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喃》南轻歌

1、开篇

　　MK集团刚拿下某跨国公司长期合作的机会，老总壕气十足地订了北海饭店的大包厢，请公司全体员工聚餐庆祝。
　　偌大的包厢，娱乐设施齐全，有唱歌的，还有打麻将的，大家吃完饭都忙着娱乐去了。

　　角落里，苏知夏静静地站在那里，手持着一杯香槟。
　　她身着红裙，色彩招摇，透露出的气质却淡若雏菊，或是长相清丽雅致的缘故。

　　手按在腹部位置，她不着痕迹地轻揉，眼睛还打量着其他同事，看有没有打头阵先走的，她好顺水推舟地跟着一起。
　　刚才在饭桌上吃了点凉菜，肚子是越来越不舒服。

　　“小苏，你初来公司，我敬你一杯。”
　　老总不知从哪儿晃过来，端着酒，对苏知夏笑得一脸放荡。

　　“是我敬您才对。”
　　苏知夏回以客套的话，举起杯子想假装轻抿一口，他却在这时按住她的手。

　　“等下我顺路送你回去？”
　　他的眼中充满暗示，赤·裸得毫不遮掩的目光似要穿透苏知夏的裙子看进去。

　　恶心的情绪猝然涌上心头，苏知夏用力抽出自己的手，皮笑肉不笑道：“不用了，我正好有点事儿要先走。”
　　说罢，她直接提步离开，经过桌旁，将香槟重重放下。

　　从包厢出去后，苏知夏直奔洗手间，路上手机铃声响了，她暂未理会，将包放在洗手台上才拿出接听。

　　“喂？”
　　手机用脸和肩膀夹住，苏知夏打开水龙头，挤上洗手液，用力地揉搓。

　　“明个周末，逛街去啊！”

　　“没心情，我饭碗恐怕要丢了。”
　　手被搓得通红，苏知夏过去抽了纸巾，咬牙切齿地说：“魏文侯这个老色胚居然想占我便宜，亏得报纸上还夸他温润儒雅，说是什么翩翩公子，那些人闭眼吹到底收了多少钱？”
　　“他想潜规则你啊？”那头的单秋恩有点儿惋惜，“你拒绝了好几家的offer选择了他家，没想到他是这种人。”
　　“等周一去公司见机行事吧。”

　　苏知夏过了年少轻狂的时候，也不想那么冲动了，找个工作不容易，正经老板更是千里难寻，换一家也许还不如这家，如果魏文侯不开除她，也不再对她进行那方面的暗示，她还能再混一阵子下去，趁这段时间找找下家。

　　转身从洗手间出去，一抹颀长的身影正在拐弯，灯光从黑色西装倾泻而下，令人看不真切，棕色皮鞋踏在地板上的回响却宛若钟声一直在耳边回荡。

　　尽管只有瞬间，还是让苏知夏怔住。
　　她应该没有看错，因为直到现在，他的身影还是那么清晰地刻在她的脑海里。

　　垂在身侧的手不觉中已攥紧，苏知夏回眸看了眼镜子，里边的她虽化着精致的妆，面容却十分憔悴。
　　不知道他刚刚路过这儿有没有注意到她，特别是听见她吐槽的那些话。

　　与前任再见面，最怕的就是让对方看见自己狼狈的模样。

　　—

　　“昨晚我好像撞见他了。”

　　翌日逛街时，苏知夏无意间提起，之所以想到，也不过是看见了一件海贼王图案的T恤，想到他很喜欢这部动漫。
　　只是大脑的联想力太丰富，她又紧接着记起他对她说起故事情节时的一脸热血，那时的他阳光、开朗，满心满眼里只有她一个人。

　　往事有多甜，回忆起来就有多心酸。

　　朋友间的默契让单秋恩瞬间明白了这个“他”是谁，无声地看一眼知夏的表情，她依旧神色淡然，仿佛只是说起一位故人。

　　单秋恩拿起一条裙子往苏知夏的身上比了比，“回南城了，碰到也是在所难免的。”
　　苏知夏淡淡地应一声，将裙子推给她，“我可不喜欢这种风格。”

　　逛完街，两人累得腿软，随便找了家店进去吃饭，苏知夏现在最不想遇见熟人，偏偏进门就有人跟她打了招呼。

　　“知夏，还真是你啊！”
　　高中班长一脸惊喜地看着她，“什么时候回国的？”

　　“上月底。”
　　苏知夏回来前已经在网上面试找好了工作，一回南城立刻入职了。
　　她看着眼前胖了两圈的班长，有种亲切涌上心头。

　　“同学们都挺想你的，哪天我组织一下同学聚会啊！”
　　班长乐呵呵地说着，转头看向单秋恩，“你也是，怎么不把知夏拉进群里呢？”

　　“马上拉马上拉。”单秋恩撞下苏知夏的胳膊，点亮手机屏幕。

　　苏知夏入座后拿出手机，看见自己已经进了南城一中17班的群，班长第一个站出来说话，介绍了她的身份。

　　班长：【知夏进群了，大家鼓掌欢迎。】
　　金一鸣：【欢迎我们的校花苏知夏，撒花撒花～】
　　孟津：【新人进群记得爆照啊！看看是不是比以前更漂亮了。】
　　慕楠楠：【同意。】

　　苏知夏看见了许多久违而又熟悉的名字，她一个个地在心中默念，眸底有复杂的情绪涌出。

　　班长又说话了，告诉大家他马上会组织同学聚会，到时候就能看见知夏了。
　　苏知夏头疼扶额，这下是想推也推不掉了。

　　单秋恩已经点完菜，将菜单推给苏知夏，问她行不行，她现在并不挑食了，痛快地点头，说：“就这样吧。”

　　菜上桌，有道水煮肉片上面撒满香菜，单秋恩知道苏知夏不吃，正想用筷子推到一边，却见她夹起一片肉，上面沾了香菜叶也没管，直接塞进嘴里。

　　“诶？”单秋恩惊奇得像发现了新大陆，“你原来可是说吃香菜堪比吃砒·霜的。”
　　“人是会变的么。”苏知夏吃得还挺起劲，用自嘲的语气说：“现在的我可不是曾经那个任性妄为的小公主了，没资本了。”
　　“别这么说。”单秋恩嗔她一眼，“你现在过得差吗？拿下纽约CNN珠宝设计大奖的新锐设计师，我有你这样的朋友，说出去都骄傲好不好？”
　　苏知夏敲下她的筷子，“正经点啊！”

　　—

　　班级群里热闹无比，晚上躺下后有几个人依旧在聊天。
　　苏知夏窝在被子里，手指滑动着看他们的聊天记录，发现始终没有出现一个人的名字。
　　也是，他怎么可能会出来聊天呢。

　　点进群成员的页面，苏知夏想确认他有没有在群里，一个个地将头像点开后，她懊恼皱眉，明明直接看备注就可以找到他，可她却非要做这种掩耳盗铃的事情。
　　已经五年了，不知什么时候她才能做到面对他的时候心如止水，不起一丝一毫的波澜。

　　群里忽然又有人@她，苏知夏返回页面看到是她高中时的第一个同桌沈嘉琳。
　　【知夏，好久没见了，想你啦～】
　　莞尔一笑，苏知夏回复她：
　　【我也是。[害羞.jpg]】
　　沈嘉琳：【听说你现在成为珠宝设计师啦？好厉害。[赞.jpg]】

　　苏知夏不太想在群里聊这种事情，便添加了沈嘉琳为好友，与她私聊。
　　出国后，她更换了手机号，将曾经的聊天软件弃用，和大家都斩断了联系，只同单秋恩保持联络。

　　—

　　周一来到公司，苏知夏按部就班地先进办公室开了电脑，之后去茶水间冲泡咖啡。
　　魏文侯可能会再将她叫进办公室，开出丰厚的条件诱惑她？
　　苏知夏搅拌着杯中的咖啡，在心中揣摩。

　　回去办公室，她隔着玻璃窗看见魏文侯站里边，心惊了一瞬。
　　怎么还自己找上门了？这完全不符合她预先的设想。

　　深呼吸，苏知夏推开门进去，先发制人地开口问：“魏总，我刚泡好了咖啡，您要喝吗？”
　　她面上堆满无害的微笑，心中却想你再敢碰我就把这滚烫的咖啡泼你脸上，反正也是正当防卫。

　　魏文侯看向苏知夏，竟表现出几分讨好，语气里满是歉疚地说：“那晚我酒喝多了，小苏，你别往心里去。”

　　？
　　苏知夏不知他这是唱的哪一出，还能是以退为进不成。

　　“你继续安心工作，别因为我一时酒后失态影响心情。”魏文侯讲完就出去了。

　　这事儿整得挺新鲜，苏知夏分享给了单秋恩，她听后，回过来一句：
　　【怎么觉得你们老总受了胁迫？】
　　【可能公司挺缺人吧。】
　　【也有可能是他真喝醉了。】

　　苏知夏不去想那么多了，将手机反扣在桌面，继续去画未完成的设计图了。
　　MK要在今年圣诞节推出一套冬季限定新品，给了她一席，让她以圣诞为主题设计一款手链。

　　—

　　今晚加班，苏知夏八点多才回家，她暂时还没找房子，是和妈妈住一起。
　　客厅里的灯亮着，周钰琦女士靠在沙发上几近昏昏欲睡的状态。
　　知道她还没吃饭，她做了饭放在餐桌上，全是她爱吃的菜，有荤有素，营养搭配十分全面。

　　苏知夏怕吵醒她，轻手轻脚去热了菜，正要坐下吃，她从客厅走过来了。
　　拉开女儿对面的椅子，周钰琦打着哈欠说：“把菜都吃了，不然明天早上我又要热剩菜。”

　　“您做这么多，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啊？”苏知夏咬了口土豆块，“还有，以后您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我乐意等。”周钰琦也挺任性，交代她多吃些胡萝卜。

　　母女俩趁吃饭的功夫聊了会天，等苏知夏吃完，周钰琦连忙收拾碗筷，催她快点去休息。
　　她动作那么快，就是不想让她干家务，苏知夏的心里都明白。

　　转头打量她们这破败的房子，苏知夏的眸中有晦涩翻涌。
　　南城市的房价水涨船高，不知她要打拼多久才能攒得起一套首付的钱，让她妈住进崭新的大房子里。
　　明明曾经，她是那富丽堂皇大别墅里的女主人，吃穿都有佣人伺候着，哪怕四十多岁了，手指都还葱白细嫩，涂着鲜艳的指甲油，从不需要为花多少钱去心疼计较，而今却往返于家和菜市场之间，围着灶台打转，整日不是洗衣拖地，就是抹桌铺床，两只手早干皴得起了皱纹。

　　—

　　南城连下了一周的雨，还时常伴有几级暴风，可苦了这些上班族，苏知夏每天撑着伞上下班，从公司到地铁站要走十分钟，下了地铁还要再走三分钟到家，她瘦弱的小身板每天被吹得东倒西歪，两侧的肩膀也淋得湿透。
　　眼看着天要放晴，苏知夏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起了高烧，医生一看39度，把她留下来住院了。

　　班级群恰巧在这时发来同学聚会的邀请，时间定在明晚七点，在凯森酒店。
　　这场高烧来得真是时候，苏知夏终于有了合理的理由拒绝。
　　奈何她在群里说了自己身体不舒服后，班长立刻表示可以改期，其他同学也纷纷附和。

　　单秋恩来医院探望苏知夏时，问她一个问题，“你是不是怕见到他？”

　　听闻，苏知夏才恍然意识到自己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的形象——胆小又懦弱。
　　有可能，他也是这样想她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