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时重》影墨苏笙

63、第六十三章：迷路

　　纪莳沉默。

　　不可否认，在这场婚姻中，她放不下很大原因就是打心底地想给丁圆圆一个完整的家。

　　原生家庭不完整的她，对于生活在不完整家庭那种感受更是身有体会。

　　“你不觉得很累吗？”周吉又问她。

　　累，怎能不累，对方责任的缺失，父母双重角色她一个担着，说不累那都是骗人的谎话。

　　“长期如此下去，你还能撑多久呢？”周吉没打算和纪莳说大道理，他读的书少，大道理不像他哥口里的那一套一套的，但生活教会的务实他还是懂得，“莳萝，我书读的没你们多，想的也没你们想的那么长远，但我知道人的精力和时间都是有限的。你首先得先顾好自己，才有机会去顾及别人，否则总有一天你会精疲力竭耗干你自己，这时你会发现人的能力会很有限，就像你不会游泳就不要轻易下水去救人，否则不但人救不起来，还搭上了自己的性命是一个道理。”

　　纪莳有些诧异于周吉出口的这些话。

　　这人平时在生活中，能动手就不逼逼的主，竟然一口气讲了这么一大通。

　　“好听的话我也不会说，我觉得你可以放下心中先入为主的所谓‘大爱’，你可以去了解一下孩子心里到底想要的是不是一个表面上的完整家庭，我就觉得以圆圆的懂事，她应该不想看到你的苦忍。”说到这里，周吉顿了一下，接着说，“单亲家庭也不全是不幸，至少圆圆还有你，只要你们愿意，我们也可以担起圆圆缺失的父爱那一部分。”

　　“可是……”

　　周吉打断纪莳的可是：“别可是不是的了，就这么办吧，我不信没有那姓丁的你们母女俩就好不了啦。当年……当年如果不是你这家伙跟人私奔，圆圆都是我们家的娃儿了。虽然事情已经过了那么久提了也没什么用，但有些事憋在心里不说出来，我这心总是下不来气。当年你离开的那天，听说我哥差点把家里都砸了，谁来劝也劝不听，最后还是我妈找来旁边的几个老叔过来将我哥捆实了，才制止住他自残式的发泄……实话我哥头一回这么失控，到底为什么，我不说你应该也想得到。老三平时没个谱，自从你离开家之后，但凡家里有好吃的，他头一回想到的也是你纪莳萝。所以，纪莳萝你别总是有什么事儿都不往家里说，你要知道你从来都不是一人外头漂着的，在你身后还有我们呢。”

　　从来没人跟她提起这些，纪莳听了心情有些复杂。

　　“不过我哥那边已成家，你就别打他主意了，这是不道德的行为，等你离了之后，你要是想男人，我可以帮你物色。”周吉的正经不过三分钟。

　　纪莳一脑门的黑点点。

　　周吉这是怕她缠上周嘉的意思。

　　她没有这么三观不正！

　　她情窦初开的时候确实有被优秀的某人着迷过，但那时连她自己也分不清她的这份暗慕真的心动，还是因为受某人的长期照顾而心生的好感？

　　后来她遇上了林志豪，她就觉得她当年对周嘉的那点念想里头亲情更胜于爱情，否则她也不会轻易就对林志豪心动。

　　再后来，与丁复元碰碰撞撞一起走了这么些年，早已将她心中那点对爱情的幻想击破，试问无心之人，又何谈再对谁人动心？

　　“我先前觉得让你带孩子去大哥那住一段时间，还是成效可观的，连话都说得头头是道，没想到还是高估了你，你以后还是少点开口吧，不然再好脾气的人都忍不住揍你。”一道轻笑插了进来。

　　周吉和纪莳同时望向门口处，逆光处一大一小牵手而立，也不知道在原地听了多久墙角。

　　“媳妇，你们不是睡下了么？”周吉问道。

　　张喻拉着丁圆圆走近阳台的二人，把丁圆圆交给纪莳，她才回答周吉的话：“原本是躺下了，但我听到圆圆认床的声音，我就起来了。”

　　纪莳这才看到丁圆圆眼睛红通通的，显然是哭过。

　　“对不起。”纪莳拥着脆弱的丁圆圆，心疼得不得了。

　　丁圆圆在纪莳怀里默默地平稳自己的情绪，半晌才说出让纪莳有种回到十年前生丁圆圆那会儿难受的话。

　　丁圆圆说：“妈妈你就和我爸离婚吧，他配不上你！如果妈妈喜欢我，我以后就是妈妈的挂件。如果妈妈想要找别的叔叔，我也可以先回爸爸家呆着，等我长大后自己有能力了再来找妈妈。”

　　小鬼对自己的处境看得很透彻。

　　但是纪莳怎么能为了别人放弃丁圆圆这个贴心的小棉袄呢。

　　“说什么诛心的话，妈妈怎么会不要圆圆呢，圆圆就是妈妈的命。”张喻是对丁圆圆说的，又对泪流满面的纪莳说，“纪莳，奔赴要值得，放弃要果断，别苦了自己。”

　　“哭什么哭，有什么好哭的！不就一男人么，你要是愿意我以后给你介绍一卡车，周一到周七你爱和谁就翻谁的牌……”周吉最受不住的是女性的眼泪，看见女性掉眼泪会让他莫名的烦躁。

　　“你作死啊，你那些猪朋狗友也好意思介绍给我们纪莳，他们配吗？”张喻伸手去拧周吉的耳朵。

　　“啊……轻点啊媳妇，耳朵要掉啦……”周吉见丁圆圆悄悄观察着这边的动静，戏头上来了，挤眉弄眼的，“她舅妈二舅劝你撒手，不然二舅要雄起啦！”

　　“雄啊，你雄啊，不雄你就是个熊！”张喻加大手劲。

　　周吉往后一倒，碰瓷地躺在地上，闭上眼睛道：“天道不公，小娘子宠友灭夫！”

　　“德行，赶紧起来，小心着凉伤寒了把你赶到老屋去隔离。”张喻用脚轻轻踢了踢躺在地上装死的大男人。

　　“噗……”丁圆圆转哭为笑。

　　见目的达到了，周吉一骨碌由地上爬起来。

　　哎，他这把老骨头差点散了架，这打滚撒泼的事情还是老三专业。

　　这年头舅也不是那么好当的。

　　“你们在吵吵什么？”楼上阳台动静过大，已经睡下的苏文怡打着手电筒上楼来看情况。

　　周吉朝丁圆圆比了个嘘声的手势。

　　丁圆圆捂着小嘴，安静地靠在纪莳的怀里。

　　“没事的，妈，是周吉在跟圆圆闹着玩呢。”张喻说。

　　“嗯，夜深了，你们动静小些，别吵到别个了啊。”苏文怡叮嘱道，转身走之前还不放心地叮嘱，“小张你看着点老二，别让他把圆圆带坏了。”

　　“妈，您放心，我盯着呢。”张喻应道，同时朝丁圆圆挤了挤眼。

　　丁圆圆脸上的笑容又大了些。

　　苏文怡转身下楼。

　　“媳妇，我觉得我们兄弟几个真是妈捡来的。”周吉委委屈屈的。

　　“该，让你们闹起来不看场合。”张喻丝毫不同情自己的另一半，她等苏文怡走远了，她对纪莳说，“什么时候回去办手续，我陪你一起过去吧。”

　　“我一个人去就可以了，你不是还在周林周炎要看着么。”纪莳说。

　　张喻摆摆手：“没那么矫情，那两兄弟巴不得我一辈子不回这个家呢。”

　　“让你平时少管些不听。”周吉说。

　　张喻给他一个白眼：“我不管，你倒来管管给我看啊。”

　　“我爸妈以前也没怎么管我们几。”周吉为自己不作为辩解。”

　　“你那小儿子什么德行你心里没个数吗？都像你一样做个甩手家长那小子还不拆天啦。”

　　周火火的皮和周吉周乐小时候的皮的程度不是一个圈的。

　　小时候周吉周乐顶多就是欺负一下纪莳，去撩逗一下叔伯家的猫猫狗狗。

　　周火火四岁就知道教唆村里的小孩子打架，还会去偷别家散养在地里的鸡回家说是路上捡的。

　　同样是皮小子。

　　上一辈的只敢家里横。

　　小一辈的偷鸡摸狗全找外头的。

　　所以，每当被别家长上门来投诉，张喻都恨不得把周火火塞回去重生一次，看能不能生个跟圆圆或者茴茴一样乖巧的孩子来。

　　“你让我媳妇陪你去吧，当年你不往家里说，让你一个人跑去那么远也就罢了，现在二哥既然知道这事了，绝对不答应让你一人去面对这些糟心事儿，欺负谁？你娘家的人还都在呢。如果你心疼我媳妇坐远车，那就我陪你去。”周吉说。

　　张喻不同意：“又不是干架，你一个大男人去了要做啥？我陪纪莳去就行了，当天去办完手续当天回，要断就要断得干脆。纪莳，你觉得呢？”

　　“嗯，让张喻陪我去就好，这事家里……”

　　“放心，你不想让太多人知道，我们不往外说，等手续办完了，有机会了你再自己跟奶奶他们提吧。”周吉不像周乐那个大喇叭，有一点风吹草动都巴不得全世界的人都知道。

　　“坐了这么久车，你们先去歇下吧。哪天要出门你提前一天跟我们说就好，我让周吉把周林周炎带到我哥家住几天，然后我跟爸妈他们说我想跟你们去深圳玩几天，之前我就想去深圳看你们来着，他们应该也不会起疑。”

　　“好，谢谢你们！”

　　“客气啥哟。”

　　几人各自回房歇下。

　　纪莳国庆在山沟沟呆了七天，离开时去车站坐车是张喻开车送母女俩上去的。

　　到坐车去深圳，丁圆圆也没面到心心念念的茴茴小表弟。

　　因为茴茴的身子一直没舒爽，整个假期都没回过山沟沟。

　　出发前纪莳和朱佐芳回老屋坐了小半天。

　　临走时，纪莳问朱佐芳拿了户口本子。

　　朱佐芳也没细问，直接去柜子里翻出许久没拿出来过的户口本交给了纪莳。

　　“在外头照顾好自己，不用担心家里，你们过好了，奶奶就能放心了。”千篇一律的叮嘱，却很暖心。

　　山城汽车站候车大厅门外。

　　“你安排好你和圆圆的工作和学习就给我打电话，周吉今天外出，我妈一个人搞不定俩小子，我就不陪你们在这里候着了，到了深圳记得打电话回家。”张喻叮嘱完，又把周嘉托人带回来的小礼物递给丁圆圆，“这是周嘉大舅送给圆圆的小礼物，大舅说这次不能和圆圆见面他很抱歉，等下一次圆圆回来，他一定会回来看圆圆。”

　　丁圆圆接过小文具包，朝张喻说：“谢谢二舅妈，二舅妈回去帮我谢谢大舅，圆圆很喜欢大舅的礼物，希望茴茴表弟早日康复！”

　　“嗯，你们进去候车吧，圆圆，我们下次再见。”

　　“再见了，二舅妈。”

　　“张喻，你开车慢点。”

　　“好，去吧。”

　　等母女俩拉着行李走进候车室，张喻启动了车子，心底却是对仅见了几次面的大嫂的作为有些看不上。

　　用小孩子的健康来作借口不回乡下，确实是不怎么高明。

　　张喻和纪莳再见面，已经是十月下旬的时候。

　　“纪莳，你真的准备好了吗？”张喻出发前问纪莳。

　　纪莳难得早起给自己撸了个妆，正在涂着唇釉，停下手上的动作，有些担心地说：“嗯，我就是有些担心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要不你别跟我一起去，我自己过去就好。”

　　最近新闻上总播放一些因为离婚而闹僵的负面新闻。

　　而纪莳已经有两年多没见过丁复元了，人总是会变的，她心里不踏实，怕连累了张喻。

　　张喻却不在乎道：“现在是法治社会，他们不敢的，我们不去他家里，直接办完手续就离开。”

　　话虽如此，但是纪莳还是提心了一路。

　　车子在高速上行驶，但这一次纪莳再去Ｈ县心境与之前都不一样。

　　十年前，她肚里还装着丁圆圆孤身一人坐车到一个她从未到过的地方，那时候心里装着更多是对被丁家父母不承认的惶恐。

　　后来，每一次回丁家，因为家里有丁圆圆这个记挂存在，这时思念占据更大一部分。

　　十年后的今天，她是准备结束她的婚姻，这一次她是清醒而又有安全感。

　　这一次她不是孤身一人前往。

　　她也是有人陪伴的。

　　三个小时之后，Ｈ县新县城车站。

　　“走，姐带你去感受一下这里的敞篷豪车。”纪莳拉着张喻走出车站。

　　敞篷豪车说白了就是电力三轮车，只是这种三轮车自带一个可以升降的车篷。

　　三轮车师傅操着一口方言问纪莳：“两位阿妹，要去哪里？”

　　“民政局。”纪莳用普通话说了一次。

　　师傅却是个不会听普通话的人。

　　“去民政局。”纪莳用半熟的方言重复了一遍。

　　师傅还是有些听不懂，纪莳正想算了，再找一个会普通话的师傅吧。

　　这时上了年纪的师傅拉着隔壁稍微年轻一点的三轮车师傅来作翻译。

　　最终以１５块钱的车资上了车。

　　纪莳其实知道三轮车师傅喊贵了价，但看在三轮车师傅满头白发还出来开工，她不忍砍价。

　　心软的人，吃亏的永远是自己。

　　“纪莳，来这个地方，我感觉是从一个山城到了另外一个山城。”张喻见纪莳也挺看得开的，也跟她开起玩笑。

　　“是么，像我这么傻的人也少见了。”纪莳自嘲道。

　　张喻握了握纪莳的手，安慰道：“没事，过了今天，你就出城了。”

　　“但愿吧。”纪莳说。

　　民政局离车站不到十分钟的车程，还是三轮师傅故意绕了一下道，如果车子直走五六分钟左右也就到了。

　　下了车，纪莳在深圳出门都是手机支付，包里一张纸币也没带，一时之间有些尴尬。

　　“你带了零钱了吗？”纪莳问张喻。

　　张喻摇头：“我在家出门都自己开车，平时去买东西也是手机支付。”

　　“师傅，可以ｚｆｂ支付吗？”纪莳继续用半生不熟的方言与师傅沟通。

　　这回师傅听懂了ｚｆｂ三个字，他将车头那个ｗｘ二维码解下来递给纪莳说：“无ｚｆｂ，只有ｗｘ。”

　　纪莳扫了师傅递过来的二维码付了车资。

　　“现在下班啦，里头的人要下午两点之后才上班。”收了款的师傅好心提醒纪莳她们，民政局这个点已经下班了。

　　“谢谢师傅，我知道，我们不进里头去，我们到前面去。”纪莳与师傅道谢。

　　等三轮车开走，纪莳对张喻说：“走吧，我们先找个地儿吃点东西吧。”

　　“好。”张喻跟上纪莳。

　　两人从民政局右边街道拐上去，走了半路，两旁边不是卖衣服就是卖鞋子的，偶尔有一两家奶茶店。

　　“我们走那边去看看，好久没回来了，店都搬走了。”纪莳说。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饿，我们慢慢来。”张喻安慰她道。

　　大概走了二十几分钟，到了一家ＫＦＣ前，纪莳提议道：“不是很饿的话，我们进去随便吃点？”

　　“ＯＫ啊。”

　　两人走进ＫＦＣ。

　　其实纪莳并不是不认识路，她只是单纯想再走一走以前走过的地方。

　　当初她来这个地方住过的旅馆，但事隔多年，广场周边都已换了新店，旧景不再。

　　唯一不变的是这家ＫＦＣ仍在，当初丁复元带过她和丁圆圆来这里吃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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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眨眼又到了观人潮的小假期，祝看文的小可爱们劳动节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