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独星球上的女人》烙米塔

1、黄芳芳的初恋

　　一
　　刘晓芸就读的中学是市中心的一所重点中学。班里的同学大部分是成绩拔尖的好学生。当时只有刘晓芸的成绩一直是马马虎虎，其他人讨论功课和考试的时候，她很少能够参与这些话题。还好她长得漂亮，有一些所谓的体育特长，所以并不自卑，久而久之，她在班里变成特立独行的一个人。
　　中学二年级的时候，肖慧从外地转到刘晓芸的班级里。肖慧个头一米六八，脸蛋清秀，身材饱满而有曲线，在她们这个年纪的女生里算是很早熟地发育的了。有时候肖惠和他们班的年轻语文女老师站在一起，女老师看起来反而像中学生。
　　肖惠面对和她不熟的人，总是一副似乎冷漠的神色。于是班里的女生将新来的肖惠排斥在女生一贯的小圈子里，男生也不好意思搭理肖惠。
　　刘晓芸和肖慧，像中学里两颗不同轨道的孤独的恒星，即使在学校的走道里迎面碰上，也只是点头打个招呼。
　　恒星变成朋友是在那一年的暑假。她们一同参加了学校的游泳课。学校每年暑假都有一门必修的活动课。整个班上只有她们两个人选择这门对学分没有帮助的活动课。游泳队的队长是一个叫刘力的男生，比刘晓芸她们高一个年级，但是比她们大三岁，听说他为了考大学才留了两年的级。
　　刘力个子不高，身材不错，老爱朝其他游泳队的人秀他的肌肉，性格实在是婆婆妈妈。老爱帮游泳课的教练管教刘晓芸她们。刘晓芸还听过刘力占游泳队其他女学生便宜的传闻。
　　第一天刘晓芸迟到就被刘力叫到一边，她以为他会对她臭骂一顿。
　　“你舅舅和我哥以前是一个单位的，他最近还好吧？还在盐市口卖体育器材？”刘力笑嘻嘻地说。
　　后来刘晓芸知道，刘力对所有他认识的漂亮女学生都是这种态度。他很希望和她们打成一片。可是刘晓芸她们这届的女生都不买他的帐。学校里关于他的传闻被一些好事的学生描绘得很难听，即使他可能是无辜的，刘晓芸每回看到他的脸，还是忍不住想到那些恶心的流言。
　　游泳课里除了刘晓芸和肖慧，黄芳芳也是刘力经常骚扰的对象。黄芳芳长着一张瓜子小脸，笑起来露出两颗虎牙和酒窝，她个子娇小，身材算不上苗条但也不胖，说话的语调又快又可爱。
　　和她们不同的是，黄芳芳喜欢和刘力在一起。
　　“学长请大家下课了去吃饭，你们去吧？”刘晓芸听到黄芳芳在更衣室问肖慧。
　　“我不去。我和他不熟。”
　　“你真是的，学长请我们吃饭给他一个面子会死啊？”黄芳芳不高兴地说。
　　“会。”肖慧回答。
　　刘晓芸忍不住笑起来。
　　“你也一起去，知道吗，刘晓芸？”黄芳芳说。
　　黄芳芳半央求半威胁地拽着刘晓芸和肖慧和刘力去了一家烧烤店。她脑袋进水了竟然喜欢这种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两个漂亮年轻身材高挑的女生和黄芳芳和刘力坐在一起，看着刘力大声地说话，大口地喝生啤。刘晓芸恶心死他了，他还让她们陪他喝酒。
　　“下礼拜我带你们去花水湾我朋友的一个别墅玩，那里可以泡温泉，随便你泡好久，还有卖进口的热带水果…”
　　黄芳芳很想去，但是没有刘晓芸和肖慧陪着，她又觉得不大好。
　　“你不要喜欢刘力，他将来不是个好男人。”肖慧提醒黄芳芳。
　　“你怎么知道？你和他谈过恋爱吗？”
　　她们已经进去青春期，在一起开始谈论男人了。可惜这不代表看男人的眼光是准确的，比如黄芳芳以为她的初恋将会是美好而纯洁的。她要为了捍卫她的初恋和肖慧据理力争。
　　“你还想和他谈恋爱？他为什么留级，为什么重读？这已经说明了这个男人的能力。你不要被他的话蒙蔽了。”肖慧反驳说。
　　“你是嫉妒，”黄芳芳说，“你不懂得真正爱一个人的滋味！”
　　“你也不是真的懂。”
　　“只要爱上了，管他多少岁多高有没有钱…至少我愿意付出，谁知道呢，说不定我真的爱他，我爱他我是不讲究年龄和物质了。”
　　“呵呵…爱一个人才更要看这些东西。”肖慧断言。
　　她们两个人的眼光同时落向一边的刘晓芸，等她发言。她们正从游泳池走出来，往校门外走。
　　“还是要看的，不能一点都不看。”刘晓芸最后选择同意肖惠。
　　“那是你们，”黄芳芳不服气，“我无所谓。”
　　这时候她们的谈话就结束了。刘力的摩托车和接刘晓芸回家的黑色宾士分别停在校门口的两边。刘晓芸家里从来没有让她为钱操心过，换句话说她就是所谓的那种千金。
　　“小心别被他骗了，先跟他问清楚。”肖慧无奈地提醒黄芳芳。
　　黄芳芳真的爱上刘力了，但刘力是不是对黄芳芳认真的，她们就不太确定。如果说一个男人可以同时对几个异性表示好感，最后爱上愿意接受他的那个女孩，这样的爱又多值得黄芳芳的付出呢？她这么笃定，因为她以为刘力一开始就追求的人是她吧。肖惠和刘晓芸知道实情，也不敢告诉黄芳芳。
　　若干年后等黄芳芳再见到好像刘力这种男人，整天在一所中学的游泳池里和女学生搭讪，她可能仅仅看一眼他似曾相识的肌肉发达的背影，然后若无其事地经过。他的条件她怎么会看得起呢？
　　“你们不想谈恋爱，还是感到害怕？”黄芳芳问刘晓芸和肖慧，她心事重重地甜蜜地盯着窗外经过的车辆。
　　她们坐在冷气开得很强的饮料店的玻璃窗边，三个漂亮出众的女学生坐成一排，三对线条优美修长的腿像非卖品一样陈列在冷饮店的玻璃橱窗里，引来很多路人的目光。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照进来像一层金色的细沙铺在她们的身上。
　　黄芳芳还是一个人和刘力去泡温泉了，爱情的力量果然伟大。从温泉回来黄芳芳和刘力的关系更加亲密，好像真的谈起了恋爱。
　　“你会后悔的，他根本不值得你爱。”肖慧说。
　　“什么叫做值得？什么又不值得？你太计较了，肖慧，你这样很难快乐地去爱一个人的。你不知道被一个你喜欢的男人爱的滋味有多棒。”
　　“你们到什么阶段了？”刘晓芸好奇地问。
　　“他带我去他家，他妈妈还煮面给我吃。”黄芳芳自豪地说。
　　肖慧一副‘他们就这么打发你？’的表情。
　　“我指的不是这个，你们亲嘴了？他有摸你吗？”刘晓芸不罢休地问。
　　黄芳芳咯咯地笑起来。
　　“你真变态，刘晓芸，我不会告诉你的！”她就是不告诉她们。黄芳芳越是保密，刘晓芸越是好奇，对初恋爱的男人一个女人应该付出多少？可以付出多少？她们还是处女，这个问题似乎离她们很遥远。可是有的男人很在乎这个，也许这些男人中就包括她们未来的丈夫。
　　“当然不会发生那种事，我们又没结婚。毕业以后，我们很可能就分手了。”黄芳芳认真地说，“但是我爱他，他也爱我，我不知道我会为了他做什么疯狂的事。”
　　三个人沉默了会儿，黄芳芳突然站起来宣布她要去和那个人约会了。在她们三人中，她现在是这方面经验最丰富的老手。
　　刘晓芸和肖慧透过冷饮店的玻璃窗看着黄芳芳消失在街上的人流里。她们立刻变成两个落寞孤单的女生。
　　刘晓芸叹口气，“我们真失败。”
　　“为什么？”肖慧问。
　　“作为一个女人没有事业也没有爱情。有一个男人爱的女人的确幸福得多。”
　　“你说黄芳芳？她迟早会后悔的，别看她现在对这段感情这么投入。”
　　肖慧还是一口咬定黄芳芳的初恋很糟糕。
　　“你喜欢什么样的类型？”刘晓芸问。
　　“我？嗯…眼神凶狠的吧。”
　　开什么玩笑。肖慧不是很现实吗？没有钱的眼神凶狠的男人也可以吗？
　　“那要看情况，看那个人的眼神有多凶狠…目前为止，我只在漫画中见过我的理想型。”
　　刘晓芸咯咯笑起来。不知道她是幼稚还是说谎。肖慧有时候显得很成熟，有时候又很单纯。
　　高中毕业了。刘晓芸和肖慧考上大学，黄芳芳只考到大专，她和刘力也已经分手半年多了。刘力在她们前一年总算毕了业，后来到他爸的店里帮忙，而且刘晓芸和肖惠听到一些流传的只言片语说刘力早就有一个未婚妻。一下子黄芳芳变得很惨，憔悴极了。刘晓芸和肖慧陪她去海滨城市散心。
　　刚好高考结束后的第二个星期，三个刚成年的女生，一颗被爱情伤害的心，就这样坐着长途旅行车颠簸到几千公里外的陌生城市。凌晨她们终于抵达海边。这是刘晓芸第一次看到海，黑乎乎的一片，像要吞噬她的整个人一样。她只听到前方很宏大的浪声，感觉到脚下脚趾间的细沙，这两种矛盾的印象组成刘晓芸脑袋里的那片海。
　　“我下次要找个更帅的更爱我的！”黄芳芳对着空旷深邃的海面大声喊。
　　“刘力还不够帅？”肖惠反问。
　　黄芳芳听到他的名字，眼睛里闪过一丝黯然，但她转过脸去面对大海的暗涌，“我对爱情彻底失望了，爱情是无望的，我要结婚！”
　　她们不知道究竟刘力和黄芳芳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总之黄芳芳说她就是变成老处女也不会回去找他。黄芳芳言之凿凿地告诉她们，说完前面这句话就再也不提有关刘力的事情。每个女人都有被男人留下的伤疤不愿意提起，即使是面对自己最好的朋友。黄芳芳似乎成熟了一点，她看男人的眼神终于不再像以前那么可爱，那么单纯。
　　“你们快点找个人谈恋爱吧，不然我觉得自己一下子苍老好多，和你们找不到共同话题。”
　　女人之间的友谊建立在彼此共同的话题上，没有同样的经历就无法互相理解。比如黄芳芳现在就很渴望和肖惠刘晓芸坐在一起臭骂那些伤她们心的男人。问题是，还没有男人伤过肖惠和刘晓芸的心。
　　“你也不过是和你的第一个男朋友分手了，有什么大不了的？除非他是你的第一个男人，这还值得纪念。”肖慧说。
　　“你错了，你说的那种纪念是庆祝自己傻吗？我会将我的第一次留给我的丈夫。我说的苍老是指对感情的态度和对男人的看法。”
　　“我不信刘力没有要求你和他做那种事，有没有？”肖慧反问。
　　“哪种事？”黄芳芳假装听不懂。
　　“就是□□！”刘晓芸突然大声说。肖慧和黄芳芳尖叫着哈哈笑起来。
　　“刘晓芸，你心理变态！”黄芳芳说。
　　“我难道把肖惠的意思理解错了？”
　　“为什么你经常把这种事挂在嘴边，你是不是很想试一试？”肖慧半开玩笑地问。
　　刘晓芸尴尬地作势拍打肖慧，脸上烧得有些发烫。她当然不会随意问别人这种问题。她们是她最好的女朋友，而且她好奇别人的答案也很正常啊。像她这种家教甚严的千金小姐，她没有其他机会和周围的人谈论这种话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