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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危危秋梦谶,涩涩月心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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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儿扯了块白布,欲把手上的伤口包起来,刚才被那杨爷攥着,伤口又流了血,只是那时只顾着羞怯,竟忘了疼,这会儿却碰也碰不得了。忽一人把那布条抢了去,秋儿抬头,却是飞歌。飞歌也不说话,只拉过她手,小心的把伤口裹上。虽是疼,秋儿硬是咬了牙,一声也不吭。飞歌打完结,放开她手,仍是不说话。两人就那么僵着,秋儿仿佛听到一声叹息。飞歌看了她许久,转身走向门外。“妈妈,”飞歌回过头来,秋儿已然跪下了,“妈妈,我......”秋儿一时说不出话来。飞歌只觉得眼里潮潮的,却转而笑道:“你个倔丫头。”“妈妈还赶我去么?”秋儿眼里泪珠直打转。飞歌轻叹了一声,道:“你可觉得委屈?你也没有卖身给我,我本也管不着你的去留。只是这日子久了,似是离不开了。”飞歌勉力笑了笑,秋儿那泪水再也忍不住,骨碌碌滚过脸颊,一阵哽咽,答不上话。飞歌走过去扶起她,把她额前的一缕头发拢到耳后,道:“别想了,早些休息罢。”说罢,走了出去,掩上了房门。
秋儿立了良久,却真觉得累了,走去坐在床沿上,心中百味杂陈,脑子里却困倦得紧,实在支持不住,倒在床上睡了去。只觉得自己被吊在个大火盆上,身子里仿佛也有炭火在烧,汗水涔涔地流下来,把那火盆里的火浇的嘶嘶作响,却是一丝也动惮不得。人也迷迷糊糊,眼见那火苗里浮出一张又一张人脸,“你个倔丫头”“姐姐,你这是到哪里去?”“那长安城的公子哥儿不把她捧上天。”“去去去,上别处要去。”“死丫头,你敢跑?”“站住。”“秋啊,我也是没办法。”“你命好得很,那算命先生说了,你能遇上贵人。”甚至那双温柔的眼睛,那轻薄的笑意......所有的脸,仿佛都向她扑过来,又在逼得她不得不闭上眼的那一刻,烟消云散。
一早月儿推门进来,想找秋儿说说话,她有好多事,要告诉姐姐,要问问姐姐。昨晚见飞歌进了她屋子,没敢再去搅扰,此时正留着一肚子的话。月儿走到秋儿榻旁,见她和衣蜷在一角,也没盖被子,凑近了想叫她,却见她锁着眉头,紧闭着眼睛,脸上一片潮红,汗水浸湿了额上的发丝。月儿着了慌,赶忙唤道:“姐姐,姐姐!你怎麽了?姐姐你醒来呀。”边唤边去摇她。秋儿被她一阵摇,睁开了眼睛。月儿见她醒来,微微松了口气,道:“姐姐,你怎么了?不舒服么?可是着凉了?要不要找郎中看看?昨晚怎么不盖被就睡了?”秋儿见她一连串儿地问了这许多话,觉得好笑,可心里又觉得暖暖的,便道:“你问了这许多,要我先答哪个?”月儿见她笑着反问自己,放了心,道:“姐姐,你可吓死我了。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不应,我还以为......”“以为什么?以为永远叫不醒我了?”秋儿笑着拍拍她脸颊,下床来。刚站起身,窗户里蓦地吹来一阵风,秋儿只觉得额上凉凉的,伸手摸去,全是汗水。月儿赶紧出了去,不多时,端上来一盆热水,把毛巾浸了,拧干,递去给秋儿。秋儿把脸上颈上的汗水都拭了去,又去取了件裙子换上。
“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有事儿说?”秋儿收拾妥当了,看窗外天还没有亮透,回身问月儿。月儿点点头,却不说话。“你不说,我也猜得着。”秋儿瞅着她狡黠地一笑,“要说那个穿白衣的公子罢?”月儿脸上掠过一抹红,正要开口说话。秋儿便抢道:“你可别问我他是个怎样的人。我连他姓什么都不知道,实在是什么也说不出来。不过相貌却是俊得很,跟画的似的。”秋儿太知道她了,总是问些谁也给不准信儿的话,便先堵了她的口,免得又跟她一道没根没据地瞎想。“姐姐,你总是打趣人家。”月儿被她一顿抢白,不好意思起来。“难道我猜得不对?那你本是要跟我说什么话?”秋儿笑问。月儿不说话,似是认了,过一会儿道:“姐姐,我想去趟金竹寺。”秋儿听了,更是笑出了声:“去那儿作甚麽?是求平安,还是问姻缘啊?”“姐姐!”秋儿敛了笑,正色道:“月儿,姐姐不去求那些。天注定的缘分,老天爷还能让你知道?不是说天机不可泄露么?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早知道不见得有什么好处。”月儿听了这话,觉得有些道理,也就把去寺里的事搁在了一边,心里却仍觉得不踏实,便问秋儿道:“姐姐,以后无论有什么事,你都向着月儿,护着月儿么?”秋儿心下暗暗摇头:怎么好好的,来了这么一句问,她莫不是要做什么傻事罢。看她眼里的神色,却是满怀着期待,便道:“那是自然,我就你这么一个妹妹,不向着你向着谁去?”月儿听了,安下了心,拉着秋儿的手道:“亲姐姐,我们下去罢。”
“见过秋姑娘,月姑娘。”秋儿和月儿才下到后堂来,蓦地一个小姑娘迎上来,行了一礼。两个姑娘吓了一跳,月儿看着她,不解地问道:“你是?”“杨爷叫我来服侍姑娘。”“杨爷?”月儿更是疑惑,转头看着秋儿,秋儿也只是摇摇头,没个头绪。此时,飞歌正从外面进来,月儿忙迎上去问道:“妈妈,这是......”“杨爷送了个丫鬟。”飞歌倒是平静得很。那小姑娘上前道:“两位姑娘就叫婢子小词罢。”秋儿皱着眉,还欲向飞歌问个究竟,飞歌对她道:“秋儿,来了个郎中,在前堂,你去让他给看看罢。”秋儿心里纳闷儿,嘴上却也不再问,掀了帘子去了前堂。果见一个郎中打扮的人,垂手站在堂上,看见她来,行了个礼,便问:“可是知秋姑娘?”秋儿点点头。那人接着道:“杨爷叫我来看看姑娘手上的伤。”杨爷怎知道我手上有伤?秋儿煞是奇怪,转念一想,便即了然,昨儿伤口挣出了血,自己虽没有觉察,但定是沾在那杨爷手上了,是以知道。一想起昨日的事,秋儿就忍不住脸红,打翻了茶水,弄脏了他的外袍,还沾了血在他手上,他可真是一点没在意,昨儿走时,给他谢罪,他只是摆摆手,笑道:“不怪不怪。”眼里仍是那么柔和......
“姑娘?”秋儿回过神来:“嗯?”“姑娘把手给我看看吧。”“嗯。”那郎中看了她手上的伤,道:“没有大碍,只是别碰着水,我给姑娘留个膏药,抹上两天伤口也就愈了。”秋儿应了一声。“姑娘脸色不好看,是有点着凉罢?我给姑娘看看。”秋儿点点头。郎中搭上她脉,过了一会儿,道:“有些凉着了,也没什么打紧,吃两副药就能大好。”那郎中从箱里取出纸笔砚墨,开了方子,递了给秋儿。那小词正转出来,见了道:“秋姑娘把方子给我罢,我给姑娘抓药去。”秋儿还没来得及答应,小词已取了药方,出门了。秋儿楞了半晌,那郎中告辞出去,秋儿才忙道:“多谢,见了杨爷,还替我谢过他挂念。”那郎中应了便离了去。
秋儿回到后堂,见飞歌和月儿正坐在八仙桌旁。飞歌招手让她过来,秋儿便走去靠着她坐了。飞歌开口道:“你俩也是聪明人,也不用我细细给你们说明白。昨儿杨爷走的时候......嗯,你们以后只用听着杨爷吩咐就是了。”两个姑娘心下会意,也不再多问。那杨爷昨晚跟飞歌说的话,飞歌不欲都讲出来,杨爷特意地吩咐了:“你拣着话说明白就行,别的吓着两个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