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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廿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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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茂已经到了?
谢娇娇顾不得再与少女开玩笑,听见陆清清尖酸的话时便心道不好,急急转头看向亭子。
果然,林梓茂就站在亭后。只是这八角亭建得太大,连柱子都有半人宽,谢娇娇原先站着的地方刚好被一根柱挡着,也就没有注意到林梓茂是什么时候来的。
此时远了些距离,谢娇娇清楚地看到林梓茂孤零零一人站在后方,眼眶一下子就红了一圈。
谢娇娇无声地叹了口气。
若说林梓茂真的貌如无盐,倒也不至于。她的脸型虽然不是京中盛行的小巧瓜子脸,却胜在一双又大又明亮的眼睛,在与人对视时总是充满了真挚。
只是这样一番样子放在林梓茂早先未进京前的乡下,确实已经极为出众,但在今日宫里争奇斗艳的妙龄少女中,就不太显眼了。
况且谢娇娇也知道,林梓茂心里最在意的就是自己平凡无奇的容貌。早先两人相识时,也是因为谢娇娇在某个宴会上,回击了嘲笑林梓茂的贵女,两人才日渐相熟。
现在陆清清当中将林梓茂的伤疤揭开,又是用她的好友来做对比嘲讽,用心实在是险毒下作。
谢娇娇眉头紧蹙,在心里默默骂了几句陆清清,一边急忙朝林梓茂的方向走去。
林梓茂一直都没有开口回击,她平凡的脸本就有些灰暗,此刻在阴暗处被地上的光亮反射,看起来像是瘆人的惨白。
她的眼眶里已经盈满泪水,谢娇娇赶到时,轻轻拽住了她的手暗暗用力掐了一下,示意她忍住,不要在这群人面前露了怯。
只是林梓茂的个子却是与她的容貌相反,在一群贵女中显得分外挺拔。此刻她重重深呼吸的动作,就变得特别显眼。
陆清清见谢娇娇赶来,身后还跟着方才那伶牙俐齿的少女,一时有些瑟缩。
可林梓茂深呼吸的动作却又像是给了她鼓励。她轻哼一声,接着道:“还是你也知道,王爷定是看不上你这丑陋模样?”
“我说你这人是不是欠打?书上不都说,人不可貌相吗?怎么你还紧抓着相貌一说没完没了了呢?”
少女的声音明显带了不耐烦。
她朝前一步,小小的身子将谢娇娇和林梓茂都拦在身后,毫不客气地开口就训斥道:“若是在我们边疆,有你这样逼逼赖赖的妇人,一早就拔了舌头去挖地了。”
陆清清当即恼羞成怒:“你到底是哪家的女儿,这般不懂规矩?你知道我是谁吗?”
“是谁有什么要紧,我爹爹说了,有人欺负我,我就打回去!”说罢,少女就从腰间抽出一根鞭子,干脆利落地朝地上一甩。
沉闷的声音自地上响起,带起一小片尘土。
谢娇娇好看的眉头皱得更紧。
鞭子的质地很好,敲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有力清脆,隐隐在日光下折射出些许寒光。
谢娇娇的视线从鞭子上移开,抬眼再看去时,已然认出了眼前气势汹汹的少女。
当朝的武将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这些武将的共同点,便都是从秦家大将军手下摸打滚爬出来的。
秦家历代忠良,主家大将军世世代代为朝堂镇守边境。且不仅是男子好战,秦家妇人皆会施鞭,武艺不输普通士兵。
有这样一根鞭子,又敢这般当众呛声的,也只有秦家大将军的小女儿秦萱了吧。
也难怪她从一开始就格外护着自己。
早些年秦家人皆是有勇无谋,在边境与西域蛮子起冲突时吃了不少亏。最后还是秦大将军求到祖父头上,拜托祖父出了几招应对蛮子后,才有了边境长久的稳定。
说起来,若不是这些年边境又有些不太安分,秦家久驻在外不便入京叙职,谢娇娇本应早就见过秦萱的。
谢娇娇没想到今日入宫还能见到秦家的人,一时有些理不清就中复杂的关系。
林梓茂上辈子的夫君秦珩秋便是秦家分支二房的嫡长子。谢娇娇记得他早在自己嫁入王府前就已经在边境升了小将军,时常入京来为秦家汇报边境变动。
秦家就像是朝中外政的风向标。
只要秦家还在边境,朝内就能安然处理琐事。而若秦家无召突然入京,十有八九都是西域有了什么大动作。
而近期与西域有关的大事……谢娇娇立刻就想到在扬州的那一日。
虽然事后从林梓茂那儿听说沈格泽是找到了蛮子与扬州知府通敌的证据,可那时谢娇娇正努力与沈格泽撇清关系,根本没放在心上。
那秦家今日入宫,会不会也与沈格泽有些关系呢?
她的面上没有任何变化,可是心里却像是有千万只蚂蚁般爬过,又痒又挠不到地处。
好想知道沈格泽重生回来后到底做了些什么,是不是他正在查找当年害死他的真凶,才有了这么些动作呢?
谢娇娇只觉心中好奇愈发旺盛,如同小猫儿挠痒一般,怎么也到不了位置。
只要她开口去问问沈格泽,所有的疑惑都会被解答。谢娇娇挣扎想着。
可是她又凭什么去问沈格泽呢?
是问他上辈子到底是怎么死的吗?还是问他什么呢?
等等。
谢娇娇神情变得有些古怪,望着空中涣散的眼神也聚集了起来。
她脚尖轻轻蹭了下地,像是有些尴尬般又收回到裙下。
自己是知道沈格泽重生了的。
可是沈格泽,他知不知道自己也重活过来了呢?
谢娇娇本已经快要下定决心去问沈格泽的果断,又弱了许多。
若是沈格泽不知道呢?那自己还在这儿操什么心?
等宴会后,自己立刻就跟着秦萱一块儿去边境。沈格泽就算是求来了赐婚圣旨,自己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
谢娇娇的脑海中已经闪过无数种可能性,好像未来光明的生活已经在等着她了一般。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想起自己身在何处。
不过是走了会儿神,眼前的景象却让谢娇娇大吃一惊。
秦萱一人昂首挺胸站在亭子中央,面前躺倒着几人,谢娇娇靠着发饰样式勉强辨认出那就是陆清清几人。
林梓茂已经不在她的身后,谢娇娇环视了一周,才在靠近秦萱旁的角落里发现她瑟缩蹲着,脸埋在了膝中。
秦萱见她视线落在林梓茂身上,颇为心虚地挠了挠鼻子,将鞭子藏在身后。
谢娇娇陡然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她走上前,也蹲了下来。
隐隐约约还能听到林梓茂的哭声,谢娇娇看不见她的脸,也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便以为她还在为先前那几人的话伤心。
她轻柔地环住林梓茂,开口道:“梓茂,一会儿宴会就要开始了,我带你去整理下衣衫如何?”
林梓茂没有将头抬起,也没有回答。
谢娇娇皱眉,她扶住林梓茂的肩,微微用力迫使林梓茂露出了脸。
这——
秦萱沮丧地小声开口:“先前我甩鞭子,想要给那几人一个教训。可是林姐姐不让我动武,过来拦我。”
“只是这鞭子的力道大,我甩出去时已经收不回来了,就不小心伤到了林姐姐。”
这岂止是伤到了?谢娇娇看着林梓茂的脸,微微张口想要安慰一下她,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林梓茂的右半边脸上,从眼尾到下颚,有一道深深的鞭伤,隐约能见到骨头。血迹顺着她的脸滴滴答答滑落,混着她的泪水,晕在她的裙衫上。
她的一双大眼微睁,在面无血色的脸上显得分外可怜,带着哭腔道:“娇娇,怎么办。怎么办啊!”
谢娇娇头脑有一片的空白。
秦萱说得没错,人不可貌相。可这世间万事,谁不是先看了外貌,才会去深入了解的呢?
谢娇娇转头看了看秦萱,她的脸上满是愧疚,隐隐也是要有哭了的迹象。
叹了口气,谢娇娇咻地起身,便准备去喊太医来为林梓茂治伤。
这样深的伤口必然是要留疤的。谢娇娇乱糟糟地想着。那林梓茂的婚事,到底该如何是好?
不等她踏出亭子,远处便传来了内侍的通报声。
“皇上、皇后娘娘驾到——沈王爷驾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