消息。
【钻石于老五】:嘿嘿嘿,老韩,我今天演技不错吧?
韩君泽笑出一声,手指飞快地点着键盘。
【韩君泽】:有待加强
【韩君泽】:你的台词说得太生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