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枫叶与咖啡豆》高三猫

4、小城游荡

　　“来！穿穿看我给你买的新衣服。”

　　“……我能不穿吗？”

　　“穿！！这样长面子！”

　　我穿上了那套深灰紫色的棉织大衣，内搭深绿色格纹衬衫，深红色的长裤，还给我陪了个深红色的格纹围巾。

　　“怎么样？好看吧！”老爸一副自信满满的欣赏他的“杰作”。

　　土死了……

　　“怎么？你不满意？”

　　“不是，我是在想你这些衣服……好看是好看，但有些搭配调整一下会不会更好看？而且这些天外面的枫叶够红了，这个红色围巾是不是有点多余了？”

　　“那你自己搭配看看，我看你是怎么穿的！”

　　就等你这句话，我转身思索一番，拿了几件衣服重新换上，在他面前展示了一下。

　　“……也没比我给你的搭配有多好看啊！”

　　“……”

　　“今天起大风，你这么穿不会着凉吧？”

　　“没事老爸。我怕热，这样我不会出太多汗，影响形象。”

　　“行吧，那就叫涛叔送你去餐厅。”

　　“啊，行吧……”

　　本来我是想借此机会一个人去市区的。

　　在车上，看着眼前火红火红的枫树从庄园庭院往大路延伸，涛叔一如既往地向我表达了关心。

　　“少爷，这几天天气转凉，风也很大，你确定你这么穿不会着凉吗？”

　　“我觉得还行啊，我觉得我穿的够暖和了。”

　　“对了！涛叔。”我拿出一百美元给他，“你借给我的钱还你，剩下的不用找了。”

　　“别别别！你这是！”他百般拒绝，“我不能收少爷您的钱，万一老爷知道的话……”

　　“没事。老爸给我那么多钱也是让我在今天之内全部花光，这一百块算不了什么。而你借给我的钱我自然是要还，不然就是亏欠你了。至于多出来的部分，就当是你这段时间对我的照顾所获的奖金吧。”

　　涛叔眼神斟酌了一下，最后还是默默的接下了。

　　“你手上有那么多现金，小心点哦！”

　　“这点你不用担心，我都把钱藏在了很隐秘的地方，小偷扒手也没辙。”

　　车子开到了海尔默餐厅，涛叔向我表示注意安全。在我即将下车时，突然想到了什么，转身对涛叔说：

　　“对了涛叔，你跟老爸说一下，聚会会聚到晚上今晚我可能会在朋友家过夜。”

　　“行吧，到时候你发短信给我。”

　　“好嘞！谢谢了！”

　　进入餐厅，由于是周末，又是枫叶季，里面的人特别多，有特别多美国人。我看了看，找到了吧台上的一个位置，点了份德式小香肠和一杯气泡水，作为午餐随便应付应付，顺便向餐厅老板借了一下电话，向小岛姑娘餐厅预定了下午5点多朝西向的户外席位。

　　我看了看时间，现在是11：53分，也就是说我有充分的时间在市区里。

　　“你不是本地人吧！”

　　有点秃顶的老板很热情地笑眯眯地给我递上了气泡水。

　　“几个月前刚刚搬过来，我父亲住在这里。”我掏出了我的“紫卡”——即Ontario Photocard，安省的身份证。老爸在我来到加拿大后没多久带我去市政厅办理的，这样我就可以不拿着护照出门了（Fuck！）。

　　“你父亲是那个住在康斯坦丁谷/Constantin Valley的那个中国怪老头？”老板稍稍瞪大了眼睛，“那可真是不好受，对吧？”

　　“你知道我父亲？”

　　“我当然知道……他差不多十年前搬过来的吧……我当时还不是这里的老板，记得他当时来这里喝酒，当时有几个经常来餐厅骚扰我们的小混混说了些很有冒犯性的话，然后他们俩就打了起来，虽然这不是什么很好的事，但不得不说你父亲的身手真的好厉害！我从没看到过如此矫健具有美感的打架场景！就像现场看一场成龙的电影一样！”

　　“嗯……听你这么说，他没有把你的店拆了吧？”（家具城战神成龙）

　　“损失了几把椅子和盘子而已，小事，反正是我老爸负责。”老板笑眯眯地说道，满是回味。“从那之后我们酒吧就打算请他当保镖，但他拒绝了。我们也只好就以免费送他三杯啤酒为条件每天请他过来做客。当然有一点我们始终吃不消的是，他的脾气有点倔，一旦你跟他争论什么东西，他一定会跟你吵一架。”

　　“有点自我中心……”老板也点点头。

　　就这样我跟老板聊了起来，也了解一些事，比如：

　　海尔默餐厅是老板的父亲——一个德国裔移民在1946年开办的，也是这个小镇在二战后迎来的新移民。而他是家里六个孩子中最小的，其他人不是去了多伦多就是去了美国。本来他是在麻省理工毕业后在纽约有了个不错的工作，但在2001年父亲去世后，他就接下来了这个餐厅。

　　“为什么是你接下这个餐厅呢？我的意思是……一般不是大儿子也就是你哥哥会率先接下吗？”

　　“这就是一个很神奇的地方了！”老板接待完另一个客户后伏在我面前兴奋地告诉我，“在我父亲去世后，家里就争论谁来继承那家餐厅，因为大家都不想放下自己手中所有的一切。我本来也是，在纽约有老婆小孩，在布鲁克林还有个不错的房子。”

　　“但在一个周末，我在纽约的最后一个周末晚上，我做了一个梦……我梦到我正在工作的时候，一个不明物体从外面朝我飞过来，我都没有看清楚那是什么就被“撞”醒了。而且每次我一入睡都是这个梦，而且这个梦越来越真。甚至还有个反复叫我不要去工作的低吟充斥在我脑海里，在我回到工作的那一天那个声音越来越大，最后我实在受不了就向公司请假打算调养几天。”

　　他讲的眉飞色舞，把我和身边的几个人都听入神了。

　　“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了？”

　　“就在我请假后第二天，911爆发了！”

　　他一说完这些，餐厅里的声音突然静了一下，吧台上的几个美国人更是倒吸一口凉气。

　　“！等等，难道说！你原来工作的地方是世贸大厦！？”

　　“Bingo，而且就在飞机撞击的那几个楼层！连我的办公位置都在最先被撞击的那一面！”

　　我靠……

　　“也是从那之后，我便辞掉了工作，带着家人搬回来了。然后发现这里生活也挺不错，你的牛排～（递餐给别的顾客）”

　　“所以……你当时是做了预知梦？”

　　“对！”他两眼放光看着我，“你一定不敢相信，在我小的时候我就有一种很奇怪的能力，就是在某件坏事发生之前几天，会做一个奇怪的梦。梦里的场景都会和现实一模一样，然后就是我或者是我认识的人在这个梦里会遇到某些事当场丧命。911之后我就立刻意识到这一点，并且回想起了8岁的时候……”

　　“嘁！又来了！吹牛大王，你就继续吹牛逼吧！”

　　一个穿着皮夹克、带着墨镜的黑发小伙突然冒出来，还毫无分寸地搂着我和坐在旁边的一个年轻女孩。他个头挺高还很瘦，微卷的长发打了发胶，嘴里不知道嚼着什么；夹克里的衬衫不知是紧身款还是缩水了，勒的他胸肌上的凸点都搁到我了，而且他身上还有一股奇怪腻人的密香……

　　“拜托，Albert！我说的可都是我亲眼目睹的东西，说给小伙子听让他了解了解有什么不可以？”

　　“得了，你这家伙说出来也就吓唬吓唬新移民和这帮美国佬罢了，我可不信你这些虚的东西。对不对，亲爱的？”

　　他把脸埋进那个女孩的脖颈和头发里，言语里尽是调戏，奇怪的是那个女孩的神情居然还挺……享受？

　　我则被拽的东倒西歪，只能喝口水压压我的无语情绪。

　　“不要听这个怪蜀黍的话，他是在骗人吓唬你知道吗，我的小男孩？”

　　他又突然凑近我耳边，语气中也是各种挑逗，听的我头皮发麻！

　　“谢谢关心。”我强忍着不适，攥紧了拳头，预防他下一步会骚扰我。

　　“谢谢你的关心，不过我自有判断。”他捏了捏我的脸，就快速闪开了，走出了餐厅。接着伴随着轰鸣声，一个重型机车身影快速闪过店门口。

　　“他是？”我一脸懵逼地看着老板。

　　“Albert·Rahman·Arafat。”那个女孩一脸宠溺，好似在回味着刚才。“这个小城最狂放不羁的男孩，他总是那么naughty，对吧？”

　　看得出来……

　　“他是……他有阿拉伯血统吗？”

　　“他是个混血，母亲是这的本地白人，父亲是约旦还是黎巴嫩那边的？反正他从小到大都是在这个地方长大的，算是半个原住民了。”

　　“你知道他有多大吗？”

　　“大概也就比你大两岁……”老板搭上话并给我递上了香肠。

　　“打自他今年从Academy辍学后，就天天在这个小城或附近的小镇浪荡，他老爸也不管他，对他的态度就是只要不犯法就行。”

　　好家伙，这家伙居然还是我的学长……

　　我跟老板等人对这个小城的相关讨论，直到我的餐盘彻底清空为止。

　　“下回有机会再来我店里光顾哟！”

　　跟老板道谢后，还有充足的时间，我便开始了这座小城的探索之旅。

　　说来惭愧，来这也有两个多月了，可这却是我第一次独自一人探索这个城市。

　　这小城虽然说是小，核心城区与主要居民区加起来却跟天津市和平区差不多大。总人口只有5万出头，其中光是城区人口就占了4万多，而包括我在内的一部分人则是分散住在市郊或是像Z镇这种周边的小镇。

　　S市的交通并不发达。城内基本就只有小巴和几条贯穿老城区的电车，计程车更是因为是私人运营，少且贵；对外主要依赖的是高速公路，其他的除了供私人飞机用的小机场，就是一条与萨德伯里的往返列车。

　　S市有三个地标性建筑：一个建于1798年、位于老城区的市政厅红白色大楼，全城最古老的建筑；一个位于新城区的最高建筑——83米高的商务中心，全城的经济心脏，同时拥有全城最大的超级商城；以及这座城市最热门的景点——一栋建于1847年的老天主教堂，

　　那个老教堂之所以会成为最热门景点，除了哥特式的建筑风格外，还在于它的地理方位太TM的好了——

　　教堂面朝西，每天日落余晖都会撒在上面，相当的美。而且它坐落在一个小丘陵顶上，两边都有条缓坡道，且两边的长度和坡度都不一样。教堂左边的坡道更长且缓和，并一直通往乔治亚湾，呈现出海滨大道的景观即视感；右边的坡道短且更陡峭一点，但与上哥高坡（当地的华裔对哥伦比亚高原的称法。）的路相比也没太陡。最主要的是，这两条道都种满了不同密集程度的枫树，每年一到枫叶季这两条道就相当红火，聚集了大量游客与当地人，因此这条路也得名Road Maplehill（枫丘道）。这两条坡道上也因而聚集了各种酒吧餐厅以及旅馆，海尔默餐厅就是其中之一。

　　不过话说人怎么这么多？虽然是周末，但怎么感觉全城的人都来了？人群都聚在这里这条道上，连宽敞的人行道都无法承受如此拥挤的人群，车道上也走上了很多人。

　　爬上了小丘，我看到那座用白色大理石建成的哥特式小教堂。它的壁面已经在百年风雨侵蚀下显得斑驳暗沉，但精致繁复的花纹雕刻和无比高耸的尖顶石塔似乎在向后人诉说着它的法国背景，而它的马路正对面、没有任何建筑和植被遮挡、可以清晰眺望老城区的瞭望台广场更是在偷偷展现出一个多世纪宗教活动在这片土地的影响。

　　“难怪会在这里修建教堂……”我看向老城区默默感叹。

　　走下坡道，还经过了Catalina College——全城唯一的公立college，曾经是老教堂的教会学校，现在已经是社区大学。又沿着岸边向东步行了几百米后，总算是走到了那家“小岛姑娘”。

　　“小岛姑娘”餐厅外观上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红色单层平房，招牌还是个边跳多弗朗明哥、边端着地中海美食的性感红衣少女。它门口旁边还摆着面镜子，我站在那仔细端详了下自己的穿着——黑白色球鞋搭配灰白修边的黑色棉宽长裤，黑底白字标语Logo条带修饰的墨绿色修身风衣，里面内搭蓝白渐变色的薄毛衣和白色内衬，配上曾属于妈妈的灰白色格纹丝巾。我整理下衣服的褶皱，顺带打理一下被风吹乱的头发。

　　看了看时间，还有5分钟……

　　人呢？他该不会爽约了吧……我准备打一通电话问问看。

　　此时的我还不知道……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悄悄靠近我，并且还伴随着一阵吓人的低鸣……

　　“Bo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