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4、4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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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藤之家时，已过了子夜。
飞鸟泉谢绝了藤屋主人为她原本的身体请医生的提议，提起医疗箱，径直将炼狱杏寿郎背回了自己的房间。
“对不起，师父。”被放到榻榻米上时，一路上情绪都不甚高亢炼狱杏寿郎低声说，语气里颇有几分内疚的意味，“是我害得你的腿受伤了。如果我当时能砍掉它的头……或者在交换身体以后反应再快一些的话……”
“不必在意。你做的是对的。”飞鸟泉下意识地想去摸他的头，但又想起她现在用的是杏寿郎的身体，于是便收回了念想。
“是我让你用右腿去踹它的，不是吗？这条右腿只要不断掉就行，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换做是我，在那种情况下也会那样做。”
打开医疗箱，拿出镊子、酒精棉、纱布等物什，飞鸟泉戴上手套转向炼狱杏寿郎，示意他将右腿伸直，裙摆向上翻。
看见绷带上那些斑驳血痕，飞鸟泉蹙眉，心说这次受的伤或许比想象中严重。
不出所料，将绷带拆卸下来后，她看到那条腿上方才被鬼齿压迫的几块皮肤已经被咬成了碎屑；有两处的鳞片完全脱落，形成了向下微凹的窟窿，想必是被鬼的獠牙贯穿了。
“可能会有点痛，你忍一下。”说着，她开始将那些碎裂的鳞皮一点一点挑掉。
飞鸟泉右腿的耐痛度向来比身体的其他部位好上一些，但这并不是因为右腿对痛觉不灵敏，而是因为那层鳞皮貌似有某种类似麻药的功效。
就皮肉伤而言，虽然不会在受伤时感受到特别尖锐的疼痛，但却会在受伤后体会到绵延不断的钝痛。
现如今，鳞皮受到损害，已经能看到内里的真皮，‘麻醉’效果自然也就消失了。失去鳞皮保护的右腿格外脆弱，无论是将受损的鳞皮移除、还是进行消毒，疼痛相较之前都会有大幅提升。
果不其然，在剥下一块较大的坏死皮肤时，就连从不喊痛的炼狱杏寿郎都倒吸了一口凉气，在消毒的时候更是痛得想要将腿抽走。
“师父，”他咬紧后槽牙，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你的腿每次受伤……都得这么折腾吗？”
“只是处理的时候比较痛而已，其他时候都还好。而且我右腿的皮肤三天就能恢复，这些鳞片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长出来，不像一般人结痂，要好几个礼拜……”
顿了顿，她抬眼，望向炼狱杏寿郎。
“……听上去很恶心，对吧？”
闻言，炼狱杏寿郎一愣，眨了眨眼：“……呜姆？”
“说实话，有时我自己看着都挺瘆人的。”飞鸟泉耸耸肩，自嘲地笑笑，“本来还想让你闭上眼的，不过……鉴于这破血鬼术不知道什么时候失效，你看了也就看了。”
她不再去看对面人的表情，垂下脸去，拾起纱布，开始依次将创面包扎。
几天前，飞鸟泉还怎么也不会料到，自己竟会在这种情况下被迫向炼狱杏寿郎展示右腿的全貌。
不过……
被他看到也好。
看到这些，他或许就能重新审视他的内心了吧——
他或许终于会明白，他所喜欢的，只是某个被他构建出的完美幻想；而他的喜欢，也不过是荷尔蒙作用下一时兴起、无处安放的懵懂冲动。
眼前景物突然散发黯淡的白光，视线再度清晰时，飞鸟泉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原本的身体里。
看样子是血鬼术失效了——好在它的持续时间没有太过离谱，不然她压根无法想象如果他们其中一人想去上厕所的话该怎么办。
两人还维持着刚才的姿势；炼狱杏寿郎依旧半跪在她身前，手中握着快要包完的纱布。
“我自己来就好，很晚了，你去睡吧。”
说着，她正欲接过纱布，伸出的手却被少年抓住了。
“喂——”
飞鸟泉被吓了一跳，又下意识地想把手抽回，可这次炼狱杏寿郎像是打定了主意不让她那样做。
少年紧紧圈住他的手指，有力而坚定，让她无处可逃、无路可退。
他就这样将她留在身边，艳丽的眼眸里盛满她的影子。
“呜姆，现在想来，我其实应该感谢加藤的血鬼术。我从来不知道你的右腿受伤后竟会让你这么疼，就如同我从来没发现，你对你身体上的与众不同竟如此在意。”
少年的语句，温柔恳切。
“泉姐姐，多亏这个契机，我好像更了解你一些了——你的痛苦，你的不安，你的迷茫，那些你没有告诉我的、藏在心底的一切，我都或多或少地感知到了。”
“说实话，到刚才为止我都很沮丧。我觉得自己是个光说不做的笨蛋，明明嘴上说着喜欢你，却压根没有试着去了解你的烦恼，更别提帮你分担了。过去的错误我没有办法改变，那么我想，至少从现在开始，我不希望姐姐你独自承担这些。”
他手上的温度，正透过炙热的手掌，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
“你记得吗？你说过，我所走的每一步，你都会在我身边。那么同样的，我也希望成为那个和你一起走过每一步的人。不管你去哪里，所有的艰难险阻我都想和你一起面对。”
飞鸟泉愣愣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任由他轻轻将她的掌心翻转过来，与她十指相扣。
她张开嘴，却发现喉头一片酸涩，像是被又酸又甜的橘子片塞满，几乎快要发不出声音。
“……为什么……”
为什么……要说这种话？
为什么……在见过那样丑陋的、骇人的姿态后……
为什么你还没有离开？
“因为，喜欢你，不需要什么理由吧？”炼狱杏寿郎柔和地注视着她，目不转睛。
“我真的好喜欢你，泉姐姐，所以我想陪伴你，爱惜你，保护你。我知道你可能觉得十五岁的我在说戏言，但是这份千真万确的心情，到我二十五、三十五的时候也不会变。”
“泉姐姐，你说得对。我确实很幼稚。明明说过不想从你这儿得到什么，但现在看来，我果然还是没有那么大方。既不想对你造成困扰，又希望自己的心情能马上得到回应，我就是这样幼稚而矛盾的人。”
“我想，泉姐姐现在不能回应我，一定有你自己的考量吧？我目光短浅，考虑问题不看长远，你一定看着某些我所看不到的东西，有着我所没有的顾虑。泉姐姐，能请你告诉我吗，那些我所没有考虑到的事情？”
飞鸟泉低下头去，觉得自己再也无法承受他的视线。
“我也说不清楚……但是啊，杏寿郎……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我缺乏耐心，脾气暴躁，自卑敏感却又争强好胜，除了杀鬼以外的事情都做得一塌糊涂……我不明白和我在一起对你会有什么好处。况且……”
她深深叹出一口气。
“我没法做到像你那样，对所有事情都那么乐观。未来会怎样没人说得清楚，你或许会渐渐觉得我这人难以忍受，我们或许会吵架，或许会分开，更糟糕的是，我们中的一人或许会突然离去……就算能一直在一起，也一定会有这样那样的问题……我不能向你保证任何东西，更不能说未来会是幸福的。”
啊啊……没错，她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不愿意忍受一丁点的痛苦，觉得自己做不好就不去尝试，碰到一点挫折就会想要放弃，面对问题的解决方法就是逃避——
害怕改变，所以干脆不去改变。害怕选择，所以干脆不去选择。
瞻前顾后，患得患失。
炼狱杏寿郎安静地倾听着她的独白，末了，他沉默半晌，似乎是在认真考虑她的话。
“泉姐姐，虽然我也不知道我的想法是否过于天真，但是我始终相信，不管什么样的困难，只要努力，就一定有办法克服。况且——”
少年向她靠近，将她的手握得更紧了一些，声音里浮现真挚的笑意。
“——如果有泉姐姐在身边……如果能被你注视着，我就觉得没有什么是我做不到的。对我来说，只要是有你在的未来，都是我所向往的、幸福的未来。”
“所以，泉姐姐，如果那个不确定的未来让你感到害怕、不敢迈步的话，就由我来缩短我们之间的距离。你只要看着我就好。”
“我现在十五岁，既不能完全理解你的顾虑，也不敢说会给你足够的安全感。即便如此，我依旧希望，你能看着我，等着我走向你——”
“——我绝对会走向你的，在现在和将来，我都会拼尽全力、一步一步走向你的。”
炼狱杏寿郎伸出空着的那只手，温暖的指腹轻擦过她的脸颊。
飞鸟泉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她的眼泪竟已自说自话地从眼角滑落。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你……”
这份感情来得太过汹涌澎湃，如洪流，如疾风，如烈焰，让飞鸟泉根本不知该如何应对。
炼狱杏寿郎的告白如同晦暗冬日里的篝火，而她自己则是被火焰吸引的林鸟——
即使渴望着温暖与光明，也始终只敢在火光外围徘徊，生怕稍稍靠近便会被明火灼伤羽翼。
“就算你这样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知道该如何去触碰少年那颗滚烫的真心。
话音刚落，少年便倾身向前，不容拒绝地将她拥入怀中。
“你什么都不需要做，泉姐姐。”他在她耳边轻声说道。
“你只要拥抱我就行了——在我来到你身边的时候。”
两人的身体紧紧相贴，连彼此的心跳都能清晰地感知，体温几乎都快趋于相同。
飞鸟泉感受着少年的热度与力量，久久没有动作。
好像有某种温暖而蓬勃的能量，正在缓慢地流入她的身体，一点一点填满胸口那块空落落的地方。
不知过了多久，女人终于允许自己闭上眼睛，允许自己抬起双臂——
在她的手即将放上少年肩胛的前一秒，障子门被猛地拉开。
两人皆一个激灵，默契地从对方身边弹开。
炼狱杏寿郎红着耳朵，端正跪坐到一旁，而飞鸟泉则像换了个人似的，冷脸望向来客，语气不善：“你这么会选时间却不会敲门吗，鹤泽？”
“啊，太好了，如果二位没有换回来可就麻烦了。”鹤泽说道，有些气喘吁吁。
“十分抱歉，我知道现在理应让刚完成任务的二位休息，不过这是紧急事态。”
“刚才得到总部通知，银座地区出现了鬼的踪迹，已经引起了骚乱。飞鸟桑，您是目前距离事发地最近的乙级以上的队士，可能需要请您加班了。”
飞鸟泉皱眉：“必须调动乙级及以上？难道说——”
“没错。”加藤肃穆地点点头，“经初步判断，在银座活动的那只鬼，实力可能接近十二鬼月。”
作者有话说第54章 49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