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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第12章 ...

  •   一张沙发,坐着两个人。

      宗像礼司去过吠舞罗的驻地,那是草薙出云开的酒吧。戴墨镜的男人总是好脾气地给他倒上一杯酒,请他等待周防尊下楼。壁炉里的柴火熊熊燃烧,银白长发的少女坐在沙发上读书,倒也算得上惬意。

      但眼下显然没有其他人在,只有三月一个人乖乖给两人倒水。屏气凝神生怕自己触动了两人间僵硬的气氛。

      “我不能回去。”

      周防尊单手从烟盒里抖出一支烟,听到他的回答,旁边的青之王并不意外地调挑高眉梢。

      “看来我们在这方面也不能达成共识了。但我不可能放纵你,周防,因为你……”

      “是已死之人。”

      三月手里的茶杯骤然一抖,溅落出些许茶水。她震惊地望了过来,正见宗像礼司倾身从对方手里的烟盒中抽出一根,衔于唇齿间。周防尊很自然地抬手用自身的火焰帮他点燃,缭绕的白雾间,宗像礼司口吻平静地回答:“你应该知道,你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快要到极限了。”

      周防尊没有说话。他枕着手臂望向地下室黑色的天花板。心脏被刺穿的痛楚仍旧犹如残存电流般抽搐不止,曾经将佩剑插。入他身体的,正是身边的青色之人。

      他沉默片刻,缓缓回答。

      “我有需要解决的事情。”

      “你会说这样的话还真是稀罕,是因为三月小姐吗。”

      “……”

      周防尊以无声默认。

      被提及的三月有些猝不及防地“诶?”了一声,她对上宗像礼司的视线,不由有些局促地绷紧了身体。后者的视线从她身上滑过,语气很沉。

      “但你应该知道,你不可能保护她一辈子。”

      他们都清楚这件事情。

      作为角色,他们不可能在这里逗留太久,更不用说保护她。这个世界是畸形的。从上而下的金字塔阶级催发了大量底层。上层过着纸醉金迷的生活,毫不体恤普通人。偏执的执法模式又催化了大量罪犯,并强化了他们的疯狂。

      刑期几百年的罪犯为什么还能在外活动?普通人的安全为什么无法保证?强大的国家机器运转起来,就连山海都无法阻挡,何况区区人力。一视同仁的杀害行为只不过是权。力的滥用,根本无人为他们负责。无论是从罪犯还是执法机构的角度来看,这都是不平等的结构。周防尊深吸了一口香烟,辛辣的尼古丁灼烧着肺部,热烈滚烫。他低声道:“那就去改变它。”

      这是可笑的妄想、完全意义上的无稽之谈。人怎么能够依靠短暂几天去改变世界?摧毁秩序如此轻而易举,但重建却是千难万险。周防尊平静地望着蹙起眉头的青之王,神色毫无动摇。他的道路与意志同样坚定,他说了,于是他就这么去做。

      “站在我这边吧,宗像。”

      “我只站在秩序这一边。混乱的秩序会造成可怕的灾难,我不认可他们的正义,但贸然改变只会引起糟糕的结果,甚至导致社会崩溃。”

      白卓毫不犹豫地回答。冷静、理性、不近人情。青之王永远站在大义之上,做出最明确的判断。他与周防尊对视,视线尖锐、神色沉着,就像是纠缠不清的两极,无声以意志抗衡。但很快,青之王收回了目光。他看向三月,口吻平和:“不过在此之前,我想听听你的意见,这位小姐。”

      三月愣了一下,听到对方用好听的声音询问自己:“你是怎么想的呢?”

      ……她是怎么想的呢?

      她什么都没资格去想,只是活着就已经拼尽全力了。

      三月蜜梨是一个人生十分曲折的少女。

      白卓查了她的资料,她有很特殊的经历。小时候被拐卖,养父有虐待的前科,六岁养父被抓,十一岁作为酒吧陪酒女,十七岁得到了目前这份工作。今年19岁,遇到过两百多起大小案件。

      最严重的四次几乎死亡。最近的一次是差点被男性侵反并杀死,好在路过的不知名好心人救下了她——从现在看来,那位好心人正是后来被她带回去的周防尊。

      但这并不是少女的错,她一直在努力生活。软弱,温和而又犹豫不定,面对抉择迟疑不前。三月也会觉得自己没用,她谁都照顾不好,就连自己都只是在苟延残喘。将当时无家可归的周防尊带回地下室偷偷收留起来,就是这个少女此生最大的勇气。

      被警察发现窝藏罪犯一定会被作为同伙抓捕、但望着对方的眼睛,在发现他无处可去后,大脑一片空白的少女还是下意识问:“外面很危险,您
      要不要到我这边来?”

      这个世界糟糕透顶,但她还是会遇到一点软绵绵的、令人幸福的东西,让她能够品得些许万苦回甘。太久没有人问过她的想法了,三月抿起嘴唇,过了一会儿才踌躇着回答。

      “……我并不希望你们去做这么危险的事情,宗像先生,那样会被国家追捕,太危险了。”

      她用清澈的眼瞳看着白卓,语气诚恳认真。

      “……但,如果是询问我的想法……”

      “……我也想过,为什么遭遇这些的是我。我已经习惯了这些,但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沐浴在阳光下。……抱歉,我是不是没有回答出正确的答案?但我想不到了……”

      她有些不安地拽着自己的衣角。毫无阴霾,毫无痛苦。覆盖在这座钢铁之城上的乃是真正的正义与幸福,这是多么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啊。白卓维持了几秒沉默,他微微点头,随后看向周防尊。

      毫无疑问,从人类的角度来看,王是怪物。达摩克利斯就是怪物的权柄。

      三月不曾接触真正的他们,所以也不知道,没有人能够像王一样,自身的存在就是危险。如果仅仅是自己,白卓可以依靠圣域徒步穿越迄今无人生还的无人区。至于周防尊,他能够独自把整个无人区打穿。

      黄金之王孤身一人,用百年时间就能不动声色地掌握所有秩序,成为无冕之王。而身在此处的两位王则于无声中达成共识,欲要在这里埋下一颗新生种子。而后终有一天,它会成长为参天大树。

      没什么能够阻止王的联手,任何阻碍都会被这磅礴的力量彻底碾碎。至于怎么做?白卓扫了一眼自己的任务栏,轻笑着开口发出邀请:“既然如此,就让我看看你的力量吧,周防。”

      “哈。”

      赤之王发出了一个无意义的单音节,眉宇间战意汹涌。但不过一秒,他就压抑住了澎湃的战斗欲,从沙发上站起来主动走上楼梯:“上去打。”

      ……这是怕把地下室弄坏吗,好乖啊。

      白卓愣了愣才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明明是在讨论严肃的社会问题,他却因为对方的这个举动,心里莫名涌起一种孩子长大了的诡异欣慰感。

      要不得,这可要不得。

      ……

      关西警督再次受到了近年以来最大的惊吓。

      这段时间内他们的惊吓指数不断飙升,导致警方都已经放弃评价到底哪起事件最为致命。但在这天下午,继前几天的超s级罪犯周防尊暴走事件后,关西的能量警报第二次突然飙升到顶点,疯狂闪动的红色警报灯几乎将整个监控室染成红色。能量来源是距离城市有一段距离的废弃区。

      警察局局长仿佛重回青年时期,一路飞奔到监控室,其速度快得让人叹为观止。他狠狠地踹开监控室的大门,脸色漆黑。已经等在这里的行刑科等人也面色难看地看着屏幕上标注“极其危险”的小红圈。

      “数值怎么样了,做人群驱散了吗?是什么东西?”

      “目标所在区域是人流稀少的区域,已经做好驱散工作了。但所有靠近的无人机与监控设备都被强能量摧毁,目前还没有准确的图像,数据测量峰值等同于核弹冲击值。”

      局长的嘴角有些抽搐,他难以想象这种东西为什么会出现在城市里:“城市对空防护系统打开了吗?”

      “打开了,但绝对没办法承担这种程度的攻击。”

      “可以进行导弹击落吗?”

      “位置太近了,很难做到不误伤。”

      “……”

      他的表情一下子阴沉起来,行刑科的两人看了他一眼,师父同样表情紧绷。他沉默了很久,才有些艰难地吐出一句话:“我对上级打过招呼了,上级说会立刻派遣队员前来,如果实在不行……就将多余能量冲击波引向贫民地带吧。”

      “贫民地带的防护措施本就不足,这样会导致难以估计的损失的!”

      “别忘记你的身份,这里是最重要的。况且贫民窟本就是藏污纳垢的地方。”

      男人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看起来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亦或者重复某人的命令。在座所有人都陷入了死寂的沉默,直到一声惊呼打断了他们的思绪。

      “……局长,信号连接上了!”

      雪花屏幕沙沙地响动一番,终于艰难地浮现出摇晃的图像。但与此同时,众人的目光也不约而同地被窗外的天空吸引过去。一时无人在意监控设备传来的图景,而是惊愕地望着被镀上青与赤光辉的天空。

      在目光所及的遥远天际,恢宏巨大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以对立的姿态悬挂在云端。令人心惊的压迫感向四面八方扩散,肉眼可见的双色领域黏着碰撞,于交接处摩擦撕扯出尖锐的电流状能量束。唯一没有报废的那台无人机似乎已经飞到了近处,屏幕上歪歪扭扭地显出高空中两人的身影。

      “……你还真是固执的狮王啊,周防。”

      他们似乎已经错过了双方的对话,只依稀听到宗像礼司的声音模模糊糊地从中传出,带着他们从未听过的凛然与肃穆。被质询者毫无回应,只有高空中的红芒越来越盛。周防尊声音低沉:“我还有没解决的事情,宗像。”

      “那就没有和谈的必要了,我不会允许你摧毁这里的秩序。”

      “啰嗦。”

      像是敌人又宛如挚友,两人之间的交谈仿佛以这句话为终结。天空上那股骤然爆发的能量就突兀地摧毁了一切。众人只来得及看到屏幕中的蓝发男人突兀瞥向这边,随后就有赤火席卷将一切燃尽。

      ……这是何等可怖的力量啊、人类真的能够依靠血肉之躯做到这种程度吗?

      南区、北区、中心区......无论身处何地,正在干什么。所有人近乎瞠目结舌地仰头注视着翻涌的火将一切笼罩,审判之剑冷锐地悬挂在所有人头顶,恍若昭示世界的终焉。

      昔日湛蓝的天空被蛮横地撕裂出猩红的伤口,宛如流星雨一样的火焰从天而落。将可以防御导弹的高等防护罩转瞬砸得支离破碎。但在他们恐慌逃跑之前,青色的微火如流水般在人们头顶铺开,薄若蝉翼的防护罩稳稳地接住了一次又一次外来的攻击。

      “不错的阵仗。”

      青之王说着,慢条斯理地取下所戴的眼镜,折叠放入制服的胸袋。他在耀眼的火光后俯瞰着整座城市,源源不断供给的青焰就算是他也会感到疲惫,而周防尊只是轻哼一声以作回应,细碎的碎片从他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上掉了下来,在半空中化为了逐渐消失的光点。

      “真无趣啊。”他评价。白卓侧过头看他,轻声回答。

      “总有人要去做点无趣的事情,周防。”

      赤之王不予置否地与他并肩注视着这座已成为舞台的城市,语气亦是懒散厌倦:“大概,我会做我该做的事情的。”

      他讨厌虚张声势与这种无用之功,更偏爱直接解决问题本身。如果要问几位王者中谁最讨厌拐弯抹角,周防尊无疑是第一。只是压抑自己的战斗欲望就足够麻烦,更不用说再思考这些东西。

      王的生命有多重?

      不过是一把穿过心脏的剑,一座70万人的城市,亦或者脚下这片土地秩序未来的新生与终结。

      责任啊命运啊之类的玩意儿,他想想就觉得厌烦,但他又应当承受这份重量,因为他是王,他接受,他承担。这么一想,倒是该同情这个死板的家伙。

      他的故事已经写完,再多问题也不过需要几天就能解决,而他还需要一辈子来继续遵守自己的大义。这样想着,赤之王仰头与自己遍体鳞伤的剑对视。它仍旧矗立在那里,静静等待着不久后的终结。

      那个叫三月的女孩子,眼睛很像安娜啊。

      他漫不经心地想着,收起剑,身体就这样从天空上掉了下去。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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