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3、残荷落清池,回眸不及避 ...
-
秋儿一早起来,推开轩窗,已是好些日子没有看看池子里的荷花了,真是辜负了花神。秋儿往窗外望去,眼前的景象,着实吓了她一跳。池子里的荷花已经谢尽,水上还漂浮着萎蔫的花瓣,昔日满目的绫罗,现下已是让人不忍目睹。轻轻一阵寒风穿过池塘,扑在秋儿面上,秋儿心中一凛:已是秋日了。
“一叶落而知天下秋。”秋儿转过头来,微微一笑,她也不知道当初飞歌那么叫她的时候,是不是这个意思。司马公子走来站在她身旁,道:“我得叫人把这池子里的残花全部清走,琴也得收走,落叶也要天天扫。”秋儿很是不解地看着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司马公子见秋儿不解的样子,道:“免得有些人又要感伤了。”秋儿知晓他意思,脸上有些红,刚才心中的萧索却一扫而空。
秋儿随着司马公子走到外间,看见榻上的薄被,皱眉道:“平疆,你怎么又睡在外面?你的伤还没有好透,这轩里潮气那么重......”“我想守着你。”秋儿心里一阵感动,愣愣的说不出话来。司马公子看着她,良久笑道:“吃饭罢,我可不能陪着你饿。”“平疆。”“嗯?”“以后你不准睡在外间了。”秋儿道。司马公子一笑,轻声道:“那夫人是让我睡里间了?”秋儿不理会他调笑,只道:“还是在誉棠苑歇罢。”司马公子笑问:“那夫人可来陪着我?”“好。”秋儿淡淡地答道。司马公子本是开玩笑,以为秋儿只会瞪眼,哪知她竟答应了。秋儿看着司马公子脸上惊异的神色,忍俊不禁。司马公子抢道:“君子一言......”又怕秋儿不认,改口道:“这可是你答应的。”秋儿心里什么也没想,只是牵了牵嘴角。
月儿坐在车里,心中忐忑不安,拉着滕公子小心地问道:“翊轩,我见到他,是该随着你叫四哥,还是叫他于公子?”滕公子看看她,笑道:“都行罢。不过他八成是会叫你弟妹。”月儿低头想了想,又道:“为什么不在他府里,而要在钱庄里见?”“于公子就住在钱庄里。”滕公子答道。“那他的家眷也跟着他住钱庄?”月儿煞是奇怪。“于公子只身一人。”“啊?于公子年纪可不轻呢,怎会......”滕公子拍拍她肩膀,道:“这我可不知道了。要不月儿一会儿去问他罢。”月儿道:“这事我怎么好问。”“月儿是弟妹啊,张罗他的亲事,也属分内。”滕公子笑道。月儿白了他一眼,正色道:“翊轩,我心里有疙瘩。你虽然和他结拜了,但和王爷将军比起来,总是生分。我都不知道怎么待他才好。”滕公子轻轻抚着月儿耳边的发丝,幽幽的道:“于公子应是好人。”月儿听到那个“应”字,更是拿不准了,知道滕公子自己也没琢磨清楚,也就不再提。
车至夆韫钱庄,滕公子扶月儿下来,于释早已等在大门口,迎上来拱手道:“三弟,弟妹。”滕公子和月儿也还了礼,月儿寻思了半天,最后还是叫道:“四哥。”于释领着他俩进到钱庄里,大堂里生意甚是红火,就见得伙计客人来来往往,于释忙带他们上了楼,歉然道:“三弟和弟妹都是不落俗尘的人,本是不该在这样地方招待,只是四哥我刚来京城,还没来得及置办宅院,只得委屈三弟弟妹了。”月儿往四周看了看,四壁都是书架,层层叠叠摞满了书,中间桌案上也放了不少,壁上挂了一支通体碧玉的洞箫。滕公子笑道:“四哥这里书香已尽掩了铜臭,可是别有一番清雅。”于释道:“三弟见笑了。我就是读了几年之乎者也,可不及三弟你满腹经世之学啊。”两人互捧了一阵,月儿越是觉得拘束,举手投足都小心翼翼的。
“四哥,你这里可是生意兴隆啊。”滕公子接过于释手中的茶杯笑道。于释笑道:“若不是三弟让出半壁江山,怎能有现在这般景象。四哥我恐怕早就要回扬州了。”“四哥是扬州人?”月儿不禁问道。于释笑答:“正是,弟妹莫非也是扬州人?”月儿摇摇头,道:“不是,只是有个熟识的人和四哥是同乡。”于释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自斟了一杯茶递给月儿。滕公子看了看墙上的洞箫,道:“四哥原也是个风雅之士。”于释回头看了一眼,笑道:“多年不碰了,放在那里当摆设罢了。”“四哥过谦了。三弟不知何时才得聆四哥雅奏。”于释摇头笑道:“三弟给我出了难题啊,我得闭门苦练一月了。”三人都笑了起来。
隔了一会儿,滕公子道:“四哥,我在城西有一片地,不如赠与四哥作起宅之用。”于释推辞道:“三弟,我确是用不着。四哥我也没有家眷,独自一人哪里用得着住在大宅里。便是住在这钱庄里,已是足够了。”滕公子见他态度坚决,也不好再说。
用过午饭,于释把滕公子和月儿送了出来,月儿刚要上车,忽瞥见前面不远处那熟悉的身影,看到她,却赶紧转了过去,往人群里走。月儿也顾不得这许多,快步走上去拉住道:“妈妈。”飞歌回过头来,眼光却越过月儿向后看去,于释正站在台阶上和滕公子说话。于释不经意抬头,正撞着飞歌的目光,顿时愣住了。飞歌却甩开了月儿的手,转身奔去,霎时消失在来往的人群里。月儿有些迷惑,站在当地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走回来想上车去。
“弟妹。”“嗯?”月儿回过头,道,“四哥有什么事么?”“刚才那位姑娘与弟妹熟识么?”于释问道。月儿一时不知如何作答,难不成说“那是我妈妈么?”停了好一会儿,才道:“是,她也是扬州人呢。”于释应了一声,开口还想问什么,却蓦地住了口。滕公子走来问道:“四哥可是识得飞歌?”于释脸上闪过一丝惊讶,却马上平静地道:“弟妹说,她也是扬州人,难怪有些面熟。”滕公子点了点头,携着月儿告辞而去。
“翊轩,于公子仿佛识得妈妈呢。”月儿道。滕公子应道:“兴许罢。乡里乡亲的,总是熟识的。”滕公子知飞歌原也是名妓,于公子认识她也不怎么稀奇。月儿心道,扬州城那么大,人人都那么熟识么?却没说出口。“月儿,明日柜上铺子里会把账目都送来,我可能要忙一天,后日我们就搬去山庄罢。”月儿应了一声,想想净泉山庄,心里又是一阵酸楚。
秋儿把药给司马公子喝了,扶着他躺下,司马公子笑道:“知秋你是当我动也不能动么?这伤已是好得差不多了,我看已经骑得马了。”秋儿道:“你怕是得被墨骓跌下来罢。”“它敢么?”司马公子道。“怎么不敢?”秋儿道,“你现在又使不得力,它吃不了你鞭子还能听话?”司马公子道:“墨骓可是通得人性的,也不是几顿鞭子教训出来的。你就没打它,它干么那么听你话。”秋儿想起初见墨骓时,李成峻说的话,脸上一红,不答话了。司马公子道:“这么些日子,也不知道墨骓回府没有,都没顾及到它。”秋儿道:“将军放心,谁还敢惹它。”顿了一会儿,司马公子道:“辛苦你了。”秋儿有些诧异,道:“谁跟你说的?”“你拿了袁七的船,让袁九带路,还能瞒过谁去?”司马公子笑道。秋儿低头嗔道:“知道了你还问。”
秋儿端起药碗准备出去,司马公子叫住道:“知秋你早上可是答应留这儿陪我。”秋儿回过头,看着他一脸坏笑,脸顿时烫了起来,赶紧开门出去,一个小丫鬟走来接过了碗去。秋儿在门口徘徊了好一阵,自己早上那一声淡淡的“好”不知道都应下了些什么事。秋儿摇了摇头,走进屋去,掩上了门。
“我还道你回去了呢。”司马公子看着她,微笑道。“让你在背后骂我食言而肥么?”秋儿道,走过去坐在地上,胳膊靠在榻沿上。司马公子侧过头来看着她,半晌言道:“若不是因为翌阳的事,也犯不着向皇上请旨。”秋儿想起那天在王府里听到的话,知道司马公子辞了皇上赐婚。他提这事儿是真的要.....秋儿一点也不敢往下想。“知秋,你会怨我么?”秋儿浑身一震,手在他的掌心里轻颤着。怨,有你这一问,我还有什么可怨的?秋儿心中满是暖意,轻轻地摇了摇头。
“夫人是准备在地上睡么?”秋儿抬起头来,迎上他狡黠地目光,刚才那温婉柔情立时换了味道。“是,将军不用担心,以前知秋要饭的时候总是在地上睡的。”秋儿平静地答道。司马公子愣了愣,他还是第一次听秋儿提到以前的事,继而笑道:“让夫人睡地上,平疆怎能睡得着。夫人若是执意如此,平疆就陪着夫人睡地上就是了。”看见秋儿脸上的红晕,又道:“夫人不用担心,以前平疆在北边打仗的时候总是在地上睡的。”说罢,就要起身。秋儿一急,忙站起来要拦他,却被他伸手一带,身子已倒在榻上。秋儿知他故意,着忙要起来,司马公子一条胳膊已箍在她腰间。秋儿反倒不敢动了,生怕自己一挣扎就迸坏他伤口。司马公子在她耳边轻声道:“知秋你好好休息罢。”
秋儿低声唤道:“平疆,你放开......平疆。”司马公子却不理她,没过多久,秋儿只觉身后传来匀净的呼吸。秋儿微微动了动,司马公子的胳膊却没有松动的迹象,秋儿轻轻叹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