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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错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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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你忍耐?”
碧霄理理衣摆站起身,平视着他。
“我倒想听听,你究竟忍了我什么?”她说。
白泽眼眸深沉涌动,凝视碧霄良久:“那你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不愿收洛英为徒。”
碧霄觉得好笑极了:“我为什么要收她为徒?”
“洛英同样出自落霞峰,同样有天赋。他收的徒你愿意教,我给你收的你就不愿教?“
‘他’?
碧霄怔住,下一瞬才反应过来,白泽说的这个‘他’是指的谁?
——他们大师兄太昊。
当年太昊师兄战死,留下一个半大少年的徒弟玄清。
碧霄怜少年无助,又悯他天赋可惜,便把他当自己的徒弟般亲手教导照料。
在碧霄眼里,这都是她应当做的。
因为当年大师兄还在时,就是这样从小照顾宠爱她到大的,大师兄对她亦父亦兄,恩重如山。
现在,白泽竟然拿死去的大师兄的徒弟来跟洛英做比较。
碧霄目露冽色:“你究竟还记不记得,你的天帝之位是怎么得来的?”
听到此话,白泽脸色瞬间凝结成冰,深邃的眸子里透着克制的隐怒。
“你还是忘不了他。”良久后,他语气疲惫地说了一句。
碧霄无语至极:“你能不能别总把自己的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
“这么多年,你从未忘记过他。”白泽幽幽盯着碧霄。
碧霄强忍着想给他一巴掌的冲动:“白泽,你真是个混蛋!”
“你不愿收便罢了,我不会强迫你。”说完,他再不看碧霄,转身走出闭月殿。
在踏出殿门时他忽然顿住:“你说,若我亲自收洛英为徒,她该叫你什么?”
碧霄:”……“
她站在偌大的殿中央,看着他扬长而去的背影,突然觉得这一切好荒唐。
白泽到底还是没有亲自收洛英为徒。
他是个城府深沉的成熟男人,坐在三界天帝位置上,不至于荒唐到为了和碧霄置气就随便收一个徒弟。
那不仅打破他的原则,还会让天宫神官议论诟病。
若是他对徒弟要求随便到这种地步,也不会上万年来座下一个弟子没有。
但饶是如此,已经将碧霄身边两个最亲近的人气得七窍生烟。
青羽和芃珺,碧霄的左膀右臂,气得在碧霄耳边骂了一下午白泽坏话。
这两人,青羽细腻,芃珺直爽,随便站一个出去,在如今天界都是响当当的人物,但在碧霄身边时,仍是当初那两个忠心护主的属下。
青羽拧眉:“帝君这样做实在太过分了!”
芃珺捏拳:“那洛英算个什么黄毛丫头,也配得起‘芳华’二字?”
青羽:“娘娘,让我去给她个教训吧?”
芃珺:“其实这事主要还是帝君的错,若不是他从北荒带个洛英回来,哪有后面这档子事!”
青羽:“说白了,白泽帝君就是诚心想用洛英来膈应咱们娘娘。”
芃珺:“白泽帝君心思深沉,我总觉得他还有别的目的。”
碧霄听着她们两个你一言我一语吐槽,丝毫没有顾忌身份忌讳,心头郁结竟不知不觉散了大半,无奈揉额:“你们俩,是一点没把白泽这个帝君放在眼里了?”
青羽表态端正:“我们是娘娘的人,自然要以娘娘为重。”
芃珺也义正言辞:“我管他什么帝君天君,反正只要娘娘一句话,我谁都不认,只认娘娘。”
听到这样的话,心头说不欣慰那是假的。
碧霄一手带出来的两个副将,时至如今已各挡一面,但仍旧没忘她这个旧主。
“你们永远要记住,在其位,司其职。这些话私底下在我面前说说没什么,在外面可不能这样说。”碧霄嘱咐她们。
“娘娘放心,这点分寸我们还是有的。”两人当即表示。
没有哪个统治者会允许自己手下还一心忠于以前的上属,这跟夫妻矛盾没关系,这是权力场上的法则。
正因碧霄多名随从如今效力在白泽座下,所以碧霄会时刻告诫她们,要记清自己现在的身份,什么事该做不该做。
青羽芃珺二人对视一眼,沉默片刻。
“可娘娘,您就真的就这样放任洛英顶着您接班人的称号在外头招摇过市?”芃珺问。
碧霄摇摇头:“我不当回事,自然也就没人当回事了。”
事情是因白泽而起,碧霄生气也只会生白泽的气,怎会小肚鸡肠到去为难一个小丫头。
“何况那丫头是玄清侄女,看在玄清的份儿上,我也不会为难一个小辈。”
碧霄心里有些遗憾,若不是白泽用这样的方式把洛英带到她面前,凭着玄清这层关系,碧霄是真的会像一个和蔼亲切长辈一样指点她的。
就如当年她指导玄清。
可惜了。
青羽忍不住嘀咕:“也许帝君就是故意而为呢。”
碧霄一怔,好像某根弦被拨了一下。
故意?
白泽会是故意的……
青羽送走芃珺后,碧霄还在想着事情。
殿里珠光夜明,玉案上还摆着刚才三人没喝完的灵露酿。
碧霄支肘伏在玉榻旁微微出神,一头青丝垂落下来,珠帘半掩半映,让她腰肢看起来脆弱易折。
美丽的事物总是容易给人脆弱易碎的错觉。
可青羽知道,她家娘娘绝不是外表看起来那般柔弱。
帝君是怎么忍心,怎么得,做让娘娘伤心的事?
“对了娘娘,三日后便是百君夜宴,属下让人准备准备吧。 “
十二月初一,是一年一度的天官夜宴,作为天帝天后,白泽和碧霄每年都会共同出席。
这已经是个惯例。
碧霄这才想起这茬,这些天她神思恍惚,干什么事情老走神,要不是青羽提起,险些把天官夜宴给忘了。
“还是按照往年规制办吧。这事交给你,我放心。“碧霄对青羽道。
“哎,行。”
天官夜宴年年都举办,青羽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
三日后,天官夜宴如期举行。
天宫八十一神宫各主神君皆来到凌霄殿赴宴,主殿千灯齐点,仙侍游走,热闹非凡。
尽管碧霄和白泽两人闹了不愉快,但她在对待这些事情时从来都是分得清主次的。
夜幕降临,碧霄带着青羽还有几名随行仙侍前往凌霄大殿。
过往行来,遇见的仙官纷纷过来向碧霄行礼。
碧霄笑着一一回应。
走至大殿中央,碧霄视线与正坐上首的白泽迎面撞上,两人都没什么太大表情,甚至在外人看来,根本看不出他们两个此时此刻正在冷战。
但簇拥在一群年轻仙君当中享受溢美之词的洛英却一眼看出了不对劲。
真正相爱的两个人,不应该是这般冷淡的。
碧霄目不斜视拾阶而上,走到白泽右侧的位置坐下。
她高贵,端庄,仪态万方,嘴角含着得体微笑。在座每个神君都敬她、重她,像供一尊神像般供着她。
碧霄看着大殿推杯交盏有说有笑的天官百君,突然感觉坐在上首的自己就像个木偶,没有自己的喜怒哀乐,只有一副皮囊。
白泽余光淡淡扫她一眼,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今天是天官夜宴,你有什么不满对着我来,别甩脸色给大家看。”
“???”
碧霄不可置信转头,盯着白泽:“……”
她什么时候甩脸色给大家看了?
若是她要甩脸色,还用得着这般装扮盛装出席今晚的宴会吗?
直接不来岂不是更好!
碧霄看着白泽薄唇紧抿的脸,没忍住从鼻尖里嗤了一声,她觉得好可笑。
白泽皱了皱眉心,薄唇绷得更直了。
大殿中有几个准备上来给帝后敬酒的年轻神君,发现两人似乎气氛有点不对劲,站在原地迟疑半晌未敢上前。
碧霄端起面前的玉樽抿了一口,很快恢复了优雅得体的微笑。
神官们见状,便三三两两走上前来,向帝后敬酒。
碧霄心头烦闷至极,便来者不拒,但凡是天官们敬的酒,她都喝了。
白泽中途看了她好几眼,但什么也没说。
碧霄很快有些醉了,手肘支着脸颊靠在案前,嘴角挂着没有意义的笑,有一搭没一搭地往嘴里送酒。
“你醉了,别喝了。”白泽伸手来夺她手里的玉樽。
碧霄死死捏住不放,抬头与他眸光交锋:“我想喝,你管得着吗。”
白泽皱眉看她几眼,良久收回手,仿佛压抑着什么情绪般沉声道:“随你。”
“呵。”碧霄又一声笑。
酒过三巡后,笙乐奏起,从四方飞出一群衣袂飘飘的仙子,手里挽着花篮,腰上系着七彩羽毛,婀娜多姿在大殿中翩翩起舞。
八十一神宫的天灯也在各神殿上方点亮。
洛英站在一名刚结识的神官旁,问道:“敢问白尹仙君,为什么那几座神殿的天灯那么少,而那边的天灯却亮如白昼?”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白尹笑着转身,给洛英解释,“这天官夜宴啊,也称功德宴。咱们这些天官,一年在三界得了多少功德,损了多少功德,又或是得了多少信徒,得了多少香火,在这一天里都能看得明明白白。”
“喏,这些天灯便是我们的功德修行了。像我们这些已经飞升渡劫的天官,若再想精进修行,必得给自己神位多攒功德,有了这些功德,才能长生无往啊。”
洛英惊奇:“原来天宫神官是靠功德修行的?”
像她出身与落霞峰,从小就是在舅舅身边长大,舅舅教她怎么修炼,她就怎么修炼,这还是洛英头一次听说天界神官竟然是靠功德来修行。
白尹仙君神秘地摇摇头:“是,也不是。”
越是这样说,越是让洛英对天界的事好奇。
“如今你已被帝君亲封为‘芳华将军’,又继承天后娘娘衣钵,用不了多久,你自然就知道了。”
洛英扬起下巴:“也是。”
殿中歌舞告一段落,洛英站在灯廊下回头,远远看着上首端坐的白泽和碧霄。
确实,他们俩看起来是天作之合,男人威严俊美,女人仙姿玉貌。仿佛天生就该坐在神的高台受三界敬仰,没有人不会臣服。
但碧霄摸摸自己的脸,她也不差,不是么。
她解下披风和银甲,解开簪发束扣,露出里面的轻纱鹅衣,一步一步走进大殿,抬头对着白泽道:“帝君,今晚百君夜宴,请让洛英为诸君献上一舞助乐吧。”
白泽讳莫目光降落下来,停在洛英俯首的头顶。
与此同时,洛英感到大殿全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
碧霄握着玉樽的动作也顿住,缓缓侧首,看了半跪在殿中的洛英一眼,眸光从她披肩的头发扫到光裸的脚踝,笑了。
她打赌,白泽会同意。
果然,在碧霄无声地等待中,听到白泽淡淡的声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