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窝藏小小猫》猫*殿

3、篇三：妖化

　　妖化

　　[1]
　　漫天血光，浓重的血腥味传了过来。
　　空荡荡的楼层，只听到了一个人的脚步声。零碎的，并不平稳的脚步声。
　　沉重的呼吸在楼层间回荡。
　　一路上到处是腐肉和碎块，几天前认识的人们现在分散在楼层各处，没有一个全尸。路上我隐匿气息的效果已经消失了，他随时会发现我。
　　我躲在角落的厕所里，离磁场最近的地方，使指针指向正南方，这个类似指南针的通信设施是我唯一可以逃离的手段。
　　忍住所有的负面情绪，不去在乎几分钟前还热闹的场景，不去思考那让人呕吐的血腥气味。
　　对上的一刹那，小小的通信设施里传来了机械的女声。
　　“你是谁？”
　　“我是火。”
　　“声线身份确定。”“嘭！”剧烈的声响让我猛的一惊，却不得不稳住身形。“紧急传送即将开始，你将会传送到工厂附近的基地。传送愉快。”
　　小门已经被打开，我甚至可以感受到我身后那急促的呼吸声，那样的喘息和咆哮，已经离人类很远了。我甚是连头都不敢回……
　　就在一片暗暗的蓝光中……
　　我被成功送离这个危险地区。
　　当我再次看清四周的环境时，甚至停止跳动的心脏终于恢复了常态……

　　[2]
　　我的代号是火，超自然研究组织亚洲部东11区的执行组成员。括弧实习中反括弧。
　　我再次接受了心理辅导，我拒绝了记忆感情的修整消除，我不想变成没有感情的机器，于是我成了心理辅导修文老师的唯一常客。
　　“这次怎么样？”每次看到修文就会不由得放松下来，修文老师永远温柔的表情，温柔的声线，让刚刚死里逃生的我放下了一切警戒。
　　“我失败了。”我半躺在椅子上，
　　“是的，你失败了，这是你的不成熟所导致的，是么？”
　　“我想是的，我没有能够阻止他……”
　　“你觉得你做错什么了么？”
　　“我没有救他，我逃走了……”我逃走了，我知道他的痛苦，可我还是逃走了……我惧怕他。
　　“为什么你逃走了？”
　　“他要杀我，我知道他不愿意，可他的本能驱动他杀我！”我有些激动，闭上了眼睛，整屋的白色让我觉得自惭形秽。
　　“他不愿意伤害你，你留下则只会被他伤害，对不对？”
　　“是的……”
　　“如果他意识到他伤害了你，会很伤心对么？”
　　“是的……”
　　“这么说，火，你不是逃走，你是减少了他的罪恶。他也是这样希望的，对不对？”
　　“对。”眨眨眼，一滴泪从眼角滑下。
　　他是不愿意伤害我的，我知道……我知道……

　　我拉起袖子捂住脸，我知道修文已经离开了。我要赶快平静下来，我还有报告要完成，还有检查。甚至由于这次的事情，我可能会被调离执行组。

　　我进入上司的办公室。
　　“这是34号的行动记录报告。”凤先生收下了芯片，我在他示意我离去前再次开口。“我要参与捉拿34号的行动。”凤先生抬起头，看着我坚定的目光。直视几秒钟后，点了点头。

　　[3]
　　我跟着执行组的众人一起来到工厂外围。只是两天时间，就算在这么远的外围依旧被腐烂的血腥味所包围。
　　“已经拿到击杀许可了。”同组的远藤这样对着我说，她知道之前的任务失败对我造成了很大影响，她担心我。
　　“是。”我点头。
　　她抽出她的武士刀，散发着柔和的红光，可以击杀一切罪恶源泉。
　　黑暗的大楼，寂静无声，我但我们都知道他在。气息及其不稳定，加大了我们监控的难度。
　　我闭上眼镜，手放在灵弹枪上。我之前的两个月从没有碰过它，我执行任务的时候不喜欢暴力，但，击杀的时候例外。我有要保护的东西。
　　那带些宠溺的笑容，在两天前，已经永远不会存在了。
　　“Pain is inevitable.Suffering is optional.（痛楚难以避免，但磨难可以选择。）”我睁开眼，看到希尔站在我旁边。“你要不要，亲自动手？”眼睛看向远藤那边，远藤不太放心的看着我，却还是答应了希尔。
　　我看着笼罩了一切的罪恶区域，最终点下了头。

　　我们三人从一侧进入，按照之前的计划行动，只是把我和远藤的工作对换。她来掩护我。我跳上一边的楼梯，站在拐角。抽出枪，拉下安全栓。集聚的灵力已经变成了实体弹 。
　　他的气息我一直很熟悉。离我并不远，而且一直没有移动过。希尔对我微笑，伸出手指，将自身的灵力化为丝线，向最为黑暗的地方蔓延。希尔一脸严肃，这样的方式很容易遭到反噬。几秒钟而已，希尔的表情变的奇怪。感觉到灵压的下降，我按耐不住终于还是冲了过去。

　　灵弹枪指着半人半妖的34号生命迹象最强烈的地方。

　　没有反应。
　　“砰”枪口一偏。一颗灵弹扫清了周围的黑雾，随即移回原地。
　　他倒在地上，一只手被灵线束缚着，全身的血丝向外翻涌，没有停止过的战栗的颤抖。这个样子并不奇怪，力量使用过度就经常会出现这样的情景。但如此拟人话的反应还是有些奇怪。因为，妖化不完整的原因？似乎连人的呼吸与心跳都还保持着。
　　保险起见，我在他依稀还可看出的双腿上开了两枪。他依然没有一点反应，反而是楼层里怨气过重侵蚀他的恶念被我震散。
　　他血色的眼睛缓慢睁开时，我只看到了罪恶的源泉。并不陌生的面孔，他已经不是他了，我还有什么不敢下手的。
　　我靠近两步，对准位置。
　　我希望一下可以解决，潜意识中，我不希望他在消失的时候受太多罪。
　　他眼睛慢慢明亮，目光向我射来，却在转瞬间变得那样熟悉。
　　“火……”

　　刹那间，无数的画面在我脑海中翻滚，疯狂的喧嚣。
　　我的枪掉落，身体瘫软，跪在地上。
　　但我来不急怀念，来不急思考。
　　他在我瘫软的瞬时，挣脱了灵线，以诡异的速度接近我。
　　一丈长的指甲，刺穿了我的心脏……

　　意识尚存的最后画面，我看到他，阴谋得逞的面庞中有矛盾的眼泪欲要滑落……

　　[4]
　　……
　　“火！你竟然又在重要的时候睡觉，你还想不想转正了！”凤先生其实是个优雅稳重的人，但对于我这样的顽劣下属总是会按耐不住的发火。
　　“嗯？”我有些迷糊，我又在上司讲解任务是睡着了么？
　　“34号可是你的任务对象，你给我认真一点！”
　　“是！”34号。34号？！记忆迅速回转，不对，我不是已经被杀了？被那个34号，死在他的阴险之下了，不是么！为什么我会在这里。
　　“你主要负责监视他的行动，他的苏醒迹象非常微弱，属于E级危害。”然后封掉我的大量灵力，只留了操纵保命技能隐匿的所需灵力。
　　这一切再次重复经历，我想我需要去检查一遍我的记忆，是不是出了错。尤其是听到34号还正常时，那难以言语的激动。

　　路上遇见了修文。他依然用温柔的声线询问我，没什么问题了吧?我有些迷惑。任务中总会遇到这种事情的，远藤她的事情，请不要过分在意。
　　远藤？！远藤怎么了？
　　我大声的询问，而修文有些惊异，但露出了然的神情。
　　“看来你去修复过记忆了，这样的话，也许对你比较好。”
　　我没有再去检查我的记忆，我知道，它已经开始出错了。
　　我跑去希尔的屋子，尽管是希尔的，但通常都是远藤也会呆在他的房间里。

　　“希尔。”我不停的按铃，可没有任何回应，通讯器如果没有相应，那只应该在屋里 。
　　“火？你怎么还来这里找希尔？”别组的一个人叫住我。
　　“希尔不在么？”
　　那人露出遗憾的表情。
　　“自从远藤出事后，他就离开了，大概回到西区了吧，当初他就是追着远藤才掉来的咱们东11区。”
　　远藤出事了！！希尔也走了？？
　　不在……
　　谁都不在了……
　　我跪坐在希尔门口，没有任何顾及的哭泣。

　　[5]
　　不管记忆到底出现了什么样的问题，依然有我的任务要完成。
　　一个星期的时间，我顺利的接近目标。
　　他在一家杂志社工作，而我是杂志社附近咖啡店的外卖员。
　　正如资料上所言，他是一个E级危害，受我们所监视的种类来说，他的危险性其实很低，只不过是祖先里有人与妖怪通婚。这样的混血，四至五代就会消除妖的本性，与人同化。也有一定几率会让人得到妖怪的能力，像这样有异能人，组织里聚集了很多。
　　不过34号比较特殊，他是妖怪的第7代，妖的本性没有完全割除，只能说那是很少见的现象。更少见的是他的性格，理论上这样的混血，很容易沾染上邪性。但34号可以说是异类中的异类，那样温和的个性与他的身世着实不符。所以也只能推断出，他的妖怪祖先是一个高级且温顺的妖怪。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好的说法。
　　取得他的变异基因排列，然后进行封魔，这个问题就解决掉了。

　　这次的任务，不再有远藤和希尔的帮助。却没有再像上一次一样，跟踪反而蹩脚的被发现，后儿发展出一段无法掌控的感情。我离他很远，但我知道他在，没有成天的跟随，永远只出现在最自然的地方。
　　没有我的介入，他就不会有太多的麻烦，更不会产生问题，他找到喜欢的女孩子，然后有自己的儿女，安定的，幸福的过一辈子。

　　我在他公司楼下的咖啡馆打零工。每天的外卖给我和他接近的唯一机会。假日到图书馆，把他借过的书籍顺序看了一遍，分析他的思维模式，这也是我的工作之一。

　　快看完最后一本的时候已经黄昏了。做了几个行为分析让我的时间大大的不够用。人渐渐走了，大家的注意力分散，我的灵力也消耗过度，也不再用过分的速度预览书籍，像一个正常人一样，用着一目一行的速度阅读。
　　果然很慢，明明几分钟可以搞定的东西我整整看了两个小时。合起书，放回了原地，不经意时看到了34号。他平时精准的像电子表的时间竟然出现了偏差，每周他会过来一次，今天不仅拖延了时间而且还没有挑到书？
　　这个要记录一下，一个偏差很可能影响到今后的日常规律，我要考虑要不要辞掉工作重新进行行为监视了。

　　隔天照惯例去送咖啡，敲开他办公室的门，放下咖啡准备离开。
　　却听到了他说。
　　“谢谢。”
　　有些诧异的离开。大概就是从那天开始。每次见到我，他的表情越来的越发柔和。

　　[6]
　　隔了一个月，我再次去了图书馆。搜寻他这些日子以来所阅读的书籍。不能说我是没有私心的。之前的我似乎完全不了解他，只是一个劲的接受他的温柔，接受他的宠爱。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想到去探究那些，仿佛一切都那样理所当然。而现在我在剖析他的一切，那样至少让我觉得我离他其实并不远。
　　我的报告做的越来越用心。我希望他可以顺利的封魔，而不再向上次那样，出现惨绝人寰的悲剧。

　　出了图书馆后，觉得一阵头晕，用脑过度外加灵力无法供给么？又犯了低级错误。
　　“没事吧？”快要倒下的时候被人扶起。目光清晰了一点，其实不用看，他的声音就告诉我，他是34号。
　　“没事，血糖低。休息会就好。”他扶我坐在台阶上，靠在了他身上。令人熟悉的清爽味道，让人眷念。
　　恢复后，我坐直。
　　“没事了么？”我点头，他把我拉起来。“血糖低的话自己一定要注意，哦，对了。”他从口袋里掏出了两块巧克力。“刚才一着急忘记了。”放在了我手上。
　　他从来不吃巧克力的，但原先的他总会带一些给我预备着。我们没有相遇，他却保留了这个习惯。
　　太多的细节让我疑惑，太多的交集让我不安。
　　尽管，他没有多说什么。

　　[7]
　　之后我意外拿到了样本，很凑巧的一件事情。
　　虽然，它的过程让我恐惧。
　　因为出版社门口就有咖啡厅，所以出版社的人大多都直接要外卖。我照惯例去送咖啡，进去前也有敲门。
　　但34号见到我时的反应明显很不正常。他面前有一杯奶茶。结合刚才在送咖啡时看到的新人，结果不言而喻。
　　34号是那种很吸引女生的类型，这一楼层暗恋他的人就不少。前一次的记忆被他带到杂志社的时候看其他女人看我的眼神就感觉的到。
　　他接过了咖啡，脸上的神色并不常见。
　　有些……不好意思？

　　后来我知道了原因，虽然是我极其想要避免的原因。
　　那天我上去前，新来的美女端着一杯奶茶进屋，邀请他一同吃晚餐。但被拒绝了。新人问他有没有女朋友。他说没有。她觉得有戏便又问他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他这样告诉我的时候，我觉得昔日的感觉一点点回涌。
　　“有。”他从后边抱住我。“就是你。”
　　当时他察觉到了自己的情感。所以当他看见我时紧张的甚至碰翻了奶茶，杯子砸在地上。我帮忙收拾，他却扯起我不让我动手，自己的手却被割破了。
　　那是我拿出备用的收集试纸，擦去了他的血迹，粘上一个创口贴。

　　到此，我的任务已经突破性的完成。但是，面对他的目光我却无法抽身。
　　我已经分不清什么是记忆，什么是现实。
　　我喜欢他。
　　仅此而已。

　　[8]
　　任何人为带有敌意的伤害都会加大他们的危险度，组织很满意我在这样的情况下能够收集到他的血液样本。
　　我带了他去封魔现场。
　　当他喝下致幻的药剂，他剧烈的颤抖，他叫我的名字，我却不能上前减轻他的痛楚。
　　开始了……
　　他身体内妖化的部分被加倍的扩大，他的脊椎骨上迅速蔓延出毛发，他的指甲增至一丈，手随之变形像野兽般凶狠，他的皮肤变的破碎而充满腐肉味。面目变得狰狞而丑陋，身形变得不再有人的形态。
　　那双血色的眼睛，让我胆寒……它让我想起了之前的那次逃亡，
　　他们把他体内妖化部分的妖灵剥离出他的身体，他痛苦不堪。他一直看着我，我不知道是他还是那个妖怪，用着我不懂的目光看着我。我想别开头，但我依然直视他的痛苦。
　　我渴求，这快点结束。

　　封魔进行了一个昼夜，我看到他虚弱的扑到在地，身上的变异跟着一起消失。从今天开始，他变成一个正常的，可以真正拥有幸福的人。
　　他很快醒过来，看着我的目光已经变了。他不再是他了。至少，不再是喜欢我的那个他。虽然迷惑，但他还活着，那就好了。

　　那天，我抱着他，贪婪的享受最后一次，他的温暖。
　　“分手吧。”
　　“好。”
　　他的回答，没有丝毫感情的，让我能够，真的离开。

　　我顺理成章的辞掉了工作，也不再去图书馆。我回到了总部，调离了执行组，做些调查工作，案例分析。
　　我再也没有见过他。

　　[9]
　　有一天我做了梦，梦见了34号，妖化的34号。
　　我哭泣着呆在小隔间里，呼唤总部。
　　到处捕捉磁场。指南针状的通信设备终于肯启动。
　　“你是谁？”
　　“我是火！我是火！我是火！”我很害怕，我不知道我能面对什么。外边的咆哮声让我胆怯。
　　“重复身份，无法确认，请重新说明。”天知道此时此刻我有多么的痛恨这个人工智能。
　　“我是火。”声音中带着哭腔。
　　“声线身份确定。紧急传送即将开始……”
　　有东西被扔了过来，力量的冲击砸破了墙壁，而作为破坏物的尸体，也变为一滩血水和碎肉……
　　我识别不清这个人到底是谁。
　　但我看见了那双血红色的眼睛。

　　那双被恶念充斥着，却又如此专注的盯着我的眼眸。

　　我想起了记忆中，一个爱惨了他的女人在他和我参观印刷厂的时候把我从二楼的横杆上推了下去。
　　下边是运作中无法停止的机器，等下一秒我再睁开眼睛是，已经是血色一片，他发疯了，那一刻我知道，我的任务失败了。

　　他一步步靠近我，我在那缓慢并不稳定的步子里看到了坚持。
　　他喃喃开口。
　　“火。”
　　我想我是疯了。我扔下了通讯器，跑向他。尽管已经不成人形。潜意识告诉我，他一直在找我。
　　34号。
　　他才是真正的34号。
　　我扑进他怀里，他的手抱紧我，锋利的指甲划伤我的手臂，鲜血流淌。但我绝不放手 。

　　[10]
　　尾声

　　远藤收集好本组已故队员的记录。

　　姓名：保密
　　代号：火
　　职业：妖化媒介
　　任职：超自然研究组织亚洲部东11区的执行组实习成员。
　　备注：34号任务中失败死亡被目标人物杀死。

　　想了一下，她加上了一句。
　　灵魂搜索无效……

　　后记：

　　凤先生的报告中详细介绍了34号的妖化反应问题。经过一系列的调查，证明了34号的祖先是貘，传说中吃掉噩梦留下美梦的传说生物。
　　34号获取的能力，是把人的灵魂锁在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