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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天生一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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答应花酒后,秦细陷入烦恼中,她没有将事情瞒着九尾的习惯,但魔兽讨厌人类不是一两天的事,九尾还喜欢阳奉阴违做小动作。看着迪亚时不时被打出的满头包,秦细不确定花酒有没有那么好的抗打击能力……
她又觉得自己做的事情光明正大,问心无愧,为什么要遮掩呢?
可是,如果九尾不高兴了怎么办?他会撒娇撒赖打滚打人的……
最后她决定拖几天,看看有没有什么办法婉转说服他。
花酒的午餐邀请却来得很快,第二天早上上课时,他就打着哈欠坐到自己身边,迷迷糊糊地说:“中午别去饭堂,跟我走。”
秦细还没来得及答应,就发现他已经一头栽桌子上睡了。原来遮掩住眼睛的额发微微撩开,露出深亚麻灰色长睫毛,眼角有淡淡的黑眼圈,显然疲惫至极。但这个样子褪去伪装的早熟,也没有原来的酷劲,像个普通的清秀男孩,甚至……有些可爱。
这种青涩虽没有倾国倾城的勾人,却如同你年少时的感情,略嫌幼稚,却纯真无暇。
秦细看着花酒睡容许久,忍不住掩口笑了会,然后低头听课做笔记。
马修老师对此也很无奈,花酒就靠魔法和武术考试拿奖学金,文化课虽然不听,可每次都能刚好及格,而且调查过他家经济不太好,若不打工可能无法念书,便对他上课睡觉的事情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装看不见。
下课铃一响,花酒准时醒来,神清气爽不少。见秦细坐在旁边等他,便抓抓头发,招手示意她跟着自己来。
秦细习惯了他别扭的做事风格,也不计较,只是偷偷摸摸绕过人群,一起从后门跑了。
花酒没有带她去餐馆和饭店,而是兜兜转转走去市场,熟门熟路地挑选起各种材料来,秦细看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问:“午饭……难道是去你家吃?”
“嗯,方便。”花酒极少在外面吃饭,他又挑了一会,终于想起自己好像漏了咨询秦细意见,便回头小心问:“你不愿意?抱歉,如果你不喜欢,我们也可以去餐厅。”
“就这样吧,我没意见。”秦细笑得贼兮兮,外面餐厅什么时候都能吃,品尝男人手艺的机会难得,怎可放过。
花酒给她笑得莫名其妙,心下紧张,努力思考是不是自己又说错什么话。偏偏旁边那个卖菜的大婶讨好地恭维了一句:“小妹妹你好福气,这年头能下厨的男人不好找。”
这显然误解成情侣的话,让两人都不好意思起来,几乎是落荒而逃,一路上不敢对视,这份尴尬的气氛维持到花酒家门口才结束。
“报纸出售,一份一个铜币……哥哥!”香草正蹲在巷口卖报纸,她本来就长得美貌,此时打扮收拾整齐,头发上还绑了个大大的蝴蝶结,和昨日的狼狈大不相同。待花酒走到近时,又听了一下脚步声,突然很兴奋地露出笑容,“你真的带细细姐姐来了吗?”
那一笑之下,秦细只觉得见到真正的小天使降临人间,忍不住将她抱起来应道:“我来找你玩了。”
香草却神秘地凑到她耳边说:“等下我有礼物给姐姐。”
看着她粉嫩嫩红扑扑的小脸蛋,可爱得让秦细想学九尾那样扑上去咬一口。
隔壁楼房的老奶奶听见声响,探出头来对花酒说:“我家炖了鸡汤,呆会送些给香草这丫头补补。咦,你带女朋友回家了?很不错嘛。”
“姐姐是哥哥的女朋友?”香草听了这话,更开心了。
秦细大窘,花酒急忙拍拍香草的脑袋说:“不要胡思乱想,回去吧。”
花酒收拾好报纸,牵着香草踏入小巷,碎石铺的地面有些凹凸不平,围墙上有些不安分的花朵探出头来,散出淡淡清香,混合着各家生火做中午饭的香味,还有小贩叫卖、小孩哭闹、邻里斗嘴、打牌下棋等吵杂声,组合成一幕幕生活化的风景,有着秦细在森林里无法感受的气息。
接近巷尾的时候,花酒在一座带着点历史沉积的旧楼房前停下脚步,然后香草放开他的手,自己摸索着楼梯往上走,一直走到三楼的木门前停下来,擦擦额上汗珠,掏出钥匙开门。
门内是一个简洁利索的小天地,地上几乎没有任何杂物,家具极简单,大多都是圆角,有些带尖锐转角的东西被包上一层厚厚的布条,可以防止磕绊受伤。
香草抢先进屋,她对这房子的布置烂熟心头,行动毫无阻碍,便跑去水壶处要给秦细倒水喝。
秦细那能让一个看不见的小姑娘服侍自己?她连忙跑过去欲拦,花酒却悄声劝阻:“香草好强,最怕人家说她没用,如果什么事都不让她做,会哭鼻子。”
“那……报纸?她才那么小。”
“她非要学我打工,自个儿去找人家帮忙弄了份卖报纸的活,幸好周围邻居见她懂事,都挺照顾,没吃什么大亏,就是有时候收回来的钱比卖报的钱好像多一点……”花酒无奈地摊摊手,然后将材料拿去厨房,拿出件围裙穿上,准备做菜。
秦细看见那围裙差点喷了,居然是粉红色,上面还有兔宝宝图案和荷叶花边。
花酒见她忍笑忍得辛苦,有点尴尬地解释:“这是香草送我的礼物。”
“我去商店买的时候摸过了,这个软软的,手感最好!所以就买了送哥哥,他每天都穿。”香草乐呵呵地说。
“嗯。”花酒或许不太会说话,可是最真挚的情感不一定要用语言来表达,这整间屋子里都装满了他对妹妹的宠溺。
在这样的地方,秦细的心也变得柔软起来。她想去帮厨,却被花酒赶走了,说是他请吃饭,不是秦细请吃饭,没有让客人动手的道理。
香草负责陪客,过来一本正经地讲故事。那副小大人的样子,笑得秦细眼泪都快出来了。说了许久后,她突然想起自己的礼物,便跑去卧室拿。没想到,不久后卧室传来委屈的哭声,将秦细和花酒都吓到了,各自放下菜刀和茶杯,双双冲了进去。
“礼物没有了……”香草捧着根冰棒棍,眼泪哗啦啦地掉,这是她听说细细姐姐可能会来,所以早上跑去巷口商店买的,还是自己舍不得吃,要三个铜币的高级棒冰。可是却不见了,怎能让她不伤心。“卖棒冰的大叔说,只要放箱子里棒冰就不会融。”香草呜咽地拉着哥哥的衣角,怎么也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棒冰突然不见了。
大叔指的是带冷冻魔法的箱子,花酒家没有,香草又很少买零食,便傻乎乎地以为普通箱子也一样,将棒冰放了进去。
这个问题答案很明显,但小孩子的幼稚可爱得让人感动,原本想笑的秦细,突然鼻子有些酸,她见花酒在左右为难,便低下头笑着说:“没关系,姐姐会魔法,能帮你将棒冰变回来。”
香草止住哭声,惊讶地问:“真的?”
“嗯,你从一数到一百,棒冰就会回来了。”
花酒有些狐疑地看着这个魔法考试次次零分的家伙,却见她蹑手蹑脚地从窗户翻出去,直接从三楼跳到马路上,然后如箭一般往巷口冲去,转眼间又冲了回来,手里拎着三根棒冰再次从窗户爬回来,忍不住笑了。
秦细首次见到花酒笑容,瞬放瞬逝,就好像严寒冬天迎来第一束春风的时候。淡淡的温度,却暖入心肺,驱走所有寒意。
“九十八、九十九、一百……”香草不安地将数数完。
秦细赶紧将胡思乱想的念头丢去一边,用棒冰轻轻贴上她脸:“魔法成功,棒冰回来了。”
凉凉的感觉,甜丝丝的气味,香草摸着失而复得的礼物,惊喜若狂,她满脸崇拜地将棒冰递回去:“给姐姐吃,你的魔法好厉害!等我眼睛好了,也要去学魔法。”
秦细不好意思地将另一根棒冰递给花酒,然后“惋惜”地对香草说:“其实,魔法出了点小问题。”
“啊,怎么了?”香草急了。
“不是,是我不小心将魔法用过头,变成三个了……”秦细摸摸她的脑袋,愉快道,“大家一起吃吧。”
“不行,我要摸摸你们的棒冰!”香草突然固执起来,伸手要摸,摸完后才松了口气,不好意思地道歉,“每次吃好吃的,哥哥总是骗我说有两个,自己不吃。”
童言无忌,花酒尴尬地将棒冰往口里一叼,匆匆忙忙逃厨房烧饭去了,又忍不住时时回头往客厅看一眼,见秦细陪香草念童话,做游戏。两个女孩子的欢声笑语传入耳中,让他想起好多年前,这屋子里似乎也同样充斥着笑声,只是在每天努力地为生活奔跑中,渐渐失去了这种温暖的滋味。
心里悄悄产生出将这份快乐留下来的渴望,花酒抬起头,想起自己那永藏心里,不敢告人的秘密,又觉得是个奢望。
敲门声响起,邻家老奶奶送来鸡汤,又暧昧地看了这两个几眼,觉得怎么看都很登对,走前忍不住问:“你们真不是情侣?”
秦细连连摆手:“不是,是同学。”
花酒忍不住嘴角又轻轻勾了一下,没有答话。
秦细以为他介意,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看起来有那么情侣相吗?他们就爱乱猜,你别放心上。”
“嗯,还好。”花酒的回答很让人摸不着头脑,香草却在旁边偷偷笑了。
很快,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一道道送上,好吃得让秦细差点将自己舌头吞下去,连连称赞花酒手艺高超,要跟着偷师学几招。
饭后,香草见气氛良好,便将秦细拉去阳台小声建议:“我哥哥很会做饭的,又疼人。不如姐姐以后做我嫂子,我就可以天天和你在一起!”
“这种事情不要乱说。”秦细轻轻敲了一下她的小脑袋。
香草喜欢秦细,她不死心地继续问:“那你喜欢什么样的男人?”
什么样的?秦细回想起自己的择偶条件,慢慢列出来研究。
“你说的男人不就是我哥吗?”香草听完后,恍然大悟,然后又坏笑着说,“错过真的可惜了。”
秦细迟钝地发现好像真是如此……她回过头去,正见到花酒收拾完毕,也来到阳台。像只猫似的懒洋洋斜靠在栏杆上,看着她们俩戏闹,轻风拂开他额前碎发,淡金色眸子在阳光下微眯,掩不住着阵阵温柔。
他应该没听见自己刚刚说的话吧?秦细脸开始发烫,赶紧转过头去,念童话给香草听。却总觉得背后花酒的视线在盯着自己,有几分灼热。
错觉,肯定是错觉。
“细细……”花酒突然开口,又停了下来。
淡淡的声音让心中有鬼的秦细紧张起来,总觉得他好像要宣布什么重要事情,有点期待又有点迟疑地问:“什么事?”
过了好一会,花酒悠悠说:“下午上课,我们再不出门,会迟到……”
……想歪的某人,尴尬地笑了两声,灰溜溜和香草告别,帮她重新摆好报摊后,和花酒一块儿出门去。
没走多远,她又想起昨天的事情,忍不住问:“你丢香草在外面不怕吗?那些家伙未必死心的。”
花酒从摊上拿起一份报纸,翻开递给秦细,让她边走边看。报上有个角落写着昨夜某郊区建筑发生大火,里面十几个狂风佣兵团的余孽无一生还,验尸结果都是一刀毙命,连挣扎的痕迹都没有,脸上却有极度惊恐的表情。怀疑是一起团体报复作案行动。
“这是那些家伙的老巢?你干的?”秦细有些惊骇,觉得这个报道太灵异。
“不清楚。”花酒犹豫片刻,回答还是很简单,倒是和她解释了那群人的来历,“六年前狂风雇佣兵不知得罪了什么厉害人物,被全世界下令通缉,早就元气大伤。三年前我认识了那些家伙,帮他们做过一些不太好的事,后来我洗手不干,大家闹得很不愉快,那群下三滥的家伙想用香草威胁我。”
秦细没有看漏他平淡口气中转瞬而过的杀气,心下怀疑。但转念一想,她自己实战经验算是相当丰富,若是德拉水准的对手,连杀十几个也不是做不到。但绝无可能让所有对手无挣扎机会,一刀毙命。而花酒不过十六岁少年,实力顶多和自己差不多,没可能做到这种事,恐怕另有高手在后,回家后应该和九尾谈谈。
但狂风这个恶人组成的佣兵团被灭,还是让她蛮爽的。
花酒突然岔开话题:“那天在风月街,那个男人真是你爸爸吗?”
“是的,”秦细也想起此事,忍不住问,“你真的在那里打工?会不会不太好……”
“我年龄太小,又没学历,其他地方很难找到高薪,而且可以晚上干的工作。”花酒听见那个男人真是她爸爸,心里没来由的一安,愉快地说,“虽然你不能去那种地方喝酒,不过我可以给你调果汁喝。”
“调果汁?”秦细反问,她发现自己好像误会了什么。
“嗯,我是那里的调酒师。”花酒又解释,“只是暂时打工,若这次比赛能得冠军,香草治疗的钱便能凑够,我打算辞职换个轻松些的工作,多点时间做别的事。”
“只要不考智力题,一定能得冠军的。”秦细对自己的体力充满信心。
前提条件……要先过九尾那关……
当她放学,准备无论如何都要找九尾摊牌说这事的时候,却发现九尾不在学校,也不在家。狐穴静悄悄的,好像他根本没有回来过。
九尾从没试过不告诉自己就离开,秦细心里开始烦躁,一会儿怕他去找人家麻烦,一会儿怕人家找他麻烦,担心得连饭都没吃好。
在秦细百般担忧的时候,九尾却在废弃遗迹的角落里对着魔法阵那头的汐洛发脾气:“什么叫已经尽力?你现在才来和老子说出问题?我家细细都快十六岁了,你花了那么多年时间还没收集齐那七册什么狗屁神圣卷轴吗?想拖到什么时候?难道你真要细细去做那个该死的公主,成为祭品吗?”
汐洛自动忽略了他在细细名字前加的“我家”二字,缓缓解释:“梵宫的“风”、兽人的“火”、精灵的“土”、泰坦的“雷”都已到手,矮人族的“金”会趁这次神典巡游时找机会下手。而明年人族首都举行魔武大赛时,我会盗取“水”,唯独光明和黑暗卷轴我完全感觉不到它们的气息,仿佛从未存在于这个世界上一般。”
九尾是想到自家宝贝女儿到十八岁后觉醒,会被带去那个死气沉沉的梵宫,再不能出来半步,也不能和自己见面,心里窝着一肚子火,口不择言起来:“你不如承认自己就是个废物!我还以为两三年就能搞定的事情,居然拖那么久!”
“我怀疑剩下两卷梵卡女神留下的卷轴,在魔族手中,可是魔族已经在梵卡大陆上消失已五千年,没人知道他们藏在哪里。”汐洛猜测。
九尾咬牙问道:“到时候找不到怎么办?告诉我最坏的情况。”
“最坏的情况就如当年一样。”汐洛淡漠的声音微微颤了一下。
“我不是你,不会让那种事情发生的!”九尾恨恨道,“告诉你,老子压根儿没打算将细细送回梵宫,就算五大族军队攻打魔兽森林也无所谓!”
汐洛哪能不明白明白他的心思,低声反问:“有史以来,没有一任公主能活过三十岁,就算你牺牲魔兽森林来保护她,又能保护多久?”
十四年?对高等兽族来说,如花开花谢,转瞬而过,九尾想到秦细只能活那么短时间,顿时心痛得难以自己,久久后才艰难地说:“你这个没用的……”
“对不起……”汐洛无奈的声音里,似乎灵魂都变得痛楚不堪。
“我……”暴怒过后的九尾才发现自己说错了不少话,自上任公主死后近千年来,汐洛的眉头便再没展开过,那样的痛苦内疚,连他这种没心没肺的家伙都无法出声嘲笑。而私下将公主偷运出宫,又窃取几大种族至宝,统统都是滔天大罪。若被发现,汐洛将从万众敬仰的神官沦为千夫所指的罪人,在唾弃中被处以极刑,而灵魂将打入地狱,再也不得超脱。
当年在魔兽森林,九尾第一次听到计划时,只有三个字感触:“你疯了。”
“我没疯,这是她当年祈求的愿望,也是我没有为她实现的愿望,”他抬头看着被树枝切碎的蓝天,空中飞过几只鸟儿,轻轻地说,“若是她能展翅飞入自由的天空,哪怕是修罗地狱,我也愿笑着踏入。”
“到底是什么让你疯狂的?”九尾再追问。
汐洛微微摇头,不再言语,只见落寞双眼下红色泪痣仿佛火焰,灼烧入心。
遗迹里只剩下呼吸的声音,九尾从回忆中醒来,他看着汐洛永远寂寥的身影,对刚刚言语很是后悔,却怎么也拉不下面子道歉,最后别扭问道:“我有什么可以帮忙的吗?”
“不必了。”汐洛不愿九尾陪自己涉险。
九尾坚持:“我的耐心即将耗尽,不能等了。如果你再不让我参加计划,我就自己动手了。”
汐洛素知他没耐心的脾性,犹豫片刻后道:“下周我将到矮人族首都科比亚巡查梵宫分殿,矮人族名匠大师甚多,尤擅长机关陷阱,藏匿卷轴的地方恐怕凶险异常。如果可以,我希望你配合我去胡闹一场,并放言出去要夺取神圣卷轴。”
胡闹?九尾听了许久,才明白他坏事做多了,怕人怀疑,需要一个掩饰的幌子。
先由九尾出面,闯入科比亚的宝库找得到神圣卷轴最好,找不到也无妨,只要将事情闹大,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就可以。
神圣卷轴属于梵卡女神的圣物,汐洛作为梵宫最高神官可以借机勃然大怒,指责矮人族保护不周,并牵扯出其他三族宝物失窃事件,勒令他们让神殿插手保护圣物事宜。然后……监守自盗,掉包去……
借一千个胆子给人,也没人会怀疑圣洁高贵的神官做出盗窃圣物行为。而九尾出身魔兽森林,根本没有身份可查,只要不至于失手落网,拍拍屁股跑回去,谁能知道他是谁?
九尾觉得这个计划很阴险,深得他心,便立刻同意了。
“你此行万万小心,不可轻视矮人的机关。”汐洛叮嘱完最后一句话,关闭了魔法阵。
他重新走回书房坐下,发现屋外天空阴沉沉的,雷声轰隆,似乎下起雨来。可是没有任何雨点可以穿过那永远包围神岛的暴风魔法阵,落入这个与世隔绝的岛屿。
汐洛移过灯火,坐去窗前长椅,一只黄金掐丝雕成的鸟笼正挂在回廊上微微摇荡,笼门碰撞传出细小的清音,笼中鸟儿早已不在……
那一年,他十八岁,在梵卡女神神谕之下,被选为最高神官照顾华笙公主。
他为她修了最美丽的宫殿,寻来最精致的美食,最华贵的珠宝,最漂亮的衣裳,公主永远闷闷不乐。
他问:“你在想什么?”
她瑟生生地答:“我想回家。”
他冷冷拒绝:“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唯独不能离开。”
公主低下头,不再看他漂亮的黑瞳。
汐洛的心微微颤了一下,很快平静下来,恭敬行礼,沿着回廊相反方向离去,走到中途,他又忍不住驻足回头一望,恰好见公主正含着眼泪,愣愣地看着自己发呆。
柔弱的身影,不安的双眼。
四目相投处,竟有粘着有些放不开。
或许,便是那一回头,注定了一生纠缠。
汐洛发现自己病了,思绪开始混乱,他竟会悄悄去魔兽森林,寻来美丽金翅魔鸟,以博一笑。未料公主却偷偷摸摸搬着凳子,爬上屋檐,将鸟笼摘下,看着里面的鸟儿许久,犹豫地打开笼门。
金翅鸟一飞冲天,发出清脆长鸣。
公主回过头,发现汐洛的存在,神情顿时变得僵硬,好像做错事的孩子,乖乖低下头等待处罚。
“你这样做不好。”他有些严肃的说。
华笙不安地揉着衣角,努力解释:“那只鸟,对我说他想回家,求我放了他。我觉得……既然他不喜欢这里,就无谓关着,不如飞去。”
“我不是这个意思,”汐洛觉得自己的神情可能太过严肃,让她害怕自己,便努力将声音放得温柔些,“神岛有暴风魔法阵,那只鸟如果飞出去,撞上暴风风刃,必死无疑。”
华笙脸色一白,立刻抬腕,用兽语呼唤金翅鸟回来,并轻轻告诉它:“对不起,你和我一样,回不了家。”
看着沮丧的金翅鸟和沮丧的人在自以为私密的交谈,汐洛没有说自己有公主相同的“兽语”能力,听得懂他们说话,只在旁边建议:“如果放飞这只鸟是你的愿望,我可以将他交给负责外务采买的侍女,带出去。”
说完,他从华笙手中接过鸟笼,转身离去。
华笙突然伸手拉住他,又不好意思地松开,露出腼腆的笑容:“谢谢你……”
这是她在陌生世界中,褪去害怕和恐惧,露出的第一个笑容。
是信任吗?
汐洛的心变得柔和起来,他努力让自己脸上也露出一个微笑,安慰道:“请不要道谢,满足你的各种需求,是我应尽的责任。”
“辛苦了。”华笙轻轻低下头,咬着唇,好像有点失落。她见汐洛想走,再次叫住,首次请求,“你可以陪陪我吗?”
“可以,请尽管吩咐,”汐洛觉得自己的口气太过僵硬,急忙纠正,“你还有什么想要的吗?”
“我没什么想要的……”除了家。
公主再度垂下了头。
一只飞不走的笼中鸟。
几分苦涩。
夜色渐浓,汐洛从回忆中睁开眼睛,只觉她的笑容浮在跟前。那份刻骨铭心的思念越发煎熬难受。
不是不想见,只是不能见,若是见了,怕是再也离不开了。