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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第二十七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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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糟心事的开头源于家庭琐事。
纪敏骏想:“曲耀辉如果活着看见前妻和自己的两个姐姐为了阿堵物弄得六亲不认,恐怕也会难过得没了方向。像是熬了烂骨头的汤明明留满扎嘴的碎骨头却要哄人说是熬骨汤喝有营养,自己爱喝。”
曲耀辉不是纪敏骏,他不会把面子挂嘴上,更不会把它贴脸上。曲耀辉的内心藏了什么样的秘密,寻常人没有机会了解到。
卢悠儿认为曲耀辉自杀是畏惧,不知名的危险靠近他,曲耀辉应该有过过激反应。在长期孤立无援、不知如何解决时,他采取了极端方式了结一切。常态下谁都会爱惜自己的生命,即使活得痛苦也会强迫自己走下去,活着才是解决问题的最终办法。
曲耀辉做了什么宁愿以死逃避的事呢?除非是无法挽回的错事。卢悠儿侧坐在沙发上仿佛是在看电视,脑海中浮思连篇。她枕在自己的一只胳膊上,整个身体放在长沙发椅上。卢悠儿的思路又转到罗玟星的身上,世间真的是有报应。
人最爱的总是自己,尤其是像曲耀辉这种人。卢悠儿听到纪敏骏同自己说曲耀辉的前妻、姐姐为了家产吵得不可开交,倒应上了“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话。
纪敏骏有个曾经玩得来的同学跟个狗皮膏药般粘着他,也不管纪敏骏乐不乐意邀他去曲耀辉的家里做劝解员。
纪敏骏推脱不掉暗自发愁,他也深知卢悠尔的脾气,她铁定要反对。
左右为难的纪敏骏歇了好半天,挨近卢悠尔说:“他们邀我劝劝她们……我读书时学长也照顾过我。”
卢悠尔听到纪敏骏的话差点蹦起来:“这是哪个混蛋鼓捣你的?简直混账透顶!”
卢悠儿气得没话,她歇了好半天才说,“这些人把你当回事吗?当回事就不会说这些话。前几天咱们参加你那个好学长的葬礼,他们有喊你一声吗?事情来了,倒把你往前一挡,成了挡箭的了。敏骏啊~我知道你重情,可是过于重情会伤到自己,特别是曲耀辉……他对你无情你何须对他有义?说实话我真不想上他那儿去。”
“你别生气,我不去了。”纪敏骏笑着说,“我本来也没打算去,只是和你说说。”
纪敏骏一笑,卢悠尔的态度也软下来,说:“去。我们肯定去,别人邀请我们不去,不还是要缠着你?咱们去看看曲耀辉家演的‘三虎夺金’好戏。”
卢悠尔坐起身说:“敏骏,曲耀辉死得蹊跷。看来有些人要隐瞒的事终究包不住火,有人按捺不住了,说明事态朝真相一步步迈近。”
“我知道的。”纪敏骏说。
“敏骏,你为人聪颖,但容易在情字栽跟头。”卢悠尔靠在纪敏骏的身上笑了说,“不过好人有好报。”
卢悠儿和纪敏骏说了好些话打了电话给那个同学,同学欣然答应开车接他们。
那个同学也是有点身份的,车开到曲耀辉家门口。曲耀辉住在富人区里,规矩颇多。一开始保安不让进,同学没少见过世面,他掏出工作证,中指套着食指夹着在保安眼睛一亮:XX公司xx执行董事兼运营负责人。
他眉眼往上抬,看都不看保安,神情间浑然生出股娇贵。
保安别的不清楚,“负责人”三个大字闪得耀眼,二话没说开门放行。
卢悠儿看得咋舌,她以为纪敏骏的同学难缠,大概给生活困苦锻炼的,眼前一切证明卢悠儿看走了眼。
卢悠儿暗想曲耀辉招人恨却也会做人,不然同学们不会主动发起动员会,个个参与做和事佬,要为曲耀辉主持公道。
一楼是金色大礼堂,需要密码或者主人开门。同学打了个电话到曲耀辉家,澄亮的玻璃门很快自动挪开。
曲耀辉住的住宅楼像星级酒店,墙壁上贴的是整块大理石,从墙面到地面一码的蛋黄色,大理石墙面下围着栗色铅板墙裙蜿蜒到里面的电梯口,地上铺了大块灰色织花毯子,用了有些时日所以显得有点陈旧。
室内装潢看着华贵却没有温情,就像曲耀辉一般徒有虚表。卢悠儿跟着大伙上了电梯,曲耀辉的家在五楼,他对四忌讳,四通“死”,曲耀辉逢四必躲。古代有“九为大五为中央”的说法。
处在得来不易的富贵乡里,曲耀辉格外珍惜他的成果。他曾翻过相书,书上说:“五行俱权,循环相生,圆通畅达,福祉无穷,是为大吉。”
他不敢妄自菲薄尊称“大”,便选了个“五”字。曲耀辉避“四”趋“五”,也没有给他挑个好彩头,还是及早地去了阎王殿报了到。
卢悠儿和纪敏骏跟在那名同学身后,按纪敏骏的话说,两个人在学校里关系很铁,关系如此铁的哥儿们在路途上没有多话,问了纪敏骏在哪就业,纪敏骏说准备创业。
哥儿们嘴一咧的怪模样被坐在斜角位置的卢悠儿从观测镜望得一清二楚,卢悠儿装作没看见,省得告诉纪敏骏刺激到他。
百味杂陈的卢悠儿一边观察开车人面部表情的寡淡,一边得出了诸如以下论述:人活着没半点本事要被人瞧不起,有技能找不到事做也还是没本事,这两种人基本上等同一种人。纪敏骏的铁哥们属于混得开的人,这类人是无法体会生活底层人的悲哀。有一群人想往上游,他游了半天发现没有了路,不是他不想努力,而是不知道如何努力。不是每个人都能生出金点子,也不是所有的人都能成为沃伦巴菲特。
有人活得好靠得是本事,有人活得好靠得是投胎好的运气。活的不好的人大部分无法融入活得好的人圈子里,他们属于不同区域的独立群体。
如今的纪敏骏和卢悠儿被踢出了活得好的人圈子外,当她脑子里诞生出以上观点后,别人对他们的不屑他们也就能易于消化。
卢悠儿没有卑微自己的姿态,也没有用气势汹汹掩饰自己被人看低后的羞愤,她坦然得很。到了五楼,那名同学依旧大摇大摆地领路,不需他领路纪敏骏也识得曲耀辉的家,当初两人也好得只差拜把子。
同学拖着外八字的步子走到朱色铁门前,按了门铃见门不开,使劲捶了几下打得门晃郎晃郎的。
门开了狭小缝隙,屋内乒哩乓啷的武斗声立马闯到了屋外。
卢悠儿听见有个年纪大的女人扯着嗓子喊:“妈妈的,你打啊!你打啊!有本事你把屋里东西砸光了。”
开门的是个女的,望着眼生,估摸也是劝架小分队成员。那女的眼往里一歪说:“邓禹民,可就看你的啦!”
门也没有再开大,邓禹民听了身子一侧竟然钻进去了。
卢悠儿想:“这铁门隔音效果不错,里面吵得人仰马翻,外面也听不着一点声音。”
卢悠儿的目光转移到纪敏骏的脸上,他原本脸上表情就少,这下更少得可怜。看来纪敏骏是很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他来也算是还曲耀辉在校时照顾他的人情吧?
“快进来啊!”开门的女人粑在门上催促。
女人的手腕上套了翡翠镯子,手鲜嫩得跟个莲藕似的,一掰就断。
她挽了个圆圆的发髻别在脑门后,用了个大发卡固定好,此类打扮的女人在家基本都是少操心的。
卢悠儿依着她的话别进门内,纪敏骏也走进屋内。
女人冲着邓禹民指指里间屋子,里面少说有三四个女人扭着吵架。
女的又哭又闹一会儿一个“没良心”,一会儿一口一个“小/婊/子”,捶着胸口直跺地。
还有一个男的在说话,仿佛是在劝解:“阿姨啊~阿姨~你听我说啊~现在小曲走了他最放心不下的是他的亲人。啊~他儿子不也是他心头肉吗?怎么是没良心呢?这话说得不中听。头七才刚过完,你们这样吵。小曲在下面也不好过啊~”
“他有良心?有良心就不会在外面搞女人,让野女人欺负到我女儿头上。有良心就不会两腿一蹬,让人家给他擦屎。现在又让他两个姐姐骑到我女儿和外孙头上,有良心!良心喂狗了!”里屋有个年纪大的女人喊得最大声。
卢悠儿听出来,喊话的是曲耀辉的前丈母娘。
“老妈妈,你别搞错了!家产是我兄弟的,是他凭本事挣来的。我们爸妈辛辛苦苦把他拉扯大,没有享过一天清福,他就走了~这让我们怎么跟我们老父亲老亲娘说喂~”说着说着里面的一个女的哭起来了。
不用说,哭丧的女子百分之百是曲耀辉的姐姐。
里面的女人们有曲耀辉的大姐、二姐,前丈母娘、前妻,两大阵营加一个中间派——劝解员,敌对两派不断过招,先是动口,口动不过瘾上升到拳脚并进。
干倒霉的是中间派,劝架劝不好就被殃及鱼池了。
据说敌对阵营原是三派,最弱的一派是曲耀辉在世时包养的金丝雀——骆琦,骆琦声称曲耀辉承诺过给她多少多少钱,并拿出了字据,上面认认真真签了字、按了手印的。
人家不得而知是曲耀辉脑门上顶着的“色”字引发脑抽筋,浑浑噩噩写下的,还是真的大手笔为博美人一笑。不管是哪种,面对曲耀辉家的女人们及曾经的女人们,骆琦都没有赢的可能,所以骆绮吱了两声后没了影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