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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你是哪个山头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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凛冬，沅北皇城郊外，一眼望去尽是山，远近闻名的叶安寺就坐落在山中，掌管着方圆数几里地。
此寺庙建于沅北开国时期，年代久远，又走出过不少得道高僧，因此地位崇高，极受世人敬重。
正午十分，日光刚穿过云层，寺庙里就传出“砰”的一声巨响，这声音吓得院里的公鸡咯咯乱飞，带起了满地的尘埃。
很快，一个人影就从门缝里探出身，顶着脑袋上的鸡毛匆匆出了庙门。
“呼......这大公鸡，守门倒是有一套。”走出来后，叶修麟拍打着素白色的袈裟，举目望向庙外的山水，觉得新鲜极了。
寺庙里，鸡毛刚落地，里面便传出小和尚响彻云霄的叫声：
“师父，大师兄他下山啦——！”
听到动静，正在敲木鱼的老方丈先皱了皱眉，而后又掐指一算，只无奈地摇头道:“修麟命里被鸡克，既然那门口的鸡不拦他，就随他去吧......”
说着，他垂下眼皮，在心底默念这个大徒儿别闯祸才好......
“哪里是不拦呀，分明是他施米把那鸡赶跑的！”小和尚跺一跺脚，望着叶修麟走的方向哼了一声，内心不免有点担忧。
就大师兄那脾性，放出去后不知哪个倒霉蛋会遭殃哦......
另一边，出逃的叶修麟已把忧虑尽数抛在脑后。
他听信了师兄弟们的话，师兄说，山下除了不能喝酒吃肉，其他事都特别好玩，什么新奇玩意都有，师弟说，尤其是小摊上的糖葫芦，特好吃，每次下山都要买一串......！
今恰逢良辰吉日，所以他要下山去。
走之前，他只带了一把伞，趁寺庙里的守门鸡正在吃米，他就用伞顶开了大门，溜了出来。
腊月初八是烧香拜佛的好日子，可去往叶安寺的路上却人迹稀少。
下台阶时，叶修麟避开三三两两的人群，一路挡住自己的眼睛，加快脚步离开。
老方丈说他这双眼睛生的太怪，旁人都是黑色的眼，他却天生了一双黄金瞳。
这么稀罕的事儿，很快就被来烧香拜佛的百姓们传开来，一传十，十传百，闹得整片郊外都知道，叶安寺有个古怪的金眼和尚，不能看他的眼睛，否则就会变成妖怪，烧香也白烧。
因为这双异色的瞳，在十九岁前，叶修麟没有迈出过寺院大门。
他曾问过老方丈，如果他把眼睛闭上，是不是就不会吓到人了？老方丈眯着眼，瞅了他大半天才摇头，说不行，还说让他把脸也挡住才行。
叶修麟不想挡脸，他觉得太闷，他宁肯躲着别人走、不与人家对视，也不用布蒙住脸。
久而久之，他也习惯了形单影只的感觉。
离开山下的小径，道路变得越发宽阔，有牛车、耕田的、赶驴的......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叶修麟站在道路中央，被这人间烟火气熏得有点陶醉。
此刻他还不知晓这是去沅北皇都的路，更不知道，在前方还有一个“煞星”正等着他。
“嘿——和尚，快让开喽！别挡路——！”
正当他对着大路发怔时，身后突然响起了粗犷的喊声，叶修麟尚未反应过来，就被赶牛车的大汉挤到一旁，蹭脏了洁净的袈裟。
“罢了，干净就是脏，脏就是干净.......”瞅着扬长而去的牛车，他捏着自己的衣角，无奈叹息道。
干净就是脏，脏就是干净......生即是死.......死即是生。
世上能用肉眼看见的脏多了去了，除是除不掉的，也只能眼不见为净了。
叶修麟本想找一条河洗洗衣裳，可这方圆几里都是山，他只好作罢，接着往大道上走。
“有妖怪——啊！快跑快跑......”
路走出一半，迎面突然跑来几名孩童，面带惊惶地撞进了他怀里。
“妖怪？什么妖怪？”叶修麟低下头，按住孩童躁动的双肩问道。
“那、那边的树林里，有......有妖精！蛇妖！死在树下面，好可怕！咦，你的眼睛是金色的嗳！”
男童正说着话，可一抬头，对上叶修麟的双眼后，就冲同伴们惊呼道:“哇！你们看，这个和尚眼里面有金子.......！”
“是哎，和尚哥你好有钱，把金子藏在眼窝里。”
“这不是.......”
“走喽，爹娘还等着我们回家吃饭呢！”
叶修麟刚想说不是金子是眼珠，孩童们就嬉闹着跑掉了。
“这群孩子，真是......皮得慌。”目送他们离去，他摇了摇头，含笑道。
虽然没来得及解释，但小孩们没把他当妖怪，也算是好事。
这么想着，叶修麟又把视线投向面前的树林，缓步走了进去。
走了一半，果真看到一个浑身带伤的人形躺在树下面。
冬风酷寒，周边的树木也跟着枯萎发黄，没有半点生机，苍冷的雪花飞过，使气氛诡谲又邪魅。
莫非真有妖精？叶修麟加快步伐，走到那“人形”身边，定眼一看，一张沾满灰烬的脸蓦然浮现在眼前。
这“人形”身穿天青色的衣袍，衣衫上有干涸的血迹，还有几层刚刚褪下的蛇皮，闻起来有股浓重的铁锈味，“人形”的长发十分凌乱，像是刚从泥潭里捞出来似的，虽然脏污狼狈，但依稀可见是一个五官秀美的男人。
叶修麟蹲下身，摸了摸男人的脸，发现他的肌肤寒得像冰。
“啧，真是可怜......竟会被冻死在这山野里。”
叶修麟曾听师父讲过，蛇妖冬眠时，是妖力最为薄弱的时候，因此他们往往化作人形抵御严寒，若能挺过去，就能迎来年春暖花开，若挺不过去，只有落个冻死的下场。
“今日你遇上小僧，算是三生有幸，你放心，小僧会把你好生埋葬......再给你念几段经文，佑你转世为人......”
瞅着“蛇妖”苍白的面容，叶修麟默念了几句，就开始挖坑，把对方埋进黄土里。
不到片刻，土壤就覆盖住了“蛇妖”大半个身子。
什么......什么人？
明瑶天睁开双眸时，浑身都在发痛，手脚像被绳索困住一般动弹不得，还有他的胸口，为何这样闷痛？
他记得在昏迷之前，他险些被一条蛇咬到，所幸那蛇正在蜕皮，没有余力伤他就匆匆逃窜了.......只是眼下，他怎么会动不了？
明瑶天困惑焦急的想着，意外地对上了一双金色的瞳孔。
“你是......什么人？你要对本王做什么？！”
眼前的景象慢慢清晰，当发现自己被埋在地里时，明瑶天惊怒不已，瞪着头顶的和尚，含糊的声音瞬间变成了斥问。
“嗯......？阿弥陀佛，善哉善哉，你这妖精既然已死，就不要留恋人世了，小僧向来言出必行，你且安息吧。”见他醒来，叶修麟并不惊讶，而是双手合十念叨两句，就接着洒土。
“你这和尚，你说谁死了？快放了本王......！嗯呃！”仰头看着他认真的神色，明瑶天脸色一下涨得通红，不知是气得还是急得。
“本王？”叶修麟停下动作，眯起眼道:“小僧曾听过，话本里占据一方山头的妖怪总自称‘大王’、‘本王’什么的......”
他停顿一下，忽然笑了:“你这小蛇妖是哪个山头的？说出来，小僧也好给你立个碑。”
看到他的笑容，明瑶天一愣，脸更红了。
好妖的和尚！
不光长了张俊美绝伦的脸，还生着一双狭长清亮的丹凤眼，那异色妖冶的黄金瞳，更使他秀美的脸多出一股蛊惑之色，轻轻垂眸，就如明丽红尘里落下一滴水，使天地寂冷，又风雅多情。
“你这大胆的和尚，待本王出去后，先杀了你......！”
察觉到自己竟对着一个和尚出神，明瑶天恼羞成怒，疯狂地挣扎起来。
“蛇施主请稍安勿躁，你我今日相遇，乃是天赐的机缘、佛祖的旨意，你又何必执迷不悟呢？”叶修麟微阖双眸，一脸严肃道。
“你......你、”望着他振振有词的样子，明瑶天一时气得无法反驳，半晌才厉声吐出俩字：
“妖僧！”
叶修麟对他的怒骂声充耳不闻，接着洒土。
“蛇施主就安心的去吧.......”
“你这妖僧，神经病，本王、本王不是妖，你快放了我.....放了我。”
“你有病.......”
“住手！你快放了王爷——！”
随着土越埋越厚，明瑶天的气息变得越发微弱，就在他快要骂不出来时，耳边陡然传来一道稚嫩的喊声，制止住叶修麟的动作。
“王爷？”
叶修麟闻声抬起头，尚未看清来人，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就扎进了他的怀里，对准他的腹部又锤又打。
“不许欺负王爷......你走开！”
听见外面的动静，明瑶天挣扎着仰起脖颈，扬声道:“慕儿，本王没事，你不要招惹那妖僧。”
“大和尚，你快放了王爷！”
穆慕从叶修麟怀里抬头，含着哭腔，用软糯的嗓音叫嚷道。
原来是个小孩子......注视着男童圆乎乎的脸蛋，叶修麟好奇地皱起眉:“你称这个妖精为王爷？”
“王爷不是妖精，王爷就是王爷！不准你欺负他！”听着他的话，穆慕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喂，你这小施主别哭啊......”见他哭成了肿胀的白团子，叶修麟顿时感到一阵头大。
长这么大，除了尖嘴的鸡，他最怕的就是有人掉金豆豆，在寺院时，只要师弟们一哭，他必定躲得远远的，不敢再逗他们。
“妖僧，你快放本王出去，只有本王才能让他停下来。”
听着穆慕抽搭的哭声，明瑶天急得双颊涨红，哑声叱道。
叶修麟再次蹲下身，端详着他的脸，似乎在思考什么，片刻之后，他忽然伸出手，摸上了明瑶天的胸膛。
“你干什么？！唔.......”
“请恕小僧失礼了。”叶修麟轻抚他的胸口，感受着他心脏震颤的响声，微微蹙眉。
有心跳.......有温度，肤感也细腻柔和，难道真的是他认错了？
看到他脸上一闪而逝的迟疑，明瑶天恨恨地转过头，不再看叶修麟的俊脸。
“小僧这就拉你上来。”
就在这时，有一股沉稳的力量握住了他的手，把他从黄土坑里拉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