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清辉胜旧年》晏夕时

71、第七十一章

　　林酌光的生日之后，总紧跟着春节。

　　以往，林酌光对春节的概念着实不深。在国外念书时，他每次都当除夕只是个寻常日子，过去也就过去了。留学生弄的春晚、除夕活动、借春节开的party，遇到了他就参加，没遇到也就自然地过去了。

　　只是在国内，春节对他就不是那么寻常了。

　　和顾忱景在一起之前吧，每年从除夕当天到正月十五，都必须得去他爷爷在城郊的庄园过年，除了大年初二中午去舅舅家拜年吃个午餐，再就是过了初七之后秦潇约的话可以出来放个风，就得住满日子才能回自己公寓的规矩，是莫老爷子最为坚持的一点，堪称逆鳞。

　　林酌光也不是只会莽不懂策略的人，每年用十五天换回逍遥自在，不能说划算吧，也可以算得上合理。

　　但和顾忱景在一起之后，春节的“阖家团圆”意义似乎就在林酌光心里有了形状。

　　只是必须得去他爷爷在城郊的庄园从除夕住到十五的规矩，即使现在他已经成为有家室的“已婚”身份，也没被破除。

　　莫氏的楼外的电子屏已经换成了大红耀眼的“欢度春节”，林纪一在春节前最后一个工作日的一早就正式地提醒了林酌光：“记得今天下班直接去你家主宅，别误了年夜饭时间。”

　　“两个人对着一张十米长的桌子吃几口，安静堪比康怡综合医院病房环境的年夜饭？”在表哥面前，林酌光总是愿意暴露自己的叛逆：“而且，‘你家主宅’？谁家？”

　　把签好的年度工作总结审核文件递给林酌光，林纪一瞥他一眼，不接他的话茬：“老规矩，初二中午到我家吃饭。”

　　“知道。”去舅舅家拜年林酌光从不抗拒，他接过文件，翻了翻，确认董事会和董事长都已经签好确认，一年度的工作完整的一锤定音，满意地吹了声口哨，又对林纪一说，“我要是带对象去，舅舅舅妈……能接受吗？”

　　林纪一一点也没觉得林酌光顾虑的问题对他而言是问题：“我爸妈早就接受了，毕竟你和顾忱景在一起之后，整个人都改头换面，肉眼可见的像个人样了。”

　　还是亲表哥吗？林酌光带着几分委屈准备反驳表哥对自己从前不太像样的定论。

　　林纪一没让他有机会反驳：“总之你变得比以前充实又愉快了，我爸妈挺高兴的，甚至还有点感激你对象。不过……”

　　他快速处理电脑上的工作内容，同时给了林酌光一记重击：“顾忱景愿意跟你来吗？”

　　亲人，就是知道怎么样打击最精准最有效的人。林酌光被一击致命。

　　对于和顾忱景一起过年这个期待，林酌光去年就扎扎实实地落过空。

　　顾忱景决定和他妈妈一起过年，而且不愿意把他妈妈接来他和林酌光住的公寓，而是去了他给他妈租住的小公寓过年。

　　而林酌光在连番抗争下，也没从爷爷那里争取到吃过年夜饭就能回到自己公寓的许可。

　　和往年一样百无聊赖地在客厅玩手机玩到快零点倒计，和顾忱景视频通话时，林酌光止不住抱怨：“都说过年是团圆的日子，我倒好，平时都和对象双宿双飞，偏到了过年，就被棒打鸳鸯。”

　　“鸳什么鸯。”顾忱景失笑，“你都说了，平时都在一起，这三五期天的有什么关系。”

　　“怎么没关系？我只争朝夕。”

　　顾忱景忍不住一笑，又变得有点小紧张：“你爷爷好像在看你。”

　　林酌光回头一看，莫董事长坐在宽大的沙发上，坐得四平八稳，威风凛凛，一点也没有老年人不能熬夜的迹象。

　　“看就看。”林酌光说，“不能让我在大团圆的时候搂着自己对象，还能不让我望梅止渴吗？”

　　“渴就去喝水。”似乎是听到了什么声音，顾忱景下意识地向某个方向看了一眼。

　　随着他的动作，视频画面动了动，林酌光看到了顾忱景视频的环境。

　　他立刻不满意了：“小狮子，你居然躲在洗手间里和我视频？我在你这里竟然成了偷.情的待遇吗？”

　　顾忱景不理林酌光的调侃，“我妈叫我了，你也是，要倒数了，去陪爷爷吧。”

　　顾忱景要去陪他妈妈，林酌光也就不好再胡搅蛮缠。他赶着顾忱景挂视频前急急说：“新年快乐，我爱你。”

　　顾忱景急急应了句，挂了视频，留给林酌光在倒数里体会着有点寂寞的小情绪。

　　回忆起去年的感受，林酌光颓然对林纪一说：“表哥，我以前好像没有现在这么不喜欢寂寞。”

　　“正常。”林纪一头也不抬继续在键盘上输入，“由爱故生忧，由忧故生怖。无挂碍故，无有恐怖。”

　　“表哥，”林酌光真切关心，“你都看佛经了？莫氏的压力你还顶得住吗？”

　　“谢谢关心。”林纪一说，“去争分夺秒守着你对象吧。”

　　林酌光倒是想争分夺秒，只可惜一旦在工作中，顾忱景“顾工”的权重就远远大于“林酌光对象”。

　　林酌光的工作都已经告一个段落，而顾忱景却要谋篇布局下一个季度和年度开年的工作细节，于是一整个下午，顾忱景连着开了三个会议，连办公室都没回过。

　　林酌光干脆去了顾忱景的办公室，坐在他的沙发上心不在焉地刷手机。

　　同学群里已经飞快地刷起了信息，大家轮流发着红包。

　　林酌光有一条没一条的看着。

　　都是开通了大额红包的人，抢来抢去只为烘托气氛，因此反而分外热闹。

　　秦潇特意@林酌光：【林少，变成工作狂，就连红包也没空发一个了？】

　　郑以风即回：【我看他不是没空，估计在等顾忱景批他能发的红包额度】

　　这年头，没好人了。林酌光非常深刻的叹了口气：【@郑以风 郑总，你别让我知道你有爱上谁的一天】

　　郑以风：【呵】

　　秦潇：【郑总这清心寡欲的flag早就立下了。我一直等着看打脸呢】

　　陆志华：【附议】

　　徐煦：【+1】

　　同学A：【同上】

　　同学BCDG：【附议】

　　郑以风：【呵呵】

　　秦潇：【不信？请看我们立志混吃等死，绝不搞事业的林少，现在是多么兢兢业业，堪称劳模】

　　没办法，他对象是搞事业换来的。

　　走廊里响起了林酌光一听见就能分辨出的脚步声。他光速发了个红包，把手机熄了屏。

　　顾忱景打开办公室门，第一眼就看见躺平在沙发上像是睡着了的林酌光。

　　他走过去，微微俯下身，仔细看了会儿林酌光的睡颜，然后转身去了自己办公桌边，处理起工作来。

　　过了五分钟，林酌光哀叹一声：“你都不多看看我。”

　　顾忱景合上文件夹，又在备忘录上敲了几个字，“知道你装睡。”

　　“你怎么知道？”

　　“你真的睡着的时候不是这样。”顾忱景答。

　　“哟，小狮子，可以啊。”林酌光离开沙发，走到办公桌前，居高临下看顾忱景，“平时没少在我睡着的时候偷看我呀？”

　　“哪有偷看。”顾忱景低下头，避过和林酌光的视线接触，“别闹我，今天事情实在太多，都得下班前弄完。”

　　“实在赶不及就留着十五之后再弄。谁还能质疑我们家顾工的敬业程度？毕竟男朋友都是顾工事业的挂件而已。”

　　听出了林酌光话语里小小的吐槽，顾忱景不以为意地看他一眼：“你都收尾了？”

　　“收了。”林总认认真真地向责权上属于自己下级的顾工述职，“总结早上表哥返给我了，我今年表现得确实不错，你记得奖励我。”

　　“是，你最厉害。”

　　“对了，表哥还邀请你年初二中午到家里吃饭，代表我舅舅舅妈邀请的。”林酌光以转述林纪一的真诚邀请的姿态说。

　　顾忱景愣了愣，没说话。

　　林酌光马上说：“当然，我跟他说你可能去不了。”

　　“初二是去不了。”顾忱景移动鼠标，点击文件保存，然后关机，“替我向你舅舅舅妈表示抱歉，以后有机会一定去拜访。”

　　林酌光小声地“嗯”了声，算是应答，又忍不住问：“是要去陪伯母吗？”

　　“嗯。”顾忱景点头，照例整理好办公桌，然后看向林酌光，“走吧。”

　　走出办公室，几乎所有人都已经走了，莫氏一整栋楼都变得安静而清冷，行政部的保安惯例在做最后的清场检查。

　　林酌光一把握住顾忱景的手，强硬地十指交扣。

　　虽然有些意外，但顾忱景并没有挣脱，只轻声说：“在公司呢，收敛点。”

　　“不收敛。”林酌光的虎劲又上来了，“马上就要几天见不到了，还不能让我多摸摸啊？”

　　“见不到？”

　　电梯停在了负一楼的停车场，门平稳滑开，感应灯瞬间亮起来。

　　顾忱景在灯光亮起的瞬间贴近林酌光耳边，声音小得近乎呼气：“不想带我去见爷爷了？”

　　“什么？”林酌光也顾不上电梯的门已经敞开，身体一转，把顾忱景压在了电梯内壁，“你是说……”

　　“爷爷早上问我要不要一起过年。”电梯门根据程序设置合上了，又因为没有人按键而停留不动，小小的封闭空间里，顾忱景的呼吸从林酌光耳边慢慢移动到了唇边，“我说，好。”

　　他推开了瞬间就压过来的林酌光的脸：“不过，初一我会去陪我妈，初三再回来。”

　　林酌光没说话，只握住了顾忱景压住自己脸的手。

　　过了几分钟，始终停留在负一楼的电梯门再次打开了。

　　林酌光牵着顾忱景的手，神气十足地解锁了小奶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