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皇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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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澜被引至最惹人注目的看台上。
台下，千娇百媚、环肥燕瘦的女人们用绢扇、团扇、纸扇微微遮住娇美的脸庞，露出勾画了彩影、贴了花钿、粘上珍珠的眼角，秀色盈满楼宇。丝竹声，吟唱声，细细的说话声，比男子还要粗犷的笑闹声混淆。青烟从熏香炉中探出头，袅袅而上。
查澜四顾。
来醉红楼的果真只有女人。
陪这些女客的都是男人。
查澜冲这些女子浅浅轻笑。
很快便听台下有人道：虽看不清这小爷儿的模样，但看他那双眼睛便知他欢喜得紧。
有一人道：素来被发卖来此地的罪臣之子接受不得命运的不是冷着一张脸便是凶神恶煞痛斥客人不修女德，便是一脸谄媚，祈求得一个好前程。唯有这小爷儿目光中满是期许。少见，少见。
查澜细心捕捉下方的对话。
心中一声冷哼。吸引女子的视线对他而言太容易不过。
被官差抓回后查澜立刻应下了老鸨。不过陪女人，他又不是没做过。老鸨派了几人帮他梳洗打扮，期间查澜与那几人细细闲聊，将自己穿越来的这个国家大致境况摸得清清楚楚。
此国名为阳啟，到如今已建国一百五十三年。
“杨”为国姓。
阳啟，与查澜在书中看见的历朝历代略有不同。
阳啟始.祖皇帝开创百年基业，武帝扩大领土，文帝励精图治，历经三朝后国力强盛，海内臣服，万邦来朝。
与历朝历代相同。前人栽树，后人乘凉。
文帝的继任者灵帝沉迷炼丹，当政不过九年；其继任者宣帝无能，宠幸奸佞，沉迷享乐，继位不过十三年，便几近将国库挥霍一空。当政时阳啟国中卖官鬻爵，贪污腐败，民不聊生，民变迭起，偏北面月国大兴，月国骑兵重兵压境北面边境，几近毁了阳啟百年基业！
幸而女皇泽世，扭转了北面战局，也扭转了阳啟的即将衰败的国运。
那一改国运的女皇也是杨家人，被封为荼蘼公主，登基后称作荼蘼女皇，她那一朝便被称作荼蘼朝。
自荼蘼朝后，渐女尊男卑。
听到此处时，查澜嘴上赞叹不已，却在心底笑骂那女皇无知。“荼蘼”，世人皆道“荼蘼末路”。
以“末路”为中兴王朝之名，足见当政者之无能可笑——女皇当政，自然可笑。武曌当年那般威风，不也得还政给李家？
“女皇后，又是哪位男皇继位？”
替查澜梳洗的名为清越的少年愣道：女皇是帝王家的公主，选的继任者自也是女皇。便是如今这位。
闻听“女皇继位”，查澜惊讶不已。
后，颇为不服。
女人坐拥天下？朝中的官员也肯？难道那些饱读圣贤书之人连贵贱都分不清？一群男人，甘愿在女子麾下做事，岂不毁了男子汉大丈夫一世英名！
他本有心多问一句，却又多少顾虑。坐帝位的不管是男是女，代表的终究是至高无上的皇权。不可随意议论。偏是一双眼睛，好奇不已。
与他同为罪臣之子、同沦落此地、伺候在一旁的眉目清秀的少年清越捕捉住从查澜眼中闪过的好奇。待旁人都离去，小声道：“小公子，似有不解之处？”
见清越年纪尚小，目光单纯，查澜小心翼翼问：“为何是女皇？朝中文武，怎会容忍两次女子登基。”
清越怔然，眼珠一转，失笑道：“小哥哥，你我皆出生官宦人家，家中人多在朝中为官，却不知这阳啟多的是女官？”
笑过后，他抿唇轻笑，双目眯成一道细细的缝，光从目光的缝隙中漏出，被夜色染上了几分寒意。
他依旧笑着，细细道：“女皇振臂，朝中女官呼应。军中——我阳啟最北的雁渡关守将除第二任大将军李元春外，一直有女子为主将的传统。雁渡关大将军麾下有二十万余人马。精兵强将，拥护者甚众。”
“女子竟然可以当官！？”
“我朝被外藩称作‘锦花王朝’。女子自可为官，这是太.祖皇帝便定下之事。”
查澜险些开口道：你们这位开国之君着实头脑清奇。
而清越与查澜细细说过历史后便立在窗口，俯视醉红楼外的车马。
絮絮说起曾经。
他说早在两百年前，大街小巷中遍处是秦楼楚馆，甚至有的地方还分出一整条街道做为“花街”，处处解释卖笑卖身的女子，略微花费几两银子便可与美人一度春宵。若是有了新姑娘，四面八方的客人便蜂拥而至，比拼钱财夺取初夜，似乎得了那初夜便得了世上一等一的勋章。
如今却换了世道。
被放在台上待价而沽的成了男人。等着花钱一亲芳泽成了女人。小倌，小爷儿，便是世人对他们的称呼。
“一时也说不清哪个时代的男女更可笑可怜。”清越笑道。依照阳啟律令，不可拐卖良家男女来烟花之地。可他们是罪人之子，自然任由宰割。“小弟如今十四岁，依照规矩，十五岁后便可接客了。”
“不过是睡女人，又不吃亏。”
清越眼角睨了查澜一眼，苦道：“是啊，不过是与不同女子欢好，若在此事上想通一些倒也值得欢喜。可那些贵人大多薄情，我们这种人，被多用几次，便脏了，那些贵人便不再喜欢了。”说着，眉宇间生出黯然。却又笑了，道：“小公子初来时道自己绝不侍奉女子，如今却还是认了命……是啊，认了命……便好。”
查澜盯着镜中的自己。
清越在相貌上远不如他。那清越的命，自也应该不如他。清越自然该人命。
从清越的口中推断，这原主冷漠孤傲，浑身傲骨。可当查澜占据原主身体后，原本的傲慢尽数皆失，镜中之人长眉秀目，用眼角余光看美貌女人时神情多变，偶尔傲慢，偶尔谄媚。女子不同，他的目光便会不同。
查澜心中却又生出一个想法。那想法宛若一根钉子深深扎入他的脑海。
丝竹声突然停了。
查澜的回忆戛然而止。
正好得见一白巾蒙面的红衣女子缓缓而来。周围人见那女子纷纷避让。看便知此女身份不低。
查澜即刻转身向那女子方向，他身姿挺拔。任何时代，女子都不喜弯腰驼背之人。
姗姗来迟的老鸨见那贵人到了，赶紧挽着查澜转向贵人那边。
原觉自己衣衫过于艳丽的查澜立在更为衣着更为艳丽的老鸨身旁竟显露出几分清淡儒雅来。他却只用温柔的目光望着那位红衣贵人。
那贵人，便是他的未来。
查澜果真被那位贵人买下。
五千两。卖得算不得贵却到底是个无本生意，老鸨也从中赚得盆满钵满。
清越更一脸敬佩道：“依照律令，被贩卖至此种地方的罪臣之子若得不到宫中的赦令即便老死烂死也只能在此。小公子的身价如何不重要，重要的是——那位贵人，能将你从此种地方带出。”
查澜洋洋自得，笑问清越可羡慕。
“妒忌，却不羡慕。”清越浅笑道：“‘羡慕’太过卑微，不如‘妒忌’，恨得干脆。”
“你也能如此。”
清越喃喃：“我……没那命。注定一生孤苦，被人玩弄抛弃。小公子若记得清越，若听得清越死掉的消息，还望赏一口薄棺材，莫让清越——”他不再说话，只缓缓离去，头也不回。
那贵人带了轿。
上轿后查澜才从轿外稀稀落落的细语声中知晓这买下她的女大人竟是朝中正三品大员。
三品？！预设的起点高出许多。
至于那三品女官的相貌、品性，不重要。
连上天都在帮我。
查澜欣喜若狂。
轿子忽停。
查澜撩开帘子，只见高门。那三品女官从正门进，查澜坐小轿从后门进。
才下轿，查澜便被两个粗壮女子从头到脚仔细搜了一遍。一着蓝灰色绫罗，长发盘得一丝不苟，只用一根玉簪简单点缀的妇人缓步而来将他上下打量，捏着手绢略微遮住鼻翼，皱眉道：“廉价的香粉味。”
一妇人小心道：“可要先洗干净？”
“不用。”那妇人冷冷瞥了查澜一眼，嘲弄道：“小公子那日铁骨铮铮，今日卑躬屈膝。不过几日，恍若隔世，看小公子竟像是换了一人。”
查澜心道可不是换了一人？
他见此女眉目间唯剩冷漠，气势泠然。又见陪自己前来的那三品女官的身边人对此女卑躬屈膝，揣测此女身份更高。
那三品官的身旁人赶紧陪笑道：“管家嬷嬷说得极是。公主若见当初桀骜不驯的小公子今日这副模样，心中定也会舒畅许多。”
管家嬷嬷微勾手，在身后候了许久的小丫鬟送来两匹细绢。“公主赏你的。”
那妇人感恩戴德收下，欣喜不已。
查澜，一时欢喜到了极点。
清越曾道他们这种罪人子弟，若没有宫中的赦令，无人能买——公主？！
公主买他不亲自出面，特令正三品女官代替自己将他买下便是。可这般麻烦也要买下他，这原主与那位公主定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定，公主早已对原主情根深种。
这便是查澜于细微处拼凑出的他所以为的真相。女子之言、之行，说到底也不过是“情爱”二字罢了。
查澜在心里大笑，若果真如他所想，那岂不是连老天爷都在帮他！
女子为帝，两朝皆是女皇又如何？堂堂公主，无心政事，沉迷于享乐、沉迷于男色，甚至让三品官帮她从醉红楼买一个男人回来——果真是个一无是处的女人。
可男子，譬如他，有一颗争心！他这般的男子遍处皆是！即便那看来也不过十四岁的少年清越，也曾说“‘羡慕’太过卑微，不如‘妒忌’，恨得干脆。”这类话。
而女子只会妒忌。
只要他能网罗一群志同道合之人，他便可改天换地！
他要推翻女皇！回归男皇盛世！而他，将是新朝的第一任皇帝！
这便是他的野望。
这便是上天、命运让他穿越来此的目的！
作者有话说第3章 【皇权】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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