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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Star 2 ...


  •   藏蓝色的丝绒质窗帘,豪华的水晶吊灯,柔软舒适的大床,以及空气中弥漫着的淡淡香薰味道。

      本该让人感到放松温馨的环境,却令温祈打了个激灵。

      因为他看到秦江越正趴在自己床边沉沉的睡着,而自己的手则是被他在手里紧紧攥着,就像抓紧风筝线的固执小孩。

      温祈身上的冷汗唰就下来了,秦江越是谁啊,那可是这一带的小霸王。人还没转过来呢,学校里就充满了有关他的传说。听说他是京城来的孩子,家里大有来头,他妈秦一曼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这里的人对她最直观的认识就是有钱,秦一曼背后的资产,他们这些小老百姓根本想像不出。听说秦江越在之前的学校里就是个狠角色,因为一点小事把自己的同学给打了,肋骨打折了两根,直接穿进肺里,那同学命差点都没了,同学的家长还得给秦江越道歉,求他妈放过他们一家。

      流言越传越邪乎,但大家都有了一个共同的认知,那就是千万别惹到秦江越,最好连边都不要搭。

      这样“瘟神”一般的存在,温祈自然是避之不及的,可他躲着人家,人秦江越却自己找上门来。

      秦江越转到他们班的第一天就轰轰烈烈,温祈还记得,他当时双手插在裤兜里,嘴里叼了根棒棒糖,校服敞开着,露出里面价格不菲的白T,他仰着下巴,连头发丝里都透着不可一世,眼睛在教室里扫一圈后,径直走到温祈旁边,也没废话,一脚踹在了他旁边同学的课桌上,带来一声巨响。

      “起开!我要坐这!”

      当着班主任的面,他就敢如此张狂,别说老师,就连校长都不敢管他,毕竟秦一曼在秦江越来之前已经打点好一切,并承诺给这所乡镇中学投资修建校舍和操场,校长捧着这小祖宗都来不及,怎么可能管他。

      温祈的同桌被吓得不行,即便如此,也不忘抓住机会巴结秦江越,只不过巴结的方法比较低级,踩一捧一,很不巧,温祈是被他踩的那个。

      “秦、秦同学,您刚来,不知道,温祈他一个连亲爹都不知道是谁的野种,您坐他身边,晦气!不如……”

      这种话,温祈从小到大不知道听过多少次,小时候还会跟人家理论,有一次甚至跟说他的同学打了一架,结果第二天就被那个同学找了家长。温自强当着对方家长的面拿着藤条胖揍了他一顿,一边打还一边骂,说你本来就是没爹的野种,有什么好委屈的。

      自那时起,温祈再听到类似的话都不会吭声,更加不会反驳,因为他知道,没人会向着他,比起跟同学打架,被继父打一顿明显更痛。

      于是,温祈垂下头,轻轻咬着下唇,反复告诉自己没关系,不过是风言风语,就当成狗放屁,只要不往心里去,就没有人能伤害到他。可是,他也想知道自己的爸爸究竟是谁,为什么狠心抛下他和妈妈,他真的……好希望能有属于自己的家人啊。

      听到这话,秦江越皱起眉,沉默着上下打量温祈,温祈以为他跟其他同学一样瞧不起自己,结果下一秒,秦江越突然抬手掀了那同学的桌子,骂骂咧咧将素质抛到了九霄云外。

      “滚!别他妈让我废话!”他声音冷冷的,明明年纪不大,气场却很强,他本就长了一张看起来不好惹的脸,块头又大,笑起来时倒还好,姑且还算阳光和善,只要那笑容收起,换上严肃地表情,便是不怒自威,更何况他现在不太高兴。

      “我也是连亲爹是谁都不知道的野种,你是不是也嫌我晦气啊?”

      这……谁敢啊?!
      那同学不小心踩雷,拍马屁拍到了马蹄子上,瞬间被吓尿,赶紧收拾东西走人。

      趁那同学收拾东西的功夫,秦江越又拍了拍桌子,眼睛盯着班级里其他同学警告道,“我没爸,所以见不得别人秀爸,以后谁要是再在班级里提什么父不详野种之类的话,就给我从这所学校滚出去,我说到做到。”

      当时,温祈表面上波澜不惊,拿着课本温书,其实内心早已掀起惊涛骇浪。对于父不详这件事,他一直都羞于启齿,这是他尘封在心里的一道伤,每每触碰都会伴随着剧痛。他因此自卑,瞧不起自己,哪怕他不愿承认。他是头一次见到把父不详说得这么理直气壮的人,他用眼角的余光偷偷打量着这位传说中“不好惹”的大少爷,他发现秦江越不管做什么都透露出满满的自信,这让温祈十分羡慕,那是被宠溺疼爱的孩子才会拥有的东西。

      然而,温祈对秦江越的好感没维持半天,就被对方堵在了食堂里。

      “你就吃这个?”

      秦江越看着温祈餐盘里的白菜土豆,还有干巴巴的半个馒头,满脸的嫌弃。他不顾温祈的意愿,拿起他的餐盘,把他的午饭全都倒进了垃圾桶,又帮温祈打了两荤两素还有一个汤,笑眯眯的端到温祈面前,给他吃。

      温祈自然不会接受,并且对他浪费食物的行为表示强烈愤慨,结果人家对他的说教熟视无睹,反倒抬手捏了捏他的脸,说“我看上你了,你以后就是我的人,我的人一定要吃好喝好,你以后再吃这么寒碜的东西我就揍你。”

      活脱脱一个小流氓!

      温祈被他的行为弄得哭笑不得,一整个大无语。结果对方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还一个劲儿地催他快吃。

      “看我干嘛?快吃!这个酥肉可好吃了。你吃啊!不吃我揍你了!”

      简直就是无赖!

      自那天起,温祈平静的生活变得吵闹。

      秦江越每天上学来不是睡觉就是托着下巴盯着他看,偶尔把自己的本子往他那里一推,笑嘻嘻地麻烦他帮忙写笔记,做作业。课间的时候也赖在他身边,跟着他一起吃饭。

      被秦江越这种强势的人喜欢上,有时也是一种无奈的事情。他以自己的方式对温祈好,从来不问温祈要什么,更不允许温祈拒绝。温祈疲于应对他的热情攻势,便总不理他,每到这时,秦江越就会发脾气,搞些恶作剧欺负他试图吸引他的注意,这让温祈十分头痛。他在家时要帮家里干活,学习时间本就很少,在学校时又要应付秦江越,这让温祈觉得很累。

      可他不能松懈,马上就要中考,他要抓住这仅有的机会,考出这个小县城,去市里念高中、上大学,亲手改变自己的命运。

      如今,中考刚刚结束,秦江越这又是在闹哪一出呢?他又想怎么折腾自己呢?

      浑身没有力气,温祈眨着大眼睛看着沉睡中的秦江越,竟从中看出一丝安静和乖巧,其实他睡着的样子,倒也不是那么吓人。温祈试图把自己的手从秦江越的手中抽出来,结果却惊醒了睡梦中的人,那人睁开眼睛,眼神很快恢复了往日的精明,还有一些温祈读不懂的,类似喜悦的复杂情绪,恍惚间,温祈差点以为秦江越要落下泪来。

      那可是秦江越啊,从来只有惹别人哭的份儿,怎么可能会掉眼泪呢?一定是他眼花看错了。

      “你醒了?感觉怎么样?还难受吗?”

      秦江越眼中的晶莹化作笑意,一双勾人的狐狸眼,眼尾上挑得恰到好处,勾勒出别样的风情,他自然地摸了摸温祈的额头,见他已经退烧,这才放下心来,问,“饿不饿,想吃点什么?厨房有你最喜欢吃的南瓜粥,我让王姨热了端上来?”

      他话虽然这样说,但却没有离开的意思,手依旧紧紧握着温祈的,另一只手拿起床头的手机,熟练地按下一串数字。

      温祈忍不住感叹,大少爷不愧是大少爷,在自己家里联系保姆都要用手机。

      他用没被秦江越握着的手止住他的动作,秀气的眉毛轻蹙,表情十分严肃,“秦江越,你这次又想怎么捉弄我?”

      秦江越动作微怔,随即轻轻叹了口气,“你在学校门口晕倒了,你家离学校太远,我才把你带回来的。”

      可温祈却不听他解释,板起一张小脸,认真道,“秦江越,我们马上就要读高中了,已经长大了,要为自己的未来负责任,所以能不能请你放过我?”

      不要总说自己是他的人这种话了。

      也不要给他一巴掌又赏他一个甜枣,他是真的搞不懂秦江越的心思,这人说喜欢他,却也欺负他。可能这种大少爷的心性向来如此,令人琢磨不定,喜欢时捧在手心,烦了就摔在地上。他只是想安安静静地学习,摆脱自己的原生家庭,再拥有一个温馨的小家。他只想做个普通人,可秦江越却注定不普通。秦江越可以游戏人生,但他不行,他赌不起,他试错的成本太高,人生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

      “放过你……”

      秦江越低声重复了一遍,陷入回忆之中。同样的话,温祈上辈子也跟他说过。

      对秦江越来说,那是十年前,温祈离开的那个冬天。

      他刚没轻没重地折腾完温祈,而温祈则是疲惫地窝在他怀里,难得用头发蹭了蹭他的胸口。

      秦江越从这样的动作中读出几分难得的亲昵,好像温祈在跟他撒娇,他的心一下子变得柔软,情不自禁在温祈的头上落下一吻。可温祈接下来的话,却让这个吻凝固,变得冰冷。

      “等我死了以后,你要好好活着,”温祈笑了,这次是发自内心的笑,脸颊上还露出两个浅淡的酒窝。他的语气轻松,仿佛在说什么俏皮话,“秦江越,你最好长命百岁,一直活着,让我在底下清静清静,我不想再见到你了。”

      他说:“我最讨厌你了。”

      秦江越没回答,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他说“不好”,他威胁温祈不要把自己丢下,可都无济于事。

      他清楚的知道,他的温祈,最终还是要离开他了。

      那是秦江越人生中第二次感到无能为力。他是秦江越,他仿佛做什么都游刃有余,可他没本事让温祈爱上自己,更加没办法从阎王手里抢回温祈的命。

      秦江越觉得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他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甭管是不是心甘情愿,温祈还窝在他的怀里,还带着淡淡的体温。什么爱不爱的,都变得无足轻重,只要温祈活着就好。

      就在这时,一只纤瘦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脸,温祈难得主动碰他,语气里带着几分哀求,还有几分担忧和不舍。温祈轻轻叹了口气,说:“求你放过我。”

      “也放过你自己。”

      温祈的眼睛犹如初见一般,明湛、清透,秦江越最爱他的眼睛,也最恨他的眼睛,那双眼睛再美丽,终归不曾有他。可此时,温祈那黝黑的瞳仁映衬着他的倒影,说出的话,却用的是交代遗言的语气。

      秦江越张张嘴,鼓起勇气问出多年来想问却不敢问的话,“你难道……没有一点喜欢我吗?”

      等待他的,是温祈长久的沉默,不知过了多久,温祈才翻转身体,从他的怀抱中滚了出来,只留给他一个消瘦而又挺直的后背。

      “你总是让我疼。”

      温祈声若细蚊,在寂静的夜里,却格外清晰。

      ……

      那人的容貌与眼前的少年重合。

      温祈嘴巴抿成一条线,一副严肃的表情,眼睛却是那样清澈灵动。

      是他的温祈。

      此时的温祈,还没褪色、还没枯萎,他正处于人生中最美好的年纪。一切都还来得及。

      秦江越费了好大的力气,才忍住将面前人拥入怀中的冲动,他看着温祈一点一点把手从他手中抽出,轻轻叹了口气,眼底尽是沧桑,他差点忘了,此时的自己,是曾经作恶多端的混蛋,也不怪温祈对他如此警惕。

      再抬头时,眼中的悲伤尽数散去,取而代之的是真诚和一点点委屈。

      “温祈,以前是我不好,我混蛋不懂事,总欺负你想要吸引你的注意,我发誓,从今以后,只要你不愿意的事情,我都不会做。我之前说的喜欢你,是真的,但这是我自己的事,它不该成为你的负担。所以我今天真诚的跟你说一声对不起,我知道它无法弥补我以往的所作所为,更不奢求你能原谅我,这是我亏欠你的,现在把它还给你,就这么简单。”

      讲真的,作为一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的人来说,这段发言实在是有够糟糕,没有任何谈判技巧,满满地全是赤诚。

      温祈倒是被秦江越的话惊到了,他甚至想掐自己一下看看自己是不是在做梦。

      面前的人可是秦江越,那个不可一世的大少爷,打断别人肋骨都要别人给他道歉的存在,而现在他正诚恳的跟自己说对不起,还说什么不奢望自己能原谅他。

      他简直……受宠若惊!

      明明他都做好秦江越发脾气的准备了。这样一来,他反倒不知该作何反应,呆呆的说了个“哦。”

      说完又觉得自己好像不是很讲礼貌,于是又补了一个,“知道了。”

      两人相识一年,他是真的拿秦江越没什么办法。

      “所以,”秦江越说完就在偷偷打量着他,见他的态度有所缓和,才小心翼翼地问,“我是你的……朋友吗?”

      朋友面前有着短短的停顿,仿佛为了加上某个字一般。秦江越暗骂自己不要脸,居然跟他的温祈耍这种无聊的小心思。

      “嗯……”温祈没有回答,而是小心翼翼地试探,“那我可以回家吗?”

      “当然可以,但现在太晚了,去你家的车已经停了,私家车又开不进去,走夜路也不安全。你感冒还没好,我不放心。今天先在我家休息,明天我亲自送你回去。现在最重要的是,你要吃点东西填填肚子,把南瓜粥喝了,好吗?”
note作者有话说
第2章 Star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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